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那香殿门口看不到的方向。
萧璟眉心轻挑，看云二神情和他那掐着廊柱的手，单看那眼里浓重的极为压抑冷沉的情绪，也知道方才的话，想来全落入了他耳中。
萧璟失笑了声，而云二，在察觉萧璟的片刻，只一瞬，便将情绪全然收敛，甚至掐着廊柱的力道，都变得和缓。
好似方才那一幕，只是萧璟花了眼的错觉。
萧璟步伐停滞，回头扫了眼杜成若。
才又看向云二。
算着时辰，云二该是打了十杖后，硬爬起来拖着伤来的。
很好，伤成这样也能咬牙爬起。
被心上人言语轻贱鄙薄，心里怕是恨透了，
可只一瞬，便能将情绪悉数压下。
倒真是个人物。
想来便是乔昀昔年在他这个年纪，也没有他这般的城府耐性。
萧璟视线扫过云二身上血色，缓声道：
“孤的意思是，让你在京城巡防营和西北军中选一处。留在京城巡防营安稳些，无甚军功便好生读书，过个几年科考入仕也算不差。去西北倒是血中搏前程，可乔将军只有你一子，或许是更盼着你安稳度日一生的。”
说是给要他在二者选一个。
可萧璟在问话出口前，便清楚，云二究竟会选什么。
庭下屋檐拐角处静寂无声，他视线微微移开，看向香殿方向。
继续道：“那日见你刀法，确实是不错，杜成若教你倒是尽心尽力毫无保留，既是跟着她学了刀法兵书，想来，你当是不甘心留在京中巡防营的。”
云二垂首未语，始终不答。
萧璟近前，轻笑了声：
“杜家知你身份后，只会护你敬你，绝不会如从前一般。
杜家是乔昀昔年家臣，你，本就该是他们的少主。
功成名就快马弯刀美人佳酿世间无限快意事，非英雄不可得。
云二，是留在京城籍籍无名泯然众人，日后让她想起你，只记得这张肖似故人的脸。
还是，做比她强的男人，让她真正地看到你。
该如何选，你清楚的。”
这回，云二终于抬头看向萧璟。
他还是没有答话，没有言语。
可这一刻的沉默，萧璟和他都知道，是默认。
萧璟行过他跟前，略带几分欣赏，拍了下他此时尚算瘦弱的肩。
“不瞒你说，孤与杜少将军，只是虚名而已。
来日尘埃落定，自当解了这名头让她做回杜家的少将军。
西北风沙血雨，孤盼着来日，卿能金戈铁马得偿所愿。”
杜仪年迈，杜成若终究是个女流。
要不了五年，只怕就该压不住了。
西北地界，换谁，他都不甚安心。
尤其是如今齐王虎视眈眈，打过一仗后的漠北，几年后休养生息，或许仍会卷土重来。
此时的云二，若能以乔昀独子的身份，入西北军中，真是再好不过。
乔昀昔年威压仍在，谁人敢不服他。
杜仪忠心，好生辅佐，但凡云二不是个扶不起的酒囊饭袋，五年时间也够养出个少将军了。
何况云二的心机手段谋略城府，都远胜于同龄人。
明明是一母双胎的兄妹，云乔的心机谋算和她这位二哥比，简直是白纸一张。
唯一相像之处，大抵是这二人的性子都有些烈。
萧璟扫了眼云二额上那块足以毁了这副好相貌的伤口，心中感慨。
这云二，知杜成若因这张脸把他看作故人替身，便要她亲手毁去这张脸。
对自己也是真狠。
世间但凡能对自己足够狠的人，成事缺的，无非青云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