是夜。
杭市美院。
女生宿舍走廊。
“啊？确定是他拔的不是你自己拔的？！”
严雯雯在电话里惊呼一声，余渔就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些。
“嗯他拔出来的。”
“妈呀，帮你拔刺，那岂不是握着你的手，呜，好浪漫，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冷声责怪，女人，怎么那么不小心.”
余渔知道严雯雯总裁文看多了，满脑子都是古怪的东西，努努嘴没有理她。
“后面呢？后面怎么了？”，严雯雯继续好奇的打听，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身处杭市。
“没什么了，就划船回去，然后.吃饭，回宿舍”
“这哪是没什么啊！”，严雯雯很激动道，“伱仔细想想，这不是大学情侣才会做的事情吗？”
“别、别胡说雯雯”，余渔的语气明显紧张起来，“你再这样子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好吧好吧，饶了我吧余大小姐。”，严雯雯嬉笑着说道。
随即又沉默好一阵子，才幽幽道。
“小鱼，这么多年了，你真的就”
“你、你又说这些了.我、我挂了”
这一次，严雯雯没再像刚才一样妥协了。
“好啊，你挂啊，你挂掉，那我们就再也别做朋友。”
“.”
余渔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这么生气，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严雯雯语气很严肃、很认真道。
“小鱼，你知道吗，从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一件事情，这辈子，你除了徐橙，绝对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个男生了。”
“我”
余渔试图解释什么，却被严雯雯直接打断。
“你和我说没有用的，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
严雯雯的话，一下下的捶打在余渔的心头。
很长时间里，她从来都没正视过自己和徐橙的关系。
她只知道她害怕失去那个男生，也总是很依赖他，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所以这是.喜欢？
余渔有些无力，背靠着墙壁缓缓蹲在地上，如墨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脸前，遮挡住她的表情。
像是要给余渔一点思考的时间，严雯雯很久都没说话。
过了半天，手机里才又传出她的声音，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也知道你在害怕.”
“但是已经犹犹豫豫那么多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你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有多快就会走散吗？”
“你还能这样子骗自己多久？”
“就算什么结果都不要，就算很自私，至少试着告诉他一次啊。”
“.”
余渔静静听着她的话语，好看的一双眼眸不断闪烁。
至少试着告诉他一次.
这让余渔身上有种这辈子第一次出现的情绪——冲动。
但头脑只是短暂一热，很快就冷静下来。
告诉他？
这种事怎么可以
少女觉得身上好像有座大山一样，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电话那头，严雯雯还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他能来杭市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吗.”
余渔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
“别说了雯雯”
“我今天有点累了”
严雯雯知道她不好受，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有点冲动了。
“对不起小鱼，你你早点休息，我挂了。”
“嗯”
手机里弹出挂断的提示音。
孤零零的走廊里有些漆黑。
余渔把头埋在鲜嫩的胳膊里。
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里，此刻氤氲一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颤栗的碎光。
相比于白天树下那灿烂的、带着莹莹光亮的她，此时的她，显然落寞到了极点。
余渔没由来的想起那句话——
长期认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的日。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叮铃铃的声音，余渔拿起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是徐橙的来电。
就像是怕被发现什么秘密一样，她匆忙深呼吸几口，重新站起身来把电话接起。
“.喂。”
“你感冒了？”
徐橙很敏锐的听出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是不是今天下午湖上太凉冻的？”
余渔赶忙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我没感冒，怕、怕打扰到室友，压了下声音”
“这样子啊，那你记得晚上再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喔。”
余渔就好像在和他面对面交流一样，点了点脑袋，然后问道。
“你打电话.有、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想和你说一声，我明天就准备回魔都了，打电话和你告个别。”
“明、明天.”
