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半夜，一天走走停停总共行进了八个小时，这才到了离南京四十多公里外的当涂县与芜湖县的交界处。
“其实速度还行啊，一点都不慢。”朱由检看了看界碑，又看了看地图，对克里斯蒂娜说道。
一路上除了南京城，午间到了当涂县的县城，傍晚出了县域，一天已经出发了十几个小时了。十几个小时里面有八个小时在走路，剩下的时间用来休息和接待拥军的地方官吏，收点土产。虽然行军速度其实很快，但一路上因为士兵们休息得很好，所以并不显得疲惫。
一路上每走一截都能看到一个驿站，这些驿站的距离相对固定。朱由检虽然没有规划行军的经验，不过他之前便定下了每隔一个驿站停就停下来歇一会的计划。借用了驿站系统作为行军的辅助，就算是他这个菜鸟也可以规划出合理的行军计划。
一个小时走五公里，一天走四十公里，在带着重炮的情况下这个行军速度虽然算不上急行军，但也不慢了。两年前多尔衮带兵冲到山海关也就比这个速度快一点——要不是南京周边的基础设施非常完善，朱由检这么悠闲地走路压根就走不出这个速度。
“猪油煎，重庆离南京有多远？”克里斯蒂娜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问道。她用尺子在地图上比来比去，测算这偌大的大明到底有多辽阔。第一次知道大明的领土面积可以和整个欧洲媲美，她已经盯着地图看了一个小时了。
“直线距离一千两百公里，不过我们不会走直线。一路上，我们都会顺着长江走，因为长江边的驿道基础设施非常完善，就像我们今天走的这样。沿路只要按照驿站的分布定时休息就能让士兵们保持很好的行军节奏，顺便也能多收一点各地的土产。中国的大城市基本都分布在大江大河的周边，沿着长江往上走我们碰到的基本都是大城市，到时候无论是补给还是交流情报都会非常方便，这其实比截弯取直效率要好很多。不过...”他指了指武昌的位置，那里是长江和汉江的交汇点。
“我们到武昌就会改道从汉江平原走——再顺着长江弯就弯到洞庭湖去了，绕得太远。江汉平原也是便于行军的大路，行军的目标也是重镇荆州，也不碍事。过了荆州就离重庆不远了，我们到时候先去夔州看望一下秦老太太，然后再去重庆——夔州也在长江边上，正好也不用绕路。”
“这样的话我们至多两个月就能到。”
“用不着两个月，我看四十天到五十天左右就能到。”
“一路走一路吃...我的天，你这哪是行军打仗？你这是春游来的吧？”
“这怎么叫春游呢？我们走过去都六七月了。而且这就是基础设施完善的好处——我们中国车同轨书同文，比不得你们欧洲遍地都是碉堡炮楼。一路上都是大明的国土，所以我们用不着提心吊胆地。再者你看我不是一出门就大张旗鼓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难道是为了显摆？”
“显摆归显摆，我这样主要是为了把消息给传开来，让沿路的老百姓知道我们这是王师，王师过境秋毫无犯，就是指望你们送点咸鱼腊肉米饼发糕什么的土产来劳军——真不劳也不要紧嘛，回头用小本本记下来，直接到朝堂上参当地的父母官一本。”
“你这...你这是明抢啊！”
“喂喂，左良玉那才是明抢，我这比明抢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南直隶这里都是富庶的州县，像今天中午这些都是当地的商户送的，而且都是些干货和糕点而已，银子压根没多少。这种的我收了就收了呗，又不影响民生。真要到了闹兵灾的地方，别说我不忍心折腾当地百姓了，他们就算给了我也不敢收——万一是张献忠伪装的怎么办？万一送来的绿豆糕里面掺了巴豆怎么办？那玩意一吃我们全军上下第二天就别想动了，回头就等着叫朱聿键给我们收尸吧。”
“你们不是不流行暗杀这一套吗？”克里斯蒂娜诧异道。
“那是官场，官场上不流行暗杀。战场上讲究‘兵者诡道’，只要能战胜，方法不要太离谱，战后没人会说你什么。用巴豆把敌人药翻，这是得大书特书良策啊！”
“我怎么感觉你们和欧洲完全是反着来的...我们平时可以互派杀手，战场上绝对不能用这种阴招。你们平时都不敢动手，上了战场就无所不用其极...可怕，太可怕了...”
“因为我们早就过了打仗讲规矩的时候了——早三千年前我们打仗也是排成阵列用战车捉对厮杀，谁不这么来谁就是蛮夷。这不是被楚国一句‘我楚，蛮夷也。’给破了功嘛，要不然恐怕得往后拖延几百年才会结束这种仪式化的战争。我看呐，归根到底是你们的观念还没有朝着实用主义进化...”
"你！"克里斯蒂娜用勺子指着朱由检，但又说不出什么。
“你什么你？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还没进化完毕。你想想，要是你们欧洲大一统了，周边领国全都是蛮夷和敌人，没有同一套思维观念下的友邦了，你们还会在战场上那么‘矜持’吗？说到底还是你们没能力统一嘛，我敢保证你们要是统一了或者形成民族国家了，在战场上绝对比我们还没良心——我们好歹讲点原则吧，你们那边卖队友的事情绝对比我们多得多。”
“哼！”克里斯蒂娜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接着吃她的瓜。
朱由检刚要再调侃她两句，邵纲突然在他窗前扣了扣：“头儿，前面有人在迎我们。”
“又是哪里的乡贤吧？我下去露个脸，看看他们有没有送什么点心来。”
“头儿，那不是百姓，是左梦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