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舵盘的男人重新站直,甚至赶在舰娘们冲进来之前点了一颗烟,还拿起抹布把窗玻璃上的血给擦掉,而他后面的破局者一直瘫坐在桌子前,如同嘴巴被缝住了般无法出声。<br/> 原来人类受伤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吗?<br/> 虽然之前在和舰娘的炮击中也有很多同僚战沉,但果然,机械的崩解和钢铁燃烧时的视觉冲击力远不如血肉飞溅来得猛烈。<br/> 塞壬战列舰从来没有产生过亲自对生灵进行摧残的实感,但当克里姆林血溅指挥室后,她才算是真正了解自己之前进行沿岸炮击,炸到人类头上是个什么结果——<br/> “……指挥官!!”<br/> 虽然一圈舰娘并排着挤进指挥室,但她们都没敢立刻靠近大克。<br/> 男人身上还未散尽的杀气,还有他脚下那没擦干净的血污,都在让舰娘们的眉眼不安地跳动。<br/> “这种事情以前天天有发生。”<br/> 倒是克里姆林习以为常地吹出一口烟来,脸上写着满不在乎:<br/> “你们也得赶快习惯。”<br/> “我想我一辈子也习惯不了!”<br/> Z-23率先踏出一步去,语气多有埋怨,但她也知道,大克受伤根本怪不到任何人头上……除了测试者。<br/> 一想到塞壬对大克造成的伤害,大家都分出几分暴躁的目光盯着破局者,仿佛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br/> “不要迁怒于顾问,她没有通风报信,也没有阻碍我们作战,正相反,她表现得很好。”<br/> 克里姆林转过身去,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仿佛在阐述他千疮百孔的身子有多么疼痛。<br/> “您需要包扎。”<br/> 贝法也向前一步,先不去管那地上湿滑的血水,双手攀上大克的肩膀,确认了一下他的伤势。<br/> “就算包扎上也没用。舰体修不好的话伤口是不会愈合的。”<br/> 大克无奈地拍开女仆长的手甲,并没表现得抗拒,只是不想她过多地注视伤口而已:“布里同志和U81同志正在紧急维修动力舱,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马上打捞战利品,然后返航。这些伤口只要回去斐济岛修整,就都不是问题。”<br/> 如果撤离得不够果断,被包抄的话,他可能会来不及使用更多的维修小组就被击沉……现在还远没安全。<br/> “主人还是治疗一下吧,这样也能让大家心里好受点——”<br/> 贝法却附耳道。<br/> “……好吧。”大克最终没有拒绝。<br/> “……我会马上进行打捞作业。”在其他舰娘们都略显不知所措的时候,齐柏林第一个转身离去。<br/> “诶?齐柏林小姐?”贝法一愣。<br/> “他已经做到了所有该做的事,现在我们应该去完成剩下的任务,才能帮他解忧——而不是站在这里用可怜的目光盯着他。”<br/> 齐柏林皱着眉:“明明没派上什么用场,却还要厚着脸皮硬装出一幅关心你的样子——那真是太恶心了,我做不到。”<br/> “……不,你们当然是有起到战术作用——”<br/> 克里姆林闻言一愣,但齐柏林已经迈着长腿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把一众舰娘还有大克都甩在身后。<br/> 一时间本来就有些肃杀的气氛更加沉重了。<br/> “……不要听她瞎说,你们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很好了。”<br/> 克里姆林将帽子摘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血手印把帽檐都给弄脏了一片——<br/> “能力范围内……吗?”提尔比茨轻声复述道。<br/> 舰娘突然十分渴望力量。<br/> 她们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产生过变强的欲望。<br/> 终于,海面上升起的紫光打破了舰娘和大克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br/> 看起来齐柏林已经下水去触碰那位新生的舰娘了。<br/> 确实,比起团在指挥官跟前瞎担心,或许齐柏林这样务实的行动才更有意义一点。