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宗教,我们中国人应该对你的数学知识更感兴趣。笛卡尔先生,别的不说,你只要把平面直角坐标系在中国给讲通,你就在能在中国的士大夫阶层里面吃得很开了。”
“真的假的?”
“我实话实说,中国人对知识的尊重绝对超乎你的想象。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会说中文,你得熟读儒家经典,要不然一切都免谈。”
“为什么我讲数学还得会读儒家经典?”笛卡尔对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数学和"经典"...这两个明明风马牛不相及啊。
“因为一个不会儒家经典的外国人会被当作野蛮人,而我们和野蛮人没什么好谈的。”
“这什么逻辑?我要是熟读了就不是野蛮人了?”
"是啊,你要是熟读了经典你就是心向天朝的归化人,脱离蛮籍了。"
“我尽力吧...”笛卡尔摇了摇头,低头看起了地图。
突然,一道五色的闪光刺到了他的眼睛——他把那图纸放了下来,抬头一看,先前看到的那座巍峨的五色的高塔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就是那座大报恩寺琉璃塔?”
“对。这里是皇家寺院,一般不对外开放,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几个去参观参观,那里的主持会接待我们的。我们的驻地雨花台就在大报恩寺的对门,登到塔上看看雨花台的全貌,正好方便你改改我的设计图。”
笛卡尔抬头望了望近“能亲身参观这种世界奇观,荣幸之至啊。”
他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没等人为他打开车门就自己跳下了车。五十岁的小老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人类文明的伟大杰作正等着他去瞻仰。作为少数获得此殊荣的西方人,他倍感荣幸。
“糖瓜糖葱糖葫芦,瓜子花生烤红薯。”
“剪刀,磨剪刀。”
“卖米酒喽~”
一下车,一副菜市场般喧闹的场景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啊,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诶?那有糖瓜?我还没吃过诶。老板来点糖瓜,多少钱?”朱由检一下车,便兴冲冲地走向了一个路边摊。
“诶,这位客官,两文钱三个。”
“好嘞...”朱由检正把手伸进怀里掏钱,笛卡尔却走到他身边,一脸茫然地问道:“朱先生,为什么这里是这个样子...”
“这里不是这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
“你不是说这是神庙,还被一个要塞保卫着。”
“是啊,没错啊。”
“那神庙呢?”
“这不就是。”朱由检一指路左边那大报恩寺的匾额。
“那要塞呢?”
“那啊。”朱由检指了指路右边郁郁葱葱的雨花台。
“这怎么会在闹市里?”
“我们还在南京外郭里面,当然是闹市。而且寺庙门口是开庙会的,这里不热闹哪里热闹。”
“唉...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觉得中国的庙会是什么样子?在一个深山老林里面,被重兵把守?那不是报恩寺,那是特尔斐...你失望了?”
“是有些啊。我觉得远离俗世才能感悟到自然的真义,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住在闹市。”
“我猜是你是怕每天早上睡回笼觉会被吵醒吧...”
“竟然被你猜中了...”笛卡尔摇了摇头:“我一辈子都睡懒觉睡习惯了,早餐是睡得正香的时候,打扰我睡回笼觉我会非常难受。”
“知道知道,所以我和你调课了,早上我自己早起给克里斯蒂娜上课。”笛卡尔说真没错,他不是发嗲也不是布尔乔亚巨婴,而是他身子骨真的很弱。
在“正史”中,克里斯蒂娜要他去瑞典上课,笛卡尔曾经说过:“我生于都兰的花园中,怎能去岩石和冰雪中的熊出没的地方。”
结果他还是去了熊出没的地方,然后一年不到就被冻死在了瑞典。
笛卡尔正为难住在这种地方会不会让自己内分泌失调,一个光头白须的老和尚便从报恩寺中走出。
见了朱由检,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朱施主,贫僧圆通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今天还得麻烦方丈了。”朱由检也对老和尚鞠了一躬。
“不妨事,不妨事。老衲年纪大了,早就不做法事了,每日里倒是有些闲。今日诸位施主光临本寺,老衲欢迎之至。”——若是其他寺庙的方丈,这里该是说“光临鄙寺,蓬荜生辉”一类的谦词,不过圆通和尚可不能这么说。报恩寺是皇家的资产,并不是他方丈的地盘。招待这些客人也是朝廷的意思,他也不敢怠慢。
“这位便是笛施主吧。”老和尚又对着笛卡尔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这姿势天主教也有,笛卡尔并不陌生。虽然他并不知道方丈说了什么,但他也学着方丈的样子回了礼。
随即,圆通老和尚回头呼了一句,一个和他一般模样的白胡子老和尚也走了出来:“这位是师弟中通。”
那中通长老出了门,定睛一看,望见了笛卡尔一副高鼻深目的样子,便确认了目标。
“蹦入河。”中通长老竟然用法语对笛卡尔道了声好。笛卡尔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中国的和尚都会法语了?”笛卡尔惊诧地问道。
那中通老和尚却面带微笑,慢慢的说道:“笛施主不必惊讶,这里的法国传教士不少,贫僧少年时曾经和法国传教士学习过一二,对法语也略懂一些。来来来,我们来参观一下大报恩寺琉璃塔,老衲就为笛施主做同声传译了。”说罢,圆通和中通二位长老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人便跟着二位长老走进了大报恩寺内。
克里斯蒂娜跟在朱由检身后小声问道:“朱先生,这里的和尚都是什么来头?”
“这是帝国皇室专用的寺庙,你看到的那座巨大的琉璃塔就是成祖皇帝在寺里面修的。”
“这里该不会还有会说瑞典语的吧?”
“你要是往中国派过传教士,那这里八成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