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落重樱战斗机——看上去有至少五艘正航在寻找我们的主要阵地——”<br/> 负责防空支援的恰巴耶夫盯着紫色幕布之上绽开的火花，不敢有丝毫松懈，并迅速地从内湾向外海开进，Z字移动以欺骗飞机，但看起来，那些重樱的家伙并没有第一时间起飞轰炸机组，而是在海岸线附近游移，也因此吃满了空爆弹，折损了大批的空中力量。<br/> “注意右舷方向，恰巴耶夫！”<br/> 甘古特尽力以自己低效的防空炮协助恰巴打出弹幕，但收效甚微，她难堪地切换着防空机枪，混在人类操控的各种小口径对空武器里，几乎辨认不出来那是舰娘打出的火力。<br/> “布列特——如果能换装大口径对空武器就好了！真想在航母的援助下作战啊——现在走了塞壬又来了重樱！！那些兽娘是怎么跨过日本海来进攻我们的？？”<br/> “……为什么她们没有投弹？奇怪，按理说后续的轰炸机组早该到了——”<br/> 总不会因为是夜战而无法进行定位——恰巴还是有那么点数的，以重樱航母老道的战斗经验，夜间空袭对她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庄。<br/> 就在北联的姑娘们狐疑于这帮战斗机白给的程度是不是太高了一点的时候，一阵饱含着愤慨跟无奈的灵能波动如洪水般涌来，啪地拍在了她们的脸上——<br/> “啊呀！！！”<br/> 因为对抗飞机经验最丰富而冲在最前面的塔什干被灵能波冲了个满面，身子猛地一歪，头顶的熊耳状发