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旁的卢比扬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口。见黄得功这副样子，他就知道劝不动了。<br/> 不多时，城下的动静就小了起来。绿营兵把尸体全都扔进了护城河，随后迅速向城北撤离。两军的大炮依旧在对着开火，只是没有先前那么密集。<br/> 打了这么久，炮膛也开始发热了。若是不控制射击速度再进行降温，火药一倒进去就有炸膛的风险。<br/> 城头的守军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们走下城墙开始用餐，补充体力。<br/> 士兵们聚集在一起，围着火堆吃着馒头。无论是黄得功的部下，还是高杰的部下都混在一起——事到如今，他们也没什么好防的了。<br/> 人群中，一个鬼鬼祟祟的目光四处扫视了一阵——这人便是昨日里带头喊着要“公道”的人。<br/> 那人走到了墙根处，四下张望确认附近无人，掏出了匕首，对着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心一横，他在脸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br/> 带着滴着血的脸，他拿着馒头，走到了人群中间，沉住一口气，大呼道：“弟兄们！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br/> 此话一出，周围啃着馒头的士兵都抬头看了看他。<br/> 见吸引到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那人便接着说道：“在下原先是高侯爷的部下，在坐的诸位想必都认得这张脸。不才在认识黄侯爷府中认识几个人，刚刚我才知道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高侯爷死了！高侯爷被人杀了！而且死状极其惨烈，他被一条毒虫活活吃空了啊！”言罢，他把袖子抬到眼前，抬手往眼睛里滴了点盐水，两行“泪”便顺着眼眶流了下来。<br/> 话音未落，人群便炸了锅——黄得功的部下都把刀子按住，开始往熟面孔附近靠。而高杰的部下，已经被这个消息惊得魂不守舍。就在他们心神未定的时候，那人再次开口道：<br/> “弟兄们！这事怪不着黄侯爷，全是一个锦衣卫搞得鬼！那锦衣卫向高侯爷索贿不成，竟用一颗药丸毒杀了侯爷。诸位要是不信就问问看，黄侯爷府中人人都知道这件事，高侯爷是被毒丸中的毒虫咬死的！临阵死了大将，不吉，不祥啊！要是我们输了，全都要怪那锦衣卫——我已经打听过了，那锦衣卫叫卢比扬，此刻就站在城头。拿他的人头祭旗，高侯爷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玩枪不走火，开炮不炸膛！弟兄们，随我杀上城头，单捉卢比扬一人！”<br/> 闻言，高杰的部下纷纷站起了身，拔出了刀子，对着城头的方向怒目而视。黄得功的部下则渐渐靠拢在了一起——他们不想趟这浑水，只要他们不炸营，解决个人恩怨和他们没什么关系。<br/> 有近百号人响应了那人的号召，提着刀便聚拢在一起，高呼着给高杰报仇的号子，声势越来越大，竟汇聚了几百号人朝着城头进发。<br/> 转过一个路口，一个黑衣的人影却突然横在了他们面前。<br/> “来者何人？”那脸上还流着血的家伙开口问道。<br/> 黑衣人也不多话，只是扯下了蒙面的黑布。<br/> “邵镇抚？您怎么亲自来了，属下这就...”<br/>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黑衣人拔出了身后的绣春刀，指着那人的脑门说道：“没想到你苟子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br/> “叛变？邵镇抚你这...”那人愣了一阵，眼神突然一冷：“诸位！这就是那锦衣卫的上级！就是他指使卢比扬毒死高侯爷的！”<br/> “嚯，你小子长进了啊。”邵纲摇了摇头。见苟子话话一出口，周围一群高杰的旧部都亮出了刀子准备和自己拼命，他便暗自打定了注意。<br/> “苟子！你知不知道说谎话骗人是要遭雷公劈的！”<br/> “呵，老子信了你的邪。”苟子嘴一撇，提着刀便朝着邵纲比划了一下。<br/> “那我与你打个赌可好？诸位在这里都是见证——苟子，要是问心无愧，就朝天大喊三声‘谁敢杀我！’。要是雷公没降下雷劈你，我就把自己绑起来，任你处置。如何？”<br/> “老子凭什么和你打赌？”苟子冷笑一声。自古反派死于话多，明明自己人多，为什么要和邵纲啰嗦。<br/> “诶，苟子。”他身后高杰的部下插了一句嘴：“反正侯爷是被害死的，我们发个誓也无妨。”<br/> “就是就是，我们问心无愧，侯爷对我们多好啊。”<br/> “苟子你就喊吧，到时候看他怎么说。”<br/> “我...”苟子回头看了看他们，想骂却骂不出口，想走又走不掉——被架上台了，没有台阶他可下不来。<br/> “得，摊上这群猪队友，只能认了。”苟子心一横，把刀收了回去。<br/> “邵...你这个锦衣卫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就喊。若是喊完了没有天雷劈我，你自个把自个绑了，别劳烦小爷动手。”<br/> “行，你喊吧。”邵纲抬了抬手。<br/> 随即，苟子牟足了一口气，大吼道“谁敢杀我！谁敢杀我！谁敢...”话还没说完，没有任何先兆地，他突然便向后一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br/> “雷公杀人啦！”<br/> “老天爷真的在看啊！”<br/> “不关我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雷公老爷息怒啊！”<br/> 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一个大活人突然在眼前“暴毙”，这群人被吓得亡魂皆冒，见了鬼似的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拔腿便跑。不一会的功夫，慢慢一条街的人就都走空了。<br/> “呵，一群鼠辈。”邵纲摇了摇头，吹了声口哨。陆炳听着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把手中的风枪收到了背后。<br/> “人没打死吧？”<br/> “没事，这瓶就半管子气，我打的还是他心口的甲片，等于闷了他一大锤。”<br/> 闻言，邵纲走上前去，试探了苟子的鼻息：“还行，就是背过气了，一会就能醒。阿陆，把他鞋脱了。”<br/> “诶。”说着，陆炳走上前脱掉了苟子的鞋袜。“师父你猜的没错。”他点了点头。<br/> “有字吧？”<br/> “左脚用红阳劫尽。右脚不用看，肯定是白阳当兴。又是一个被那‘白莲教’沾染的。”<br/> “走，我们去见黄得功。啧，出来得急家，伙什都没带，连给大都督报信都没机会，老子从没有这么窝囊的时候。老纪啊，一年不见，你长进了啊，连我南镇的人你都敢下手。”说罢，他走上前一把将苟子扛在了肩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