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吵吵嚷嚷得如同集市里的小商小贩一般的采邑贵族们,以及相互在言语中明争暗斗的四方领主,一个穿戴着闪烁着富有金属色泽的银光的板金甲、从相貌上来看约莫还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着眉头,内心中百感交集。
相对于隶属并直接向自己效忠的福尔克斯子爵等三个采邑子爵与一个采邑男爵,麦肯锡伯爵绝对算得上是最年轻的:在今年太阳飞在空中最漫长的那一天里,这个‘年轻’的采邑伯爵就度过了自己第三十五个生日,并且在几天也同样度过了自己第三十五个命名日,而这四个隶属于自己的附庸封臣最年轻的也已经超过五十岁了,完全就是自己父亲的同辈,也使得他在这几天里给他们进行调停与商议合约感到了额外的压力,以至于他现在都感到自己脑袋两侧的太阳穴都隐隐有着微微来回肿胀的错觉。
“这些老家伙......虽然他们也算跟尊敬我那几年前在战争中因伤重去世的父亲一样敬重我,但每次一到这种领地内战结束后的谈判中,他们就很容易暂时忽略掉我的存在了,以至于我需要时不时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才能让谈判继续正常持续下去......”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几个老头子附庸封臣对于自己的态度之后,麦肯锡伯爵伸出左手揉了揉自己脑袋左侧的太阳穴,来缓解着那若有若无的肿胀感,“也幸好我这次前来调停,除了几个随行的骑士之外,还带来了小股的采邑部队,再加上临时接过了大部分指挥权的蓝湖郡采邑军队,这才能让他们能想着尽快接受这场调停,而不是还要继续打下去......”
正如麦肯锡伯爵在心里所感叹的那样,这个莱昂内尔王国伯爵能够成功调停领地内战,靠的不光光只有他作为三个采邑子爵与一个采邑男爵的直接效忠对象,还有他的实力:单单从他身上穿戴的板金甲,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所拥有的大致的财力水平了,以及拥有的个人实力程度,更不用说他这次前来是携带了一支拥有一百余人的小型采邑军队并调用了蓝湖郡寇里子爵的一半采邑部队,这使得福尔克斯子爵等四方领主哪怕不看他个人的身份与面子,也要忌惮他此次前来随行的军队。
有了随行的规模不算少的采邑部队,福尔克斯子爵等四方领主的谈判商议在这几天显得以各种大吵大闹居多,却的的确确在有条不絮地快速进行着——福尔克斯子爵所忌惮的自然就是不接受调停会面临着新的战斗,从而让自己与自己的附庸封臣们的收入继续受到不小的损失,更不用说尽快结束这场对方先挑起的领地内战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了;鹿角堡的则是见好就收,他们在诡狐镇的东北部已经洗劫到了不少物资与人口了,抵消掉自身采邑军队的各种损失后也算得上是有一定赚头,那么接受调停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能够有效确保已经选择后撤的他们不会继续遭受到开始集中力量的诡狐镇方面的强有力反击。
至于鹿心城与蓝湖郡......前者纯粹是因为他们的农奴在领地内战中损失太多了,继续打下去就真的会影响到今年的秋收以及往后几年整块儿领地的正常发展了,会接受调停自然能够理解;而后者,则是因为寇里子爵的这块儿领地跟麦肯锡伯爵的绿茵城是紧挨着的,他要是不听从自己领主的命令的话,那么很快就会面临着自己领主征召起来的采邑军队的进攻了,并且领主亲自率军收拾不听话的封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那个蓝湖郡的子爵才犯不着跟自己效忠的领主起无谓的武装冲突,还是没有任何利益的那种,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调停,却不耽误他在这场谈判商议为蓝湖郡赢取着实实在在的好处,就比如将一部分蓝湖郡的储粮以恰到好处的高价卖到诡狐镇与鹿心城去,来赚取不多不少的钱币。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谈判商议虽然已经把大的各种问题都解决了,却还残留着一些小状况,就比如说那些在这场领地内战中损失过大的小采邑贵族普遍都认为对方需要给自己一些赔偿,而那些明显在战斗中收益大于损失的则不是看热闹就是针锋相对进行反对,从而形成了眼下这种混乱的气氛,使得整座大厅都显得吵吵嚷嚷的,如同酒客们集体发酒疯的酒馆似的。
“福尔克斯、安特尔斯、寇里、巴克,你们四个不要继续在这里谈笑了,去跟你们的附庸封臣们一起,把最后这点儿可有可无的小麻烦都解决掉。”听着那些不是被抢走了多少人口就是被牵跑了几头牛几匹马的吵闹之语,麦肯锡伯爵感到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被消耗殆尽了,因此他选择了在自己变得不耐烦之前,让自己的四个附庸封臣去解决他们各自的附庸封臣的这些小破事儿,“在各方都彻底缔结了和平的誓言之后,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不要让鸡毛蒜皮的繁琐小问题来耽误我,各位。”
“如您所愿,伯爵大人。”突然听到了各自共同效忠的领主所所说出来的已经带有着明显不耐烦意味的话语来,原本或‘平坦’交谈或讥讽对方的福尔克斯子爵等四个领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听从,开始走到了各自的附庸封臣们身边,来帮忙解决着双方乃至三方之间的利益纠葛。
“没有北方人的进犯或者劫掠,这些家伙就总会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内讧,小到谁的领民跑到对方的领地内偷牛了或者打架斗殴出人命了,大到谁的繁荣发展触犯到了另外一个的利益,就没有几年是还算比较和平地度过的......”用双手轻轻按压着自己脑袋两侧的太阳穴,麦肯锡伯爵微微地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尽可能平静一些,而不是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怒号出声,“说是这么说......要不是眼下有真正要命的事情需要我集结所有能召集的力量去解决的话,我也会跟我的父亲一样懒得搭理他们相互之间的争斗,省得会有可能搞其他根本察觉不到的小动作,那可比内讧要难收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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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尔克斯子爵等四个领主参与到各自附庸封臣的争议之中进行调解之后,这些小采邑贵族各自的零碎小问题总算在还算较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姑且算是完美的解决,使得他们不再因为这些繁琐的小破事儿而大吵大闹,以至于其中的两三个都已经开始拔剑准备当面决斗来决定问题如何解决,或者说解决掉整出问题的人了......
