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指挥莫要嫌弃她,这李香君虽是个青楼女子,但也是为那姓候的发过守身之誓,如今也是个完璧...”
“莫要胡说!”郑芝豹一拍桌,佯怒道:“这是李姑娘要献给皇上的!我们身为臣下,怎能有非分之想?”
“郑指挥啊。”纪云在他耳旁说道:“过去皇上吃饭,得有个宫里的人负责尝膳,看看菜品合不合皇上的口味,有没有害人的毒物。要不...您先替他尝尝?”
“嗯...有道理,有道理啊。”郑芝豹连连点头,便挥手拂开了纪云,站起了身。
“李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
“小女子...谨遵皇命...”李香君嗫泣对着拿卷明黄色的圣旨拜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
“什么!郑芝豹把李香君带回家了!”钱谦益被吓得一口龙井喷到了旁边马士英的脸上。
“诶呀,谁说不是呢。”阮大铖急得坐立不安,背着手在来回踱着步。
一个时辰前,突然有人向马士英密报,郑芝龙去接李香君“进宫”,结果竟然把李香君给带回了家。马士英立时便慌了神,叫上了阮大铖便赶往了钱谦益府上。
“唉!”钱谦益重重地把茶碗扣到桌上:“荒谬!皇上看中的人,他也敢抢?”
“我们这不是瞒着皇上打算把人先送进宫,然后再从皇上那里把人给捞出来嘛。郑芝豹知道我们的底细,他知道我们绝不敢把这事捅给皇上知晓。”马士英摇着头道。
“怎么着,你们没告诉皇上?我不是交代你们一定要秉明皇上的吗?”
“钱阁部你是不晓得啊,我们和郑芝豹一商量才知道,当今圣上只有一位曾皇后,并无其他妻妾,也没有要多娶的意思。”
“这是为何?”
“诶呦,这就头痛了。”马士英无奈地摇着头道:“皇上他喜读书,好任侠,见不得别人因他孤独受苦,所以宫中并无宠妃。他还不用金银玉器,只用铁器瓦罐。绣花的床帐一概不要,只要素的。平日里龙袍也不穿,就穿一身黄布衣。”
“这怎么跟崇祯那小...咳咳,怎么跟大行皇帝似的?”
“要不怎么挑上他来继位?估计大行皇帝上吊前突然想起他来了。而且他们老朱家很多人都是这样,在某方面非常偏执,总是和正常人不一样,不知道是脑子里多根筋还是少根筋。这节俭还算好的,前面那位做木匠的,再往前那个修仙的,还有养狮子老虎长劲鹿的。哦对,他和孝宗皇帝一样,只娶一个多了不要。”说着,马士英叹了口气。
“他这样不单因为他自己,那位曾皇后也是个奇女子啊。当年他被圈禁在凤阳的时候,被凤阳的太监折磨得奄奄一息,曾皇后日夜守在他身边一步也不离开。你还记不记得他诏书怎么写的?‘朕性时有过刚,皇后婉赞,补益弘多。至同困苦八年,割股再延朕命。’她为了皇上连大腿都敢割,皇上又是个极重义气的人,当年就是带兵勤王救驾才被大行皇帝关进凤阳的。如此‘任侠’之人,怎么忍心再娶别的女子伤曾皇后的心?”
“那你们瞒着皇上?虽然如今他是个吉祥物...但被复社知道了,他们便能抓着这条弹劾我们呐。”
“所以我们跟皇上说的是请个歌妓给他唱小曲儿,他倒是挺乐意。本来他除了和郑森...我呸,该叫国姓爷,整日和他爹说话,都给带岔了。他除了和国姓爷去丹阳看他那‘新军’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活动了。”
“曾皇后没说什么?”
“他准备叫上曾皇后一起听...”
钱谦益和马士英相视无言,沉默良久。
半晌,钱谦益开口道:“马阁部觉得现在该如何是好?桃花扇要不要接着演?”
“依我看,两条路。”马士英举起了两根手指:“第一条,我们去劝郑芝豹。第二条,我们将计就计把脏水泼给皇上——他又不能去问皇上李香君去了哪,他没这个胆子。我们趁他没通过复社的其他人得到实情之前,打个时间差,把他的价值榨干。再往后他如何看我们,那和我们就没关系了,反正他现在是认定了李香君进了皇上的手中。”
“第二条操作起来有问题,我们不知道侯方域能不能直接和皇上联系上。稳妥起见,先劝郑芝豹。”
“要是劝不动呢?”
“劝不动...那就...今天几号?”
“四月二十三。”
“单日子,不吉利。你跟他说四月二十八是良辰吉日,拖一阵是一阵。我们去找郑芝龙,让他去劝郑芝豹。”
片刻后。
“什么?郑一官不见我?”
“是的,马阁部。”郑芝龙的家丁拱了拱手:“我们家大老爷今日不见客。”
“你们家大老爷人呢?”
“大老爷关了大门,去四老爷听曲儿了。”
“我滴个老天!”马士英眼前一黑,跌坐在楼梯上。
与此同时,郑芝豹家中。
“奇怪...这门口怎么落了轿?”阮大铖从车上一下来,便看见郑芝豹的门前有一顶轿子——当即,他便暗道一声不好。
迈开脚步正要进门,家丁却拦住了他:"阮阁部,我家老爷交代了,今日不见客。"
“那门口这轿子...”
“那是大老爷的轿子。”家丁毕恭毕敬地答到。
“这么说郑指挥是单单不见我一个了?”
“除了你还有马阁部。”家丁慢慢地说道。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阮大铖:“老爷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们——这李姑娘我们就收下了,不得让外人知晓。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诏狱里见”
“可今天日子不好!今天是单日子!”
“今日是我家老爷寿辰,如何不好?阮阁部,你可不能仗着阁老的位子,欺负我们家老爷啊。”
“这...你们这...唉!”阮大铖一拂袖,转身便要离开。
突然,一个人骑着快马冲到府前,气喘吁吁地对着那家丁耳语了几句。那家丁立时便喜笑颜开,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呼道:“大老爷!四老爷!大少爷有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