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克里姆林号及德意志、大不列颠联合舰队进入塞壬势力范围，预计今日内将和塞壬舰队试探性交火。”<br/> 昨日将目前舰队可能遇到的主要矛盾和应对方针罗列过后，大克的精气神都变得不太一样了。<br/> 他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内敛了很多，如同在积攒着浑身的蛮力，准备弹射出去给敌人狠狠一击。<br/> “光学测距仪工作正常，雷达工作正常。”<br/> 布里维护设备后，对讲机内传来她欢快的声音。<br/> “收到，我正在进行微调，目前还未发现敌人的踪迹。”<br/> 远离了北斐济之后，太平洋上立刻变得过于空旷，除了蓝色还是蓝色，看久了不免让人感到疲倦——很难想象古代的航海家们是怎么耐得住近乎三四个月的长途航行的。<br/> 当然，克里姆林早就过了浮躁的年纪，他的目光落在白板上——那上面挂着提子和贝法为他进行了标记的海图，整个太平洋上红色的敌占区分部之广，好像没有任何一处安全的地方。<br/> “到了中部防御圈后，塞壬的等级会稍有削弱，应该在百级以下了，但数目会变多一些，其中应该会混杂不少量产型的自动舰艇。”<br/> Z-23评估道：“我们应该会直接和塞壬的主力舰队遭遇，而不是需要突破巡逻队，毕竟沿着部分岛屿和陆地方向的海岸线铺开的话，轻型舰艇一般会在外围布置，对我们来说，这是挑战、也是机会。”<br/>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但考虑到我们前几天闹出来的动静太大……齐柏林的索敌情况呢？”大克转头看向贝法。<br/> “齐柏林女士还没有找到任何敌人。”负责跟站在火控雷达上面的齐柏林交流的贝法摇了摇头。<br/> “奇怪，海上太平静了，就好像所有塞壬都在避着我们走一样。”<br/> Z-23先大克一步皱了皱眉。<br/> “让齐柏林将索敌机的侦查范围向东西两侧再扩一扩。”<br/> 大克如此命令之后，在海图上用蓝色记号笔打上一个圈，标记此处已经净空。<br/> “我们是一次掏空了塞壬所有的库存吗？”壮汉喃喃自语片刻，头也不回地对着同样站在指挥室里的破局者问——<br/> “顾问小姐，你对此有什么见解吗？”<br/> “一次性损失超过100艘高级塞壬，带来的不只是军力上的损失和防线的疏松，我们精英旗舰就相当于是一群人类的中高层军官，那些自动型号必须由精英领军，因此附近就算出现大量的量产舰，也可能是无组织无任务的游荡个体……可能我们进入北太平洋边界，这种情况才会有所改善。”破局者倒是非常认真地回答着大克的问题，那思想觉悟叫一个高。<br/> “……所以之前……你们是相当于组织了一批军官……对我们进行围剿？”<br/> 克里姆林猛地咳嗦了两声，才有些惊诧地问道。<br/> 这感觉咋说呢？有那么点军官团拔刀带头冲坦克的味儿了……<br/> “……虽然塞壬舰艇的个体战斗力非常强大，远不是人类的军官能比的，但这么理解……也没错。”<br/> 破局者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汗颜地承认了“己方”战术上的失误。<br/> 其实按照当时的情况，混编量产型拖延大克才是更好的选择。<br/> “由于主机的任务分配总是有延迟，所以我们这些经过‘点化’的精英船成立了一个交流圈子，在一定范围内谁的驻区受到威胁，马上就会有许多同僚向那边靠拢……”<br/> “嗡——”<br/> 奇怪的是，她话说了一半，突然竖起耳朵来，目光越过大克，探向海面，还发出拟声词来：“……诶？”<br/> “怎么了？发现什么东西了？”<br/> 克里姆林敏锐地质问她。<br/> “……我不敢肯定——但我感觉这附近应该存在强大的‘同僚’。”破局者有些慌张道。