没办法,对于福尔克斯子爵等四个领主而言,这场领地内战的调停最重要的就是各方停止战斗,相互之间商议出一个各方至少不会不满意的合约来确保至少接下来两三年内能比较和平,自然在一些比较小的犄角旮旯里的争议中,他们能选择用宽宏大量的方式来给予解决,顺便展现自己的慷慨与宽容;然而对于他们各自手下的小采邑贵族们来说,这些多达几十号人口少则一两头牛羊马的问题可就不小了,很多往往就决定了他们今年冬天能不能好好度过或者来年的收入能否保持正常的水准,这也使得他们在这些争论中显得相当狂躁,想要拔剑把对方砍了也就情有可原了。
还好,经过福尔克斯子爵等四个领主的调解之后,那些在这场领地内战中遭受到了损失的倒霉蛋都获得了或多或少的补充,从而让他们各自的损失不会显得过于惨重;至于那些支付了赔偿的家伙,他们也不是将自己获得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物归原主,顶多也就是将其中一部分作为赔偿金额或者物资补充而已,该赚的还是赚到了,无非就是挣得少了点儿而已。
“按照目前商量好的合约,我要给鹿角堡、鹿心城与蓝湖郡的商队征收的过路税再降低四分之一左右,同时允许蓝湖郡的粮食商人以他们目前放出的价格自由在诡狐镇内售卖粮食,并且对于这些家伙征收的商业赋税必须降低一半......”在解决了自己的一个采邑骑士跟鹿角堡要求的赔偿问题之后,福尔克斯子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选择签订的这一系列合约,他就觉得自己胸腔内的心跳变得越发快了,连带着他的情绪都有点儿波澜起伏,“蓝湖郡的那些黑心粮食贩子......据说他们本来就是被寇里那家伙雇佣的,或者干脆就是他的手下,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就利用当前局势在谈判中获得......那家伙还姓寇里,姓‘布莱克哈特’还差不太多......”
在莱昂内尔王国的俚语之中,‘布莱克哈特’的意思就是‘黑心’;在福尔克斯子爵看来,蓝湖郡的寇里子爵绝对配得上这个姓氏或者称呼,尤其是他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说他是‘布莱克曼’都不为过了......
“还好,过路税的降低,确实是存在着一些赋税收入的减少,但也能变相提升这三个地区的商队来往的数量与速度,进而潜移默化地让诡狐镇变得更加繁荣,也能慢慢偿还了这场领地内战所造成的各种经济损失了......”在重新走到自己原本站着的位置的过程中,福尔克斯子爵于自己的内心中飞快地思考着,好从目前商定好的合约中来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好处,“至于粮食售卖......啧,就让那些商人暂时欢畅几天吧,等到这场会议结束之后,我就下令完全解除狩猎禁令,让平民们可以尽情狩猎,能够大幅度缓解秋收结束之前的粮食不足的状况,那些黑心粮食贩子想赚也撞不了太多,并且在秋收之后,各地的粮价都会下降,他们想要不赔本就只能在这几天内疯狂售卖了......”
根据自己的丰富经验,福尔克斯子爵非常清楚,麦肯锡伯爵促成的合约中,自己或者说诡狐镇在短期内肯定是要吃亏的,并且领民们在秋收结束之前也会过得艰苦一切,但从长远来看,诡狐镇依旧能够从中获利——别的不说,诡狐镇本身就是靠对外出售蓝狐皮与商业贸易来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只要确保了这一点以及最基本的本地粮食供应,那么诡狐镇再怎么落魄也不会真的有多穷,不会跟鹿心城那种商业贸易不起眼的城市一样一旦农奴与自耕农损失过多导致农业收入降低就会元气大伤一样;再者说了,只要能确定接下来两三年里或者更长时间里诡狐镇保持着和平,那么现在的任何损失都是值得的,毕竟真要处于长时间的战乱状态中导致商业贸易几乎完全断绝的话,那才是最要命的,直接导致整个福尔克斯家族一蹶不振都不是不可能的,也由不得福尔克斯子爵选择了欣然接受这个合约。
曾经福尔克斯子爵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听过自己的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叫做‘最勉强之和平亦胜过最正义之战争’,当初还很年轻气盛的他对此表示非常不了解,而现在......已经年过半百的他,显然是能够理解这句话所蕴含着的真理了,并懂得在恰当的时候来运用这个智慧。
“很高兴大家能放下仇恨,不存有任何问题地促使了和平的到来。”在所有的采邑贵族都安静下来之后,麦肯锡伯爵清了清嗓子说道,语气显得很是严肃,让大家都不禁跟着一起正经了起来,脸上那因争执而产生的面红耳赤的神色开始逐渐消退,“那么......这场领地内战,到现在就彻底结束了。不过......这场会议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最多是需要大家开始中场休息一段时间了。”
“什么?”听到麦肯锡伯爵所说的后一句话后,采邑贵族们纷纷躁动了起来,其中也包括了福尔克斯子爵等四个领主,“还没结束?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