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这好像有个问题。”邵纲出言提醒道：“这板甲的制造流程我们在阳洲见过，得是用水力锻锤才行。用人力锤太费事，人手一套那简直是要破费到家了。”
“嗯...这也是个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就得想办法解决它。”朱由检开口说道。虽然他知道怎么办，但是这些技术性问题他一直都经常会拿出来和大家讨论一下。毕竟现在的科学技术并没有超脱常识的范畴，让这些指挥官知道士兵身上地装备是怎么来的，研发出来有何目的，这个对他们有很大的功用。
“水利锻锤，首先我们的优势就是不缺水。江南江淮水网密布，找水车很方便。问题就在锻锤上——我们这里绝大多数的铁匠都不擅长直接敲打成型大号的部件，一般大号部件都是直接铸造出来的。水力锻锤我倒是有，从吕宋那边拆了一套过来。但是锤子有了，上哪找会使的人呢?”
“直接送到工部去吧。”黄得功在一旁说道：“工部造的量产货虽然敷衍了事，但是工部自己精心制造出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货，这些官匠的手艺都不是吹的。”
“我觉得，找工部不如找各家的作坊算了。”孙和鼎提议道:“南京工部没什么大工程，平日里主要的工作就是铸币，铸牌，铸盐引，外带还要负责收税。这一万多套铠甲连带着水力锻锤都是大工程，交给他们不一定能办妥。”
“工部都办不妥交给别人还顶用？”黄得功诧异道。
“诶呦，黄侯爷啊，你到南边才几年就忘了‘工部造’的货烂得有多夸张了？一打就烂这不是一句空话，那是真的开两枪就会因为沙眼炸膛。虽然南京工部比北京工部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但是军备的质量好不到那里去。南军的东西基本都是自行采购的，当年戚大帅就是自己准备的鸟铳——说实话，‘工部造’还没有倭铳好用。这句话不是我说的，壬辰年的时候连朝鲜人都这么说。”
“但是官家的东西让私人去做，你不怕出事？而且我们要的是大批量的制作，第一批就是一万套，后面可能要做几十万套。这些全都让私人去做？那不得养出几条大蛊虫来！”
“嗯...”朱由检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干脆折衷一下，这件事让工部牵头统筹，招揽能工巧匠，办一个国营的工场。到时候国家出机器，那些工匠出力气，营收的时候拿工钱再加分红就可以了。”
“嗯...这倒是不错。”孙和鼎点了点头，不过又提议道：“让外行领导内行总是会出乱子。头儿，现在工部尚书是谁来着？”
“史可法——想想也就知道这事没放让他办。他正掌兵呢，没工夫管这件事。而且说实话，他能管我也不敢让他管，那老头子忠心有余能力不足，经营江北一年多毫无成效，身为国家肱骨也没在定策的时候出多大的力。所以这件事，我先前就找好了一个人。”
“谁啊？”
“亳州知州宋应星。”
“亳州？！”站在邵纲身后的卢比扬突然惊呼道：“我上次抓高杰就在亳州，怎么没见他人？我们吃饭的衙门可就是州郡衙门啊！”
“没事，他早先就回南京了。因为亳州已经沦陷，他这个知州正好没地方去。我和皇帝早先商议过，准备给他升半级——从五品知州抬到工部虞衡清吏司的郎中。这个职位专管军械制造，回头调令发过去就行。”
“如此一来，这批铠甲肯定没问题了。”孙和鼎点了点头道：“不过头儿啊，这玩意真的有那么好使？早先我们用的都是棉甲和扎甲，这弄一块铁板子挂在胸前真的能顶用？”
“你别看就一层铁板子，论铁片还不一定有棉甲里面的铁片厚。不过铁板子要是做成一整块，那可就不一样了。而且因为覆盖的面积比较小，我们还可以在士兵能够承受的范围内给这套胸甲稍微加一点料，至少确保一百公尺以外不能一打就穿，五十公尺能护住要害，这就够了。而且几万人要是穿着银盔银甲出去两个相，那威慑力可是非常足——不过，有一点你说铠甲说得对，这套的作用的确有限。”
朱由检把板甲颠了颠，托着板甲说道：“虽然只有十斤多不到二十斤，这还是太重了。如果士兵要把它长期穿在身上，必然会消耗很多体力。我们在阳洲压根就不着甲，因为敌军的人数尚不足以当我们在白刃战中受挫。但是在本土就不一样了——我们只有一万人，敌人的数量都是我们的数倍，这还只是起步。若是这次南京保卫战的时候豪格拼尽全力杀过来，几十倍地人数优势就算靠棱堡都很难摆平。为了防止我们在近战中处于劣势，这个板甲不能少，否则在白刃战中会吃很大的亏。另外还有一个散兵的问题——八旗的散兵可是非常的厉害。”
"散兵？"黄得功皱了皱眉，他以前可没听过这种说法“就是轻步兵。八旗是渔猎起家，最擅长的就是一手箭术。若是他们用箭雨覆盖过来，又或者找一群神射手在几百尺之外瞄准我们的队列射击，或者更进一步的，他们可以像以前那样在冲锋的时候对着我们的阵列射上一轮。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没有铁甲护体，我们的伤亡可能会很惨重。”
“不过...”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等这茬事情过去了，这套甲估计就得歇菜了。将来我们的敌人并没有八旗这么凶悍，用不着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到了那时候怎么提高战斗力才是关键。不过这是后话了，先来说说当下的事情。黄侯爷啊。”
“头儿有事就请说。”
“下一步，我打算去一趟巴蜀，先把我们内部的问题给解决一下——张献忠这个毒疮，也改把它从大明的土地上拔掉了。在我回来以前，南京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