<br/> 与此同时，正在进行高空观察工作的齐柏林的飞机捕捉到了奇怪的海面波动情况。<br/> 在克里姆林二十海里外，侦察机编队直视那诡异的气波荡开，形成了一条金色的丝线，并不断变粗，锐化，呈现出奇特的发光粒子视效。<br/> “西北侧直线20.75海里，有情况！可能是敌舰开火留下的痕迹——”<br/> “开火？”<br/> 贝法赶忙转接给大克。<br/> 但克里姆林在消息接入之前，就通过肉眼确认到了那抹可怖的亮光。<br/> “金色的……光粒？”<br/> 他心中预感不妙，没来得及通知全舰抗冲击准备便一舵盘往左打满。<br/> “咿咿咿！！！”<br/> 还在下层待机的U81又化成了滚地葫芦，从走廊一路咕噜进了厨房。<br/> 比之寻常战列舰还要迅速的舵效也导致克里姆林的机动伴随着海员们难以想象的平衡变化，他的左侧干舷几乎有四分之三都没入了海水里，似乎再往下一点点就可能侧翻，但就是在这样疯狂的吃水和变向下，他成功地将舰尾处的航行痕拖出如同漂移般的弧线。<br/> 那些逐渐凝实的金色粒子似乎引起了空气的震荡，待克里姆林擦着一丢丢上装的部分避过那笔直的线段后，尖啸由远及近。<br/> 瞬间到来的高温和冲击波，配上强光，映亮了每个舰娘的瞳孔，她们只看到海面上疾驰而来的一束如同闪光的炮火，擦过大克的右舷，贴着海平面消失在另一端，比流星还要快速。<br/> 而那被擦到的上装部分已经溶解，在向下流淌着惨红色的合成钢水。<br/> 人眼无法捕捉到炮弹的到来，是因为炮弹本身的体积并不能算非常大，加上动态视力有限——<br/> 但刚刚那道看似光束，实际上和真正的“光”有所区别的武器，在声和势上都比传统的动能武器更吓人。<br/> “二十海里外的炮击！经过弹道修正且已经预瞄过——她们早就发现我们了！”<br/> 迅速地判断过后，克里姆林声音瞬间拔高上去——“敌袭！！！”<br/> “那是测试者的等离子武器！”<br/> 破局者在大克身后尖叫道：“她也是区域旗舰级别的塞壬！！”<br/> “啥？你们的区域旗舰这么不值钱的吗？？”走大道随便都能遇到一艘埋伏的区域旗舰？可真是日了狗了！<br/> 克里姆林一边转炮一边咒骂：“我的射程还够不到那畜生——！”<br/> “α型号的测试者！确认对方刚刚使用的武器——是单发等离子喷射炮，如果测试者只有一艘的话，她应该在这场战斗中无法再使用了！”<br/> 贝法一改往日的冷静和潇洒，猛地喊出来一些关键信息，让旁边准备继续汇报测试者作战能力的破局者都愣住了：<br/> “贝尔法斯特，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br/> “……”<br/> 贝法一下子噎住，脸色也跟着耷拉下去：<br/> “之前……就是这个型号的塞壬把我击沉的。”<br/> “……”<br/> 破局者瞬间寒蝉若禁地往旁边躲了躲，生怕贝法身上窜出来的冷气冻伤自己。<br/> “……舰长同志——接管我的副炮炮组！我们必须贴近她们——”<br/> 没时间去在意贝法惨烈的过往，克里姆林咬着牙盯着那些几乎无法辨认出身形的战舰，同时把副炮的控制权转交给Z-23。<br/> 在他的视野中，海面上只有两个极小的黑点，甚至无法进行锁定。<br/> 实在是太远了——这怎么打？？<br/> 而且……为什么对方能无视光学迷彩直接预瞄？<br/> ……<br/> “使用光学迷彩埋伏也被闪过去了吗？果然有研究的价值。”<br/> 测试者阴沉地笑着，熄灭了自己身后聚在一处进行充能的六根炮管，自遮光罩后方亮出身形。<br/> 她们是成对出动的，但为了双舰校准给大克一记惊喜，另一艘测试者并没有使用等离子炮，只是充当狙击观察员的身份。<br/> “在大气层内使用等离子武器还是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威力有所削减且弹道计算变得更加复杂，但就算是这样，在超视距打击下还能反应过来并做出远超人类传统战列舰的左转机动，我们可以将它记录为一个本世界人类自研的，具备成效的全新战斗体系。”