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鬼母】由无数悲伤构成的身体,在听到这声啼哭的瞬间,第一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永恒不变的“悲伤”逻辑,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因为,她想起了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也曾这样因为饥饿而大声啼哭。
那一刻的她,心中没有“悲伤”,只有“爱”与“付出”。
“孩子……我的……孩子……”【泣血鬼母】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迷茫。
有用!
我猛地从几乎将我吞噬的悲伤幻境中惊醒过来!
我福至心灵,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春秋笔!
我不再去写那些试图辨明“是非对错”的道理。
我也不再去对抗那股庞大的“哀伤”。
我顺应着安安那声啼哭所带来的“契机”,将我所有的“儒道”之心,都化作了最温柔的“抚慰”!
我写的,是一首童谣。
一首我母亲曾经在我儿时,在我哭闹不休时,在我耳边轻轻哼唱的童谣。
“宝宝睡,快快睡,风儿轻轻吹,月儿摇,星儿陪,宝宝睡入梦甜美……”
我的字,不再是充满了秩序与力量的金色。
它们变成了一个个散发着柔和的、温暖的月白色光芒的音符,轻轻地飘向了那位迷茫的【泣血鬼母】。
我不是在“战斗”。
我是在“提醒”她。
提醒她,在成为“泣血鬼母”之前,她首先是一位“母亲”。
而“母亲”这个词语所代表的,不应该是永恒的“悲伤”,而应该是无尽的“温柔”。
青萝也明白了过来。她收起了自己足以冰封万物的杀意,她身后的天狐之尾轻轻摇曳,散发出的不再是冰冷的月光,而是一种带着“守护”与“怜爱”意味的、柔和的妖力。
老医师更是长叹一声,他将自己那颗“仁心”所化的生命能量,化作了一缕最温暖的、充满了“治愈”气息的春风,轻轻地拂过了那些变成了【望乡石】的可悲的灵魂。
我们三人,在安安的“启示”下,放弃了“对抗”。
我们选择了“共情”与“疗愈”。
我们,在为这位痛苦的“母亲”治病。
我们,在为这片绝望的“天地”疗伤。
“不……不要……”【泣血鬼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皇帝赐予她的“理”,是让她用“悲伤”去吞噬一切。
而我们,却在唤醒她那早已被“悲伤”所掩盖的、作为“母亲”的本能。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逻辑”在她的体内发生了最剧烈的冲突!
安安感觉到了她的痛苦。
她停止了哭泣,只是睁着那双纯净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泣血鬼母】。
然后,她伸出了她的小手,向着鬼母的方向,轻轻地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泣血鬼母】那由无数悲伤构成的身体,彻底地崩溃了。
但那不是充满了怨恨的消散。
而是一种解脱。
她笼罩在脸上的灰色纱衣缓缓地褪去,露出了一张虽然憔בורה、却充满了母性光辉的、温柔的脸。
“谢谢……”
她留下了最后一句充满了“感激”的低语。
然后,她化作了亿万点温暖的光雨,洒落下来。
这光雨,不再冰冷,不再悲伤。
它带着一种“释然”与“祝福”的味道。
那些变成了【望乡石】的强者与无辜者,身上的石化也开始缓缓地褪去。
他们的灵魂并没有因此而复活,而是在这温暖的光雨中得到了真正的“安息”,化作点点萤火,飘向了他们心中真正的“故乡”。
笼罩天地的悲伤之雾散去了。
泥泞不堪的绝望沼泽也渐渐地退去。
我们点亮了第十一座“礁石”。
白露已过。
航海图上,下一个光点亮了起来。
“秋分”。
我们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变幻。
悲伤的沼泽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由冰冷的黑铁与绝对的直线所构成的宏伟“法庭”。
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头顶的天穹,一半是纯粹的白,一半是纯粹的黑,泾渭分明,象征着绝对的“善”与“恶”、“对”与“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穆到令人窒息的“规则”与“秩序”的气息。在这里,任何“情感”、任何“变通”、任何“人性”的复杂,都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是一种亵渎。
法庭的中央,耸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由青铜铸造的古老天平。天平的两端,分别悬挂着代表“罪”与“罚”的托盘。
而在天平之后,那最高、最威严的审判席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法袍、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面具的“审判官”。
他不像之前的守护者那样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他就像是一段被写入天地间的冰冷“程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执行此地唯一的“理”。
“秋分之理:万物皆在天平之上。一切行为,皆有其价。一切因果,皆需清算。在此地,无所谓‘动机’,只论‘结果’。无所谓‘善意’,只分‘功过’。”
我们看到,在这座法庭的四周,站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神情麻木的“旁听者”。
他们中有许多气息强大的修行者,也有很多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就是那些被困在这里的“奴隶”。
他们没有被杀死,也没有被变成能量的源泉,而是被剥夺了所有的“自由意志”,变成了一个个绝对“中立”的、只会用最冰冷的目光去“见证”审判的活道具。
而在审判席的两侧,站着两个更加恐怖的存在。
左边,是一个手持巨大利斧的、浑身肌肉虬结的“行刑者”。
他的身上缠绕着无数被他处决的灵魂的哀嚎,那些灵魂不是因为“邪恶”被杀,而是因为他们的“罪行”在天平的计算下,超过了他们“功绩”的价值,于是便被无情地“抹除”了。
右边,则是一个捧着一本厚重法典的“记录官”。他的任务就是将所有被审判者的“功”与“过”毫无遗漏地记录下来,然后用最精准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逻辑进行计算。
这,就是“秋分”的守护者——由【绝对公正之天平】、【无情审判之官】、【因果记录之书】与【规则执行之斧】共同组成的【审判庭】。
你无法与它战斗,因为它本身就是“规则”的化身。
你只能接受它的“审判”。
“审判开始。”
随着面具审判官那冰冷的声音响起,我们三人脚下的大地突然裂开,升起了三个独立的、被黑色锁链牢牢固定的“被告席”。
“第一被告,张仲景。”
老医师的名字被庄严地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