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来人了。”正晒着太阳，一个穿着短衣的官家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什么人？”
“日本人，来卖米的。”
“动作挺快啊，次郎收到我的信他就把船派来了？运了多少米？”郑成功站起了身，准备去迎次郎的货船。他对这个弟弟倒是非常满意，郑家在日本的生意全靠他一手撑了起来。
“次郎”是他对弟弟的称呼，他的大名叫田川七左卫门。当年郑芝龙离开日本以后，次子就过继到了翁夫人的娘家——翁夫人的母亲本来是平户藩士田川氏的孙女，因为其母改嫁到翁家才改姓了翁。郑成功和他的弟弟按照血缘关系来算，该是田川氏当主的重外孙
“少东家，不是二少爷的船。”
“那是谁的?”
“是个女的，拿了二少爷的书信来求见。”
“她有没有自报姓名？”
“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穿着十二单...”
“我的老天！她不怕中暑吗？大热天的穿十二单，她怕不是已经热得趴倒在地上了！走走走，我们快去看看。”
“知道了，这边——”那管家一抬手，便引着二人朝楼下走去。几个站在旁边的侍卫便走到他们刚才晒太阳的地方，把阳伞和躺椅都收了起来。
下楼下到一半，郑成功却突然愣住了。
“不对啊!”
"怎么了？"孙和京也停下来问道。
“日本锁国了啊，她哪来的船？”
“那次郎哪来的船？”
“我们大明的船日本人随便我们停，不受锁国令的限制，报个关就行。但是日本人自己就得乘着朱印奉书船出海——就是说得有幕府老中签发的公文才能开出来，每年就十几艘。他这个船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老中又是什么？”
“老中就是日本内阁的阁老，能弄到老中奉书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土豪，这种人要是找上门做生意那就省了我不少事了。赶紧走着吧，十二单那玩意简直是全副武装，裹得和粽子一样，把人家热中暑了还得报销医药费。”
走到了楼下的会客室，只见一个妇人背对着大门立着——果然，她已经把十二单给脱下了几件，露出了里面的一件小袿，但看起来还是穿了三层衣服。
天气炎热，气温接近三十度，那妇人倒是能定得住神。
她站在窗口望着窗外，海风都吹不动她厚重的衣物，手中的用作装饰的折扇也打了开来，对着自己的脸不住地扇着。
一个武士模样的人站在身后也举着一柄折扇，帮那妇人扇着风。
“久等了。阁下是？”
那妇人回头刚要回答，却突然愣了一下：“这位明国的大官也会我们日本的话？”
“次郎没和你说我是谁吗？”
“七左卫门只说是个明国的大官，没说阁下是谁。难不成阁下是七左卫门的兄长？”
“本候乃是大明南洋大臣，父郑一官之子。”
“原来是国姓爷——那妇人当即欠身道：“丰臣关白秀次之女拜见延平侯。”
“原来是猴子家的。额...”话一出口，郑成功就有些尴尬——他小时候管丰臣家叫猴子家叫顺口了，一个不注意就说漏了嘴。
“请不要叫太阁殿下猴子。”那妇人又是一躬身。语气虽然还是一样的恭谨，但似乎带了一丝丝不快。不过惊讶倒是多过不悦，毕竟在国内被叫猴子叫多了，跑到南洋来见到明国人还管自家太阁殿下加猴子，这妇人除了叹息一声别无他法。
“抱歉抱歉，讲漏嘴了...小猴...咳咳，阁下是丰臣秀次的女儿？既然是倭王的王女那就该叫公主了。”
“妾身并非是嫡女，按照大明的规矩只是翁主。”
“那就，翁主殿下吧。不知道殿下来大明的南洋总督区有何贵干？”
“既然国姓爷发问了，那妾身就直说了——妾身此次来是想和国姓爷做一笔买卖。”
“做买卖？可以，先拿大狸子的奉书来看，我们不做走私的生意。”说着，郑成功摊开了一只手。要是平时走私也就算了，粮米这种大宗的买卖根本没法走私，要是没有德川家的奉书这批货肯定瞒不住。
“抱歉...德川家的文书我并没有。”秀次的女儿并没有纠正郑成功的话，大狸子就大狸子，反正她自己私下里也这么叫。
“那就抱歉了，我们并不能从殿下那里购买粮米。”
“但是妾身并不是来卖粮米的。”
“不卖米？那次郎叫你来做什么生意？”
“实际上...”那妇人比划了一个圈：“妾身是来吕宋采购吕宋壶的。”
“吕宋壶？吕宋壶是什么玩意儿？我在吕宋待了两个月都不知道这里有特产什么吕宋壶，你该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
“其实...”那妇人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道：“其实我一直在做往来吕宋的生意，但是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西班牙的殖民地。怎么这一次过来，大明朝就杀过来了？难不成大明朝要开始经略南洋？”
“咳咳，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大明的朱杀苦舰队正在南京集结，不日就将蔽海南下，扫清南洋。到时候不管是荷兰还是西班牙，只要是蛮夷鬼畜统统都给他扫干净。”
“那...那南蛮物怎么办？”
“管什么南蛮物，我大明的物件不比南蛮物好用？”
“但是有些人就是喜欢南蛮物那个新奇的劲啊...”
“那你去澳门吧，你要是不去天竺的话，短期内也就只有澳门能买到南蛮物了。而且澳门买到的南蛮物也不一定合你们的口味，毕竟吕宋这里的洋人都和你们做生意做惯了，知道你们的吃哪一套。”
“那...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这些贩卖货品的人怎么办？”
“虽然殿下你怎么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个人可以给你个建议——你可以转型卖唐物啊，我们这里会给你们提供不少唐物。”
“唉...也只好这样了。那就先给我准备点吕宋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