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之旅到此结束，也未买房。
清伊小泉拒绝了他的回礼。
本来多待一天就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以此找回自己的道德平衡感，可临到要去看房时清伊小泉却生拉硬拽着他要回去，嗷嗷叫着绝对不要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泷谷泽感觉这孩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头顶氤氲的傻气好像散去了几分，但是又没散干净。
回去时坐的依旧是新干线。
到家后一切似乎又归于原样，清伊小泉扭扭捏捏欲言又止了半天后还是没能说出来话，只是小脸红扑扑的跟他说回头再联系就立马启动了小泉牌人力自行车，一路小跑就回了她家。
接下来的两天内就很平静了。
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直到某天泷谷泽收到町区邮局打来电话让他去取快递时来了不速之客。
众所周知，下厨是件麻烦事，不仅要很早跑到生鲜市场挑选蔬菜，回来还要腌肉洗菜，整了两三个小时累的不行做好饭之后只能享受到不到半小时的快乐，所以即便口味不符，泷谷泽也不打算卖弄自己的中华厨艺了。
外卖其实还是比较干净的。
只是与钱的多少基本呈正相关。
抛除在日本极其严格的食品质量监督体系下的某些漏网之鱼，点外卖不仅不会不干净，反而还更加的方便。
“打扰了。”
在玄关处褪去鞋子，石川里美礼貌的低声呢喃了句才换拖鞋走了进来。
“随便坐，外卖马上就到。”
泷谷泽拿着一个箱子随意道。
石川里美扯了下自己膝盖内侧有些偏移的黑丝小腿袜，直起身后目光闪烁的打量着周围，缓步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等她坐下时又有声音传来。
“要喝什么，茶，咖啡，果汁？”
泷谷泽打开冰箱后望了过来。
“开水就可以。”石川里美微笑道。
说罢她又打量起了周围。
很普通。
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装修，蒙上一层灰尘的吊灯，以及深红泛黑的木地板昭示着它的年龄并不太小，包括她在进门前看到这处一户建的全貌。
除了白色门牌应该才换不久，其他的都在证明这处房子起码三十岁了。
她是有点不理解的。
按照和自己对照的情况，石川里美几乎认定泷谷泽是个追求生活品质的人，而且虽然对他的身家究竟有多少尚未明晰，但估计不会也低于自己。
好奇。
似乎有不少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想到这里，石川里美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按照她之前的习惯，绝不可能只流连于直面了解去对付一个人。
更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这大概就是相斥性增强了入局感。
眼角余光察觉到他的身影，石川里美问道：“这里是泷谷君自己住吗？”
“还有我姐姐。”泷谷泽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她，微笑着道：“不过阿姐是个工作狂，就算休息日也不一定在家。”
“埼玉，其实也挺不错的。”
她接过水杯忽然说了一句。
“哪里不错？”泷谷泽手里拿着盒装果汁也坐了下来，笑着看着她的脸。
“有种逃离都市的静谧。”
“你的意思是埼玉比较落后吧？”
她摇了摇头道：“不是，其实我很喜欢埼玉，既能享受到东京都便利，又没有东京那股死气沉沉肆意放纵的氛围，是个很适合生活和生育的地方。”
泷谷泽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眯起眼睛：“生活和生育？”
客厅里突然间静谧了下来。
沉默的只有呼吸声。
良久后门玲声忽然响起。
“外卖到了。”
泷谷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拿外卖，回来后就铺在茶几的上面。
因为口味略重的原因，所以泷谷泽点了四条盐烤秋刀鱼，这种鱼是青花鱼的高级替代品，当然也高级不到哪里去，而且份量很小，除此之外就要了两份牛肉盖饭，只不过跟路边的吉野家和其家相比是更高端点的品牌。