<br/> 泛着紫光的身影出现在海上,但她瞬间升起,从海平面平行地透入指挥室,穿过舵盘落在大克面前,最终凝实——<br/> 从紫光中脱离,银色的短发,偏着一抹红色的挑染,裹着巨大红色围巾,撑着一对巨大的,五指的机械臂,衣着说严肃也算不上特别严肃,但周身散发着一股昂扬氛围的铁血船向大克轻轻点头致意:<br/> “无论在哪里,战争都还没结束......指挥官,德意志级装甲舰三号舰斯佩伯爵前来报到。”<br/> 看上去是一个乖孩子——<br/> 克里姆林松了口气。<br/> 虽然是铁血船,好吧,壮汉现在已经对自己打捞到的船没有阵营方面的要求了,只期望是那种性格不特别难搞的,就都可以接受。<br/> “欢迎,斯佩同志……抱歉,如你所见,我们正在打扫残局。”<br/> 壮汉的上半身裸露着,任由贝法在胸口的空洞处上药并绑上绷带,他身后的欧根和Z-23,包括那个已经彻底服帖的塞壬战列舰都在用墩布擦洗地板,把满地血污拖开,场面异常血腥凄惨。<br/> 饶是见识过大世面的斯佩伯爵在看到大克胸前的空洞时也瞳孔一缩。<br/> “您受重伤了?”她关注的点明显不在大克的称呼上。<br/> “并不影响行动的伤势——”<br/> “您的舰娘居然没保护好您?”不知为何,斯佩伯爵并没有立刻去跟Z-23等德意志同僚打招呼,还是一直盯着大克。<br/> “由于战斗烈度太高,我们在上次战斗胜利后需要重新补给维修,正脱离这片海域回港……解释起来有点麻烦……Z-23同志。”<br/> 克里姆林看到斯佩那因为自己受伤而浮现出阴霾的眉眼后,便意识到,眼前的姑娘正经是足够正经了,但可能在某些方面可能也有着超乎提尔比茨的固执,当然,至少一个关心上司的“美名”是跑不掉的。<br/> “指挥官同志,我会跟斯佩伯爵同志好好谈谈的。”<br/> 立正说罢,Z-23拉着神情莫名沉重的斯佩躲到了一边去——<br/> “斯佩姐,我们现在在太平洋重组了一支舰队……如此如此……这般这般……”<br/> “一上来就同志同志地叫上了吗?”欧根见大克表情舒缓了一些,也恢复了少许揶揄人的“坏习惯”。<br/> “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功夫慢慢转变她的思想了,只能先上车后补票,至于她接不接受,以后再说吧。”<br/> 大克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胳膊,不得不说女仆长的包扎手法很精湛……至少从视觉方面讲,带血的绷带要比直接看到空洞更能让舰娘接受一点。<br/> “齐柏林号已经归舰。”<br/> 随着提子的一声提醒,航母女士也用钢丝网拖着大量的物资爬上了甲板,甩了甩自己刚刚因入水而浸湿的头发。<br/> 但她并没有立刻回到指挥室去,再次攀到最高处,盯着远方的海平面。<br/> “在彻底脱离这片海域之前,不能掉以轻心。”<br/> 她想着,压制住了自己去陪大克的冲动。<br/> “主人,请吃点甜品吧。”<br/> “……为什么这会儿要我吃甜品?”<br/> “吃甜食有助您减轻疼痛感。”<br/> “……”<br/> 看着把蛋糕喂到自己嘴边的贝法,以及不远处还在死盯着自己的新舰娘斯佩,克里姆林有些犯愁。<br/> 前者那严肃无比的表情,就好像这口蛋糕是什么必吃的药物一样。<br/> 最终没能撑住女仆长的“死亡凝视”,克里姆林还是把蛋糕给吃下去了。<br/> 他叼着勺子,就跟叼烟一样地偷偷瞥了几眼斯佩,接着用协同的精神链接和欧根说起了悄悄话——<br/> “欧根——斯佩伯爵是位什么性格的舰娘?我看你们都对她不是很感冒的样子——”<br/> “她也是有点孤僻的那种舰娘,当然,在铁血,孤僻并不是什么特色,我们或多或少都有着比‘孤僻’更严重的毛病……但斯佩……”<br/> 欧根用拖布的杆头撑着自己的一半脸颊,嘟出一个可爱的弧度,斜视着大克:“她的战争经历并不光彩,而且最终的结局是迫于压力自沉……所以我们平时都很小心地注意,减少刺激到她的可能性——铁血内部如果开个比惨大会,她能排进前五了。”<br/> 你们铁血二战时期的船就没有什么善终的,还开啥比惨大会——大克腹诽,但因为走漏心声,收获了欧根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br/> “指挥官能亲临一线参与战斗——这样的勇气便值得赞扬了。”<br/> “没错,他是一位能够引领我们走向胜利的真正领袖——”<br/> 似乎Z-23和斯佩又谈到了自己,让大克侧目。<br/> “我看她好像并没有一直沉溺在自沉的挫败感里的样子——还挺热情的?”