<br/> 右侧的测试者用极为赞赏的语气叙述着她的判断。<br/> “但是作为模因，它的舰体明明搭载了更先进的光学迷彩，却没有抗远程雷达照射的隐形涂层，实在是太奇怪了一点，这样的设计并不符合近现代人类的舰艇设计思路。”<br/> “不管那些了，准备接近，进入传统舰艇交战距离，以提取更多战斗数据。”<br/> 两舰合计一番，开动了自己强劲的引擎，放弃使用另一发等离子武器，也向克里姆林驶去。<br/> “她们在向我们靠近。”<br/> 齐柏林传回了新的情报——<br/> 虽然大克遭到突袭并非她的过错，但齐柏林的心情还是变得十分糟糕，觉得自己的侦查有漏洞，也因此，战斗机中队的飞行轨迹无意中变得极具侵略性。<br/> “喷气式飞机——经过强化的铁血战斗机，奇怪的搭配……有些畸形但可以视作发展型号，建议出动舰载机进行试探。”<br/> 两个测试者齐齐抬头，看向那些黑色黄色混搭涂装的战机，表现出了超过对大克本体的意外表情。<br/> “同意，出动舰载机。”<br/> ……<br/> “对面那俩玩意儿是什么舰种？”克里姆林磨了下牙。<br/> “严格来讲她们的分类是‘重型轰炸舰’，但视为战列舰也可以——”<br/> 破局者话音未落，大克就发现那些娘们的舰装上有更多的黑点起飞并列队——<br/> “……说好的战列舰呢？”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玻璃外也能看到那些战机闪烁的细微尾焰。<br/> “区域旗舰会放飞机不是常识吗？克里姆林……同志，你不也能放飞机吗？虽然由齐柏林女士代工——”破局者支支吾吾。<br/> 那是哪门子的常识？？<br/> 无视了破局者吐槽和辩解，大克拿过对讲机向齐柏林命令道：“不要让侦查编队和她们的飞机纠缠，把飞机拉到我的防空火力网中再缠斗——”<br/> “抱歉，指挥官，看起来对方不会那么容易放我的孩子离开。”<br/> “蝠鲼”舰装释放出来的机体和那些执棋者相比，机动性有过之而无不及。<br/> “我现在没办法跟你立刻进行协同——”克里姆林着急道。<br/> “我会尝试保存战斗机的。”齐柏林也只能如此回答，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接敌位置上：<br/> “……让我看看那些被同僚吹了很多次的测试者究竟有什么本事。”<br/> 尽管机动性得到了极大的加强，但齐柏林也只是和塞壬在同一起跑线上角逐而已，她的等级开放之后，还没来得及进行实战，便采取相对保守的双机八组的上下两层战术，试图通过割裂敌机的整体能量，来让高处的几组获得能量优势。<br/> “居然真的是喷气式。铁血拿到的资料不是只有生体舰装吗？这些特殊装备是从哪里来的？”<br/> 接战的瞬间，测试者便意识到了齐柏林“新孩子”的不凡之处。<br/> 它们处在一个即将突破音障，但气爆和机头若即若离的状态正面穿过去，一头撞入了刚列队结束的梭型飞行器中。<br/> 铜绿色的机炮线和金色的光束交错而过，双方都在瞬间有两机脱队坠落，看上去是没讨到什么便宜。<br/> 但从高处压下来的第二梯队，已经在稳定尾翼，准备获得更加合适的射角和转出空间了。<br/> “战术也更新了，但根据情报，他们的航母应该只有齐柏林，齐柏林不具备装配喷气式飞机的硬件条件才对。”<br/> 测试者操作的机群猛地一个摆头，它们的前部喷气口嘭地炸出来一大团火花，通过这种瞬间G力可能把驾驶员给撕碎的制动方式，在空中如一堆遇到暖流上升的飘叶般停滞了。<br/> “什……”<br/> 齐柏林从来没想过还有飞机可以进行如此粗暴的机动，由于测试者出乎意料的停飞而有些走神，第一梯队直直地越过了对方的编队。<br/> 穿过去的机群立刻就被这些飞在原垂直坐标上平滑转向的梭型无人机给咬尾了。