盐烤秋刀鱼外焦内嫩，鱼肉表面煎的金黄酥脆很有食欲，但除了洒了海盐的表面之外，吃到里面还是不可避免的有股腥味，泷谷泽叹了一口气。
不动声色的把另外三条鱼推到石川里美那边，就自顾自低头吃起盖饭。
虽然牛肉也以滑嫩为主，配上无菌蛋口感也很生，但没有任何腥味，还有一点淡淡的甜味，这基本上就是泷谷泽在外面吃饭平常所能吃的东西。
他现在已经在考虑请厨师了。
三百多亿円已经脱离牛马阶层。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健康，还是为了食欲的问题，都有必要聘请厨师了。
另外还有司机的问题。
挣钱不享受，那不白挣了。
客厅里很安静，他们吃饭基本就没有说话，泷谷泽是今天去邮局拿快递的时候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事来埼玉路过见他，然而到了地方两人又有一种最熟悉的陌生人感觉。
当然，倒没人觉得尴尬。
如果脸皮能够拿尺量，把泷谷泽或石川里美单拿一个也能饶日本一圈。
这顿饭诠释了食不言寝不语。
直到泷谷泽快要吃完时，石川里美这才施施然放下筷子轻声说了句多谢款待，然后目光就直接定格在了他的左手边：“刚才泷谷君是在拿快递？”
“明知故问，你到邮局找的我，现在问我不就是想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泷谷泽有些无语的说道。
石川里美用自带的湿纸巾沾去唇上的油腥道：“我只是在找话题而已。”
“应该是个奖状或者奖杯吧。”
泷谷泽扒着饭随口道。
石川里美也没客气，或者说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必要客气，男女在捅破某一层晦涩的东西之后，基本上就再无秘密可言，而且这种客观意义上的接近也能拉低很多东西的容忍性。
正方形纸盒里是一个用层层塑料泡沫包裹的盒子，上面有着印章式样。
“东京青年书道大赏金赏.”石川里美看着熟悉的落款和金赏证书，美眸不禁微微诧异：“泷谷君还会书道？”
“略懂。”泷谷泽淡定的说道。
书法这东西还是因为你懂的。
虽然这张薄薄的金赏证明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在前三届拿过银赏的石川里美却知道这张纸的份量，可以说就算是去开个书道补习班也没有问题。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竟然不知道泷谷泽有这方面的技艺，从来没有过。
“你这次来是因为什么事？”
泷谷泽吃完饭打了个哈欠道。
“一点小事而已。”她回答道。
“看你没开车，那我等会送你？”
“不着急，我还有事没说。”
“什么事？”泷谷泽问道。
双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石川里美跪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脸色看不出来任何变化，只是盯着眼前水杯里的水面：“我肚子里可能有小天使了。”
声音很轻，但听的也很清。
就仿佛这是件微不足道的事而已。
泷谷泽抬头扫了一眼她的表情，随后似笑非笑的道：“男天使女天使？”
“不该问问我是是不是真的吗，再或者直接拉我到医院检查。”石川里美清丽的脸颊上也露出浅浅的微笑：“还是说泷谷君完全不在意类似这种事情。”
“不不不，怎么会。”泷谷泽摆了摆手，盯着她的眼睛道：“首先，你肚子里有小天使这件事，是谁吃亏了？”
“我。”石川里美不假思索。
“那不就对了。”泷谷泽点点头。
“因为没做好措施导致怀孕，这是很正常的打开，而现实不是电视剧，你怀孕也不能挟制我什么，反而无论是生下来还是打掉坏的都是你自己的身体，所以这如果是个玩笑，你是在开自己的，如果这不是，你不该高兴。”
石川里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眯着眼睛：“那泷谷君准备怎么处理他？”
“我尊重你的意见。”泷谷泽颔首。
“如果我说想生下来呢？你会尽到应有的责任吗？”放下杯子后的她撑起一只手臂，语气饶有兴趣的出声问道。
“你允许我尽责任吗？”
泷谷泽沉默片刻后道。
石川里美手指点着浅红色的唇，看着他的瞳孔缓缓问道：“什么意思？”
