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太快了！
这一刀来得实在又快又急，裹挟着狠决的杀意，孤注一掷的意念。
面对这样的一刀。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暂避锋芒。
所以。
陈孤舟身形一荡，脚步连蹬，整个人竟似飘了起来，向后退去。
这是陈孤舟与孙二对决以来，第一次退让。
他退。
他追。
刀光一往无前，始终不离陈孤舟面门三尺距离。
十成的气血、杀气、刀意，尽数融入那一层薄薄的刀光。
这一刀，是为——杀身。
这一刀，才是真正的杀身一刀！
杀别人，也杀自己！
一刀既出，孙二便没有任何退路。
“嘎——”一抹灰色身影划过半空，径直朝腾空楼飞去。
刚才的一切说时迟那时快。
宋临才刚刚恢复力气，孙二、陈孤舟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时刻。
“小心那鸭子！”
“拦住它！”
众人惊呼。
嘭——
一双如猿猴般的长臂，拦在了宋临前方。这一双铁臂的主人，是一位面目刚毅的老人。当然，也绝对是岷江府顶尖的高手。
赵如山爽朗笑道：“小东西，你的对手是我！”
“嘎~~”
宋临眼中闪过杀机。
身形不闪不避，径直朝那老人一双铁拳撞了上去。
轰然巨响。
赵如山退后三步，双臂微颤。
“好霸道的气血！”
以他踏入罡气境多年的实力，内腑竟也受了一些震荡，不得不停下来。
但。
面对他铁臂赵如山敢如此硬碰，那水鸭的情况只会更糟！
只见宋临的身形倒转翻飞，浑身气血暴乱。忽而，他强行在空中一停，竟又绕开了赵如山的位置，径直朝腾空楼飞去。
“不好！”
赵如山脸上变色。
这鸭子竟拼着自己重伤，也要赶去驰援那渔夫。
他心中忍不住一丝担忧。
若只是气血化罡，孙二的实力确实威胁不到陈孤舟。
但若是有刀意，又另当别论了。
这是一种神奇的手段，是人世间‘馆、山、脉、朝’之外的层次。意在于人，而非于法。
一缕刀意，足以抹平许多差距。
如果再加上这一只鸭子……
腾空楼越来越近。
“想过去，先过我这一关。”一柄长剑破空而至。
鲜于卫拦在前方，满脸笑容。
他刚至岷江府不久，正好需要这样露脸的机会。
劲风狂舞。
宋临飞在空中避开袭来的长剑，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厌烦。
这些人，真是让人讨厌啊！
“嘎——”
水鸭之身如离弦利箭，笔直冲了上去。
“呵~”
鲜于卫洒然一笑，长剑递出。
同样的拼命招式能让赵如山暂避锋芒，因为他的武器是一双拳头，是血肉之躯。但在自己的长剑面前，这鸭子的做法与以卵击石无异。
更何况，它还是重伤之身！
“倒要看看你的头硬，还是我的剑利！”
呼——
一抹刀光亮起。
鲜于卫忽然顿在原地，一动不动，彷如陷入了某个心神世界。
就在他失神之际。
临空飞来的水鸭蓦然爆发出一股绝强的气息。嗡嗡嗡……一连五声仿若雷音的清鸣，终于惊醒了鲜于卫的神志。
一只鸭喙在瞳孔中放大，仿若一柄利刃穿透虚空。
下一刻。
一人一鸭错身而过。
鲜于卫依然呆愣原地，脖颈浮现出一道清晰的血线。
“呃……”
他呆呆在脖子上一抹，看着满手的鲜血，双眼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
自己居然败了？
败在一只雷音境的鸭子手里？
“它究竟……怎么做到第二次爆发气血的？”
轰~~
鲜于卫仰面倒下。
那个问题，他这辈子注定无法得到答案。
“刀意！”
“一只鸭子竟也……”
金枪银眼王怀、铁臂赵如山刚抬起的脚步，顿时又落了回去。
他们看到了什么？
连他们都未曾彻底领悟的意境之能，竟在一只鸭子身上看到了！这……还是鸭子吗？
妖孽！
还有……与赵如山硬碰一击它分明已经身受重伤，为什么还有余力击杀鲜于卫？
这简直违反常理！
望着宋临义无反顾破空而去的背影，二人眼中终于流露一丝担忧。
可惜现在再追，已是来不及！
呼呼——
劲风呼啸。
前方终于再无阻拦。
宋临飞入腾空楼中，心脏疯狂跳动，婴首蛟心源源不绝反哺出一道道气血，弥补刚才的消耗。
在最关键的时刻。
他终于赶——轰！整座腾空楼突然在宋临面前塌陷。
尘烟四起。
无数桌椅、碗筷、碎布临空悬浮。
两个身影飞身跃起，一刀、一剑，同时朝对方斩去。
一抹血色刀光划过虚空。
观战的人们心神一恍，竟好似置身于一片灰暗的世界。
堤坝，沙洲，枯骨……
一名渔夫蓦然转身，挥刀。
极致精炼的血色刀光，终于在最后一刻彻底展现锋芒。
哗——
一道紫气剑光，在灰暗的天空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剑光好似天空中的孤雁，冷厉高傲地看着下方的渔夫，蓦然俯冲而下。万千飞羽化作无尽剑气，似一道星河自九天落下。
顷刻间，冲散人间一切污浊。
腾空楼外。
宋临、王淮、赵如山，还有许多许多人，皆目光呆愣，仰望天空。
这一剑。
仿若从天上来。
仿若一位谪落凡尘的仙人，打开了天门，临空挥落一剑。
孤雁飞雪，傲羽长空。
这就是陈孤舟。
这才是真正的孤雁剑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剑意。
“人生第二次见到此剑，足矣！”王淮的目光皆是满足之色。
“然也。”赵如山点头。
这一刻。
胜负在他们眼中已无悬念。
孙二，输定了！
从前的他，在陈孤舟眼里如蝼蚁般渺小，自然不配这样的一剑。而现在，他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所以……
陈孤舟终于对他挥出了全力以赴的一剑。
整个岷江府，没有人希望面对这一剑。
除了孙二。
他眼中竟爆发出浓浓的欣喜。
终于。
他终于将陈孤舟逼到这一步！
他即将……完成此生最后的目标。
为什么是最后？
因为……
呼呼呼~~~一股股气血如火焰蒸腾。
孙二的头发瞬间灰白，皮肤干枯，脸颊凹陷，竟似在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已经将十成气血凝聚于刀中的他，又没有婴首蛟心储存气血，竟还能再度爆发？
那当然。
这三年来，孙二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问题‘人若真的爆发了十成气血，该怎么活？’
所以，过去的他其实根本没有凝聚所有气血，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因为一旦做了。
他就会死。
唯有在这最后一刻，将自己逼入十死无生的绝境，他才能逆反身体的本能，真正的……付诸一切，挥出此生最强的一刀！
血色刀光陡然加速，孙二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柄刀，直刺陈孤舟心口。面对那仿若天上谪仙的一剑，他根本就没有躲。既不躲，心中也无惧，再厉害的一剑又如何？
弃身锋刃里，性命安可怀！
“噗嗤~”
“噗嗤~”
两道身影突兀停下。
陈孤舟手中的剑，穿透了孙二的胸膛。
孙二手中的解鱼刀，也终于第一次破开陈孤舟的护体罡气，成功刺入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