少女的声音忽的绷紧。
她想说些挽留徐橙的话，张开嘴巴几次，都没有说出来。
徐橙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了，就解释道。
“抱歉啊余渔，燕京那边有点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必须得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
余渔糯叽叽的回答说，“你几点走？”
“下午两点的机票。”
“那我.那我明天去送你。”
“好。”
电话挂断，少女有些愁闷。
她忽然想起之前学过的能量守恒定律。
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太开心了，现在就要用同样的不开心去弥补，维持守恒的状态。
脑袋乱糟糟的洗漱，躺在床上也很难入眠，严雯雯的声音总是在她脑海中飘荡。
至少试着告诉他啊。
一夜过去。
起床后，徐橙简单的洗漱一番，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正收拾着，门被敲响。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自然是余渔。
她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漂亮的碎花连衣裙，这种穿衣风格和以往徐橙熟悉的她很不相符。
“我已经穿好衣服了，进来吧。”
听到徐橙的声音，余渔花了好一会确定，徐橙究竟是穿好衣服了，还是只穿好衣服了。
最后想了下，好像男生从来不会像女生一样，只穿着一件大T恤，就遮挡住全身，顶多是只穿裤子不穿上衣，这才推门进去。
“我给你买了早餐。”，她提提手里的塑料袋子。
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徐橙，已经全副武装，心里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哦，谢谢了，我叠下这几件衣服。”
因为燕京的天气要比南方冷很多，所以徐橙翻找出了相对厚实的几件，也就要重新叠一下行李箱的衣服。
余渔这个时候也走过来，蹲在他身边，主动取过两件帮他叠。
徐橙就笑笑。
“你也挺贤惠嘛余渔，以后谁娶你一定很有福气。”
听到什么娶人的说法，少女脸就红了一下。
她想着别的事情，懵懵的取过条松垮的布片，叠了两下，定睛一看，发现是条大裤衩子，小手就咻的一下就松开，脸比之前更红。
“哦，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徐橙看到之后说了一句。
少女就有种想要捂住眼睛的委屈，心里小小的幽怨起来。
讨、讨厌.
你怎么还提。
收拾完最后的衣衫，徐橙便坐在床边啃起余渔带来的包子。
奶黄包，香甜软糯，外皮酥软，一口咬下去，里面是一个金黄色汤圆，晶莹剔透。
“你们食堂早餐还挺好吃的。”
余渔坐在另一边，静静的看着他吃东西，似乎这样的场景怎么都不会看腻。
她也忽然觉得很怪，自己一晚上不大好的心情，怎么在徐橙推开门的那一刻，就全部都烟消云散。
“余渔，反正我下午才走，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咱们还能去玩会。”
“啊？”
余渔面露难色。
现在时间就已经不早，至于之前她想到的几个地方，离学校似乎都有点远，时间上太过紧张。
“就在附近吧，太远了时间也来不及。”，徐橙这个时候也提醒说。
少女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合适的地方，毕竟她对学校周围也不怎么熟悉。
就苦着小脸试探着问道。
“要不再去我们学校里转转？”
“可以啊。”
徐橙很轻松就答应下来。
啃完包子，擦擦嘴巴，两人重新一起踏入杭市美院的大门。
余渔学校的环境挺不错，美轮美奂，景致甚至不亚于一些景区。
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白色的银桂，黄色的金桂，红色的丹桂，黄白色的紫桂，淡白色的月桂.