<br/> 从高处俯冲下来扫射的第二梯队也失去目标，机翼向下阻风，改为平飞，试图救援那些被咬尾的一队成员。<br/> “无论这艘装配喷气机的航母是谁，她都有点冒进了。”<br/> 测试者如此评价道，冷笑之余，将向两侧试图改出飞机锁死，无情地开火。<br/> 内燃机爆炸的闪光在克里姆林的玻璃上亮起，让他的表情又凝重了许多。<br/> 过了不久，齐柏林有些挫败的声线才从对讲机中传来：“抱歉，我方被全数击坠了，只打下来五架。”<br/> “第二战斗机中队转为防御阵型，不要出去跟对面打——”<br/> 克里姆林无奈道：“下次要和对方保持一个能够脱离的距离，对整支舰队来说，你提供的持续视野要比消耗对方的空优力量重要得多。”<br/> “是。”<br/> 虽然大克没有骂她，但齐柏林还是理解了——自己距离熟练掌握这些更快的孩子……恐怕还要经过很长时间。<br/> “对方没有继续发挥她们的射程优势。”<br/> 克里姆林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破局者：“虽然第一下看上去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但她们的目的应该不只是击沉我吧？”<br/> “没错，大部分情况下，测试者只会对具有实验价值的目标动手，她们可以是看做模因的引导者，在可控战争的范围内提升舰娘的进化可能性……呃，当然，舰汉也大概一样。”<br/> 破局者不知道贝尔法斯特其实是被顺道击沉的，不然她可能会更正一下情报。<br/> “很好，顾问，那我问你，她们是可以进行交涉的对象吗？”克里姆林从一开始只想着撕碎塞壬的心态中脱离，他认为时间宝贵，没有必要的战斗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br/> “应该……”破局者犹豫着没有下定论。<br/> “应该是不能的，如果她们的打算给您点好处……像是和铁血进行交易的那次，从一开始就不会表露出敌意才是。”贝法冷然地抢答道。<br/> 破局者闻言冷汗茵茵，算是默认了贝法的答案。<br/> ……铁血和塞壬的交易过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br/> 克里姆林微微回头看向有些尴尬的Z-23，后者居然没有反驳的意思。<br/> 果然，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总会有迷途的可怜人。<br/> “……向塞壬发送电报：‘无意交战，希望交涉。’”<br/> 壮汉缓缓地喘息着，肾上腺素短暂地提高了他的思维速度，但并没有混乱掉理智。<br/> “主人……”<br/> 贝法和Z-23听后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br/> 难道是克里姆林觉得打不过对方？<br/> “不是我怵了对方。”<br/> 他望着渐近的黑点——声线森然：“是我不想和潜在的盟友爆发流血冲突——哪怕她们刚刚差点把我干掉。”<br/> “……了解了。”<br/> Z-23便开始击打发报机。<br/> 舰娘们抿着嘴，似乎意识到这种看似避让的决定对他来说究竟多么难得。<br/> 一时间气氛更加肃杀了。<br/> “嘀嘀嘀——”<br/> Z-23发报后不到十秒钟，对方的回复便来了——<br/> 驱逐舰眼睛扫过，随即僵硬地念道：<br/> “……测试者回复——模因实验必须继续，请贵舰配合进行战斗测试。”<br/> “……愚蠢。”<br/> 克里姆林整了整帽子，还是看不出生不生气，但他的周身，泽洛形成的精神场在轻微扭曲着。<br/> “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