又观察了一阵,大克疑惑于斯佩和Z-23突然融洽起来的气氛——<br/> “不,正相反,她那种谜一样的斗志,其实就是因为自沉的过往,才熊熊燃烧的。她想要真正地打上几场符合自己身份的战斗,如果您分配给她太简单的工作,她也是可能会不满的。”<br/> 欧根终于将血水都清理进桶中,那干活的麻利架势颇有几分贝法的神韵了。<br/> 还是那句话,人都是逼出来的。<br/> 自从跟了这个男人之后,她越发向着劳动妇女的方向发展,连愉悦的机会都变少了。<br/> “……没关系,近期我们还会再往北方试探性进攻的,有的是她上场战斗的机会——不,我们必须一次性突破塞壬的防线,时间不等人。”<br/> 大克不再关注斯佩和Z-23的交流内容,目光跃回瞭望镜,继续观测海面情况。<br/> 他同时打开了自己的面板,确认近期的数据。<br/> Z-23,欧根,齐柏林的好感度都突破了100,来到了115,113和121。<br/> U81是82,提尔比茨达到了75,贝尔法斯特则有70——<br/> 女仆长的好感度提升非常快,明明她加入舰队的时间也不算长,也就经历了一场共同战斗而已。<br/> 他继续往下拉,发现布里的好感非常微妙地达到了100。<br/> “那孩子……不会吧。”<br/> 饶是大克都嘴角抽了一抽。<br/> Z-23已经是他的接受极限了,布里那个年纪的舰娘都不能被称之为“女人”——<br/> 如果她也管自己要戒指的话……嘶!<br/> 估计被战友们知道了,他们会非常乐意把自己送去古拉格。<br/> 他只能选择性遗忘这条讯息,假装没看到地把列表往下滑。<br/> 斯佩伯爵——<br/> 好感度89。<br/> “嗯?”大克一愣,揉了揉自己因为失血而有些酸痛的眼睛。<br/> “斯佩伯爵:好感度89。”<br/> 奇怪??<br/> 为啥斯佩伯爵号作为新生舰娘,初始好感度不是50而是直接达到了“喜欢”以上?<br/> 这算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吗?<br/> 大克有些搞不明白,随后他还注意到,斯佩伯爵舰艇数据的背景颜色不是紫色,也不是金色,是五颜六色,如同一面弧动的彩虹,在时刻变换。<br/> 彩色的背景?<br/> 他又有些头疼地往上一瞅,等级——120级……<br/> “那个……欧根,我问你,斯佩伯爵是不是你们所说的传奇舰娘?”<br/> 大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历史上存在感不算高的斯佩可以有这么豪华的数据。<br/> “不啊,斯佩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到达过120级,就算是我和俾斯麦两艘长期出海作战的铁血主力船,应该最高也就达到过115到117之间吧,单论等级还没有那个皇家的女仆长高,更别说和厌战企业她们比。”<br/> 在谈论到自己和同僚的实力的时候,欧根向来很诚实,因为过于自大会导致指挥官判断失误。<br/> “指挥官,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br/> “因为我看到的……呃,我能看到你们的面板,斯佩的纸面战斗力甚至要比你和贝尔法斯特更强——”<br/> “那大概是最近大西洋方面的战斗烈度又增加了——连她的等级都练上去了……那个女仆不也是带着等级被你建造出来的么,可能是受指挥官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能力影响?”欧根只能如此分析。<br/> “如果这是什么特殊能力,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获得的……欧根,舰娘对指挥官的初始好感度都是固定的吗?”<br/> “初始值都一样的,前提必须是你打捞或建造的舰娘。”<br/> 欧根对新问题感到莫名其妙:“怎么?斯佩出问题了?”<br/> 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隐瞒了斯佩的好感度后,克里姆林更没法和欧根解释其中的诡异之处。<br/> 而斯佩作为讨论的中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指挥官那担忧的目光,只是满脸认真地在倾听Z-23对舰队近况的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