各种各样的桂花香，在校园里四处弥散。
一男一女就踩着散乱在地上的花瓣，静谧而惬意的散步。
“每天上课的时候嗅到这样的花香，心情应该也会好很多吧。”，徐橙感叹道。
余渔认真的听他说着。
老实说，今天之前，她都没怎么关注过这阵花香，都没发现过桂花的花瓣已经洒满校园。
“听学姐说.桂花的香气能一直持续到冬天”，少女幽幽的说道。
“是么。”，徐橙惊讶，顺势伸手捻下一片叶子，放在手中摆弄。
余渔就在旁边看着。
这时候她忽然在想，要是冬天的时候，也能和徐橙一起嗅到这样的花香就好了。
不过很快，她就被自己这大胆的想法给吓到。
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少女有些懊恼，却又不自觉的抬起目光，朝着徐橙的方向看了一眼，看着他饶有兴味的玩弄一片叶子。
站在那里，就好像能一直站到冬季。
至少试着告诉他啊
严雯雯的声音这时候又在少女心中闪过，她愣了很久，才看到徐橙在冲她摆手。
“发什么呆呢？怎么忽然停在这里不走了。”
“没、没什么。”
余渔有些慌张。
两人继续前行，到了湖边一片绿地上，不少男男女女在这里坐着说悄悄话，徐橙也有点累了，就拉着余渔在这里坐下，欣赏湖边的风景。
“你们学校还能钓鱼啊？”，他看着湖边垂钓的老头子，自己也跃跃欲试。
“可以。”
余渔点了点头，“但是钓到了也必须放回湖里。”
“这样啊。”
徐橙坐着，余渔这个时候就有点紧张。
要知道这片绿地，可是被称为学校的情人坡。
她和徐橙坐在这里，在别人眼中，指不定是什么身份呢。
“不早了，该准备走了。”
徐橙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很绅士的朝余渔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余渔犹豫了几秒，还是打算自己站起。
徐橙就赶紧主动拽住她的手腕。
“傻啊，你自己站起来会走光。”
他低头看了看少女的裙子。
余渔脸刷的变红，就好像他能隔着她的裙子和安全裤看到什么似得。
不过小心翼翼一点也好。
她可是知道的，有些像徐橙这样的色批头子.就算是安全裤也可以。
机场距离有点远，两人要坐好久的地铁，一直到下地铁，到达国际气息十足的机场，余渔才有了种离别的不舍。
心头是一场宴席临近末尾的滋味。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浮萍，水一冲，她也跟着打转。
徐橙的来到，才让她有了种开始扎根，开始习惯这座城市的感觉。
等他一走，她又是什么呢？
徐橙拿了登机牌，看了眼安检的位置，然后回过头来看了眼余渔。
“那我就先走了。”
“喔、喔。”
余渔愣愣的点点头，眼神中满是不安。
她看着他摆摆手，转过身去。
至少试着告诉他.
这句话又一次在脑海中显现。
就感觉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余渔往前几步，揪住了徐橙的袖子。
“怎么了？”，徐橙回过头来。
面对的是余渔紧张到了极致的表情。
她眼神闪烁着和他对视，胸口一起一伏，鼻子和嘴巴不断的吸气、呼气。
至少试着告诉他。
这一次。
至少试着告诉他。
余渔深吸一口气。
“我”
只是一个字开口，就仿佛击碎了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样。
“我、我”
“我”
“.”
也不知道怎么的，眼角开始冒出热热的水珠，少女本能的用手去蹭掉，一次次的蹭，却仿佛怎么都蹭不完。
她的生命全是黑暗。
她是只会发出52赫兹声音的鲸。
是只有一只手的掌声。
可是有天他出现在她面前。
像是一场救赎，从此她的生命开始有了颜色。
眼前的男生已经变得模糊。
但少女没有低下头去，还是努力的注视着。
我喜欢你。
很多年了，我一直都喜欢着你。
她想张开嘴，把这句话告诉他。
但是说不出来。
她只能不断的抹着眼角，哽咽的重复着那个“我”字。
后面的话再也无法说的出口。
也许52赫兹的她
注定就是孤独呢？
她缓缓的蹲下身身子，无力的抱紧自己。
像是再也无法感应到其他。
世界只剩下自己，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浑浑噩噩之间，她的脸被人轻轻捧起。
少女模糊的眼眶，也在那人的擦拭下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眼前重新明亮。
面前的，是徐橙的脸颊。
他笑的和煦如春风。
阳光从机场的穹顶洒下。
连带着他头顶也闪烁着灿烂而温暖的光。
“我知道。”
他在她耳边说。
【过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