“履行义务也要享受权利。”泷谷泽说了句让她感到久违的话，随后视线微微下移道：“里美，我想吃鱼了。”
“给你。”
她推来了剩的两条秋刀鱼。
泷谷泽嘴角抽搐了下。
他当然不相信石川里美会听不懂这句话，毕竟面前这位证得茶道准帝之位的存在就是从权利和义务的关系这里栽了第一个跟头，然后停不下来。
“说吧，来埼玉到底什么事。”
泷谷泽有些无语的问道。
石川里美伸出拇指和食指留出一丝丝的缝隙说道：“处理一点小麻烦。”
“要帮忙吗？”他问道。
“如果我们是一家人的话”
石川里美勉强笑道。
“演上瘾了？”泷谷泽笑了。
“呕——”然后似乎应了他的话，石川里美忽然间脸色变的难看，用一只手捂住嘴迅速从原地起身朝厕所跑去。
泷谷泽见状心底有点惊疑不定。
他也不是大学生啊。
哪怕按照正常受孕概率，其实一次就中的几率非常小，当然也不能说没有，毕竟石川里美身材比例很好，气质清丽娴静，只是坐在那都给人一种姨妈量大，经期准，易孕健康的美。
所以即便真有了也很正常。
不过有了也没关系。
说实话，无论是出于任何方面对孩子的不利情况，说到底都源于没钱。
为什么很多人生下孩子不负责。
除去极少数震碎三观的情况。
究其原因都是连自己都还养不活呢上哪去养孩子，所以打掉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可能连生的病房钱都没有。
现在泷谷泽并不缺钱。
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如果真有孩子，那么孩子存留与否是石川里美的主导，毕竟在人家肚子里面，他也可以负责，但那张看似薄薄的婚姻证明当然不能被别人裹挟。
所以说到底。
有钱就有底气。
泷谷泽看着嘴角还有水渍的石川里美从洗漱间出来后关切道：“你这是真有反应？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顺便再请一位保健医生？做份营养食谱？”
“只是刚才吃的太油了。”
石川里美脸色隐隐有些难受。
她又补充道：“其实我不喜欢太油腻的食物，而且每个月都要去吃两天斋饭，出于初次上门拜访的礼貌我刚才没出声，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忍住。”
刚才的饭的确挺油的。
泷谷泽还备注了加油加辣。
但他当时点的时候只顾着自己口味了，忘了石川里美还有忌口的事情。
“抱歉。”泷谷泽道了声歉，随即又有些惋惜的摇摇头，意有所指的随口说了句：“注定我们不是一家人啊。”
石川里美露出疑惑的神色。
泷谷泽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只是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时间急吗？”
“着急的不是我。”她说道。
“那上楼吧。”泷谷泽抬起下颌。
“怎么？要行使权利？”石川里美没由来的腿有些疼，但嘴上却揶揄道。
泷谷泽脸色倏然一正，义正言辞的道：“说什么呢，我是那种置你身体于不顾的那种人吗？只不过想起来明嗣说过你精通书道，所以想跟你探讨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而已，难道不行吗？”
石川里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泷谷泽也脸色丝毫不变。
过了一会儿，她沉吟片刻后道：“除了令姐之外，应该没人会来打扰吧？”
“没有。”泷谷泽回答道。
石川里美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书房经过泷谷泽的改造，特意购买了一张长桌放在中间，把从老家特意买来的纯白宣纸铺开，压上镇纸后石川里美极其自然的在旁研磨，而他则是挑了根毛笔用手挫了一下狼毫毛。
世尊寺流属于书道大流，笔尖吸纳满墨水后泷谷泽就笔走龙蛇了起来。
石川里美美眸的异彩连连。
为什么说读书会让人有气质，并不是真的读多了气自敛，而是在引用典故的时候有种沉稳的自信，这种东西套在书法和剪纸上也一样，只要是在擅长的领域发挥技艺，都会让旁观者看到一种专注而又自信的自信气质。
当然前提是技艺真的纯熟。
石川里美默不作声，明明不说话却又有种伉俪情深的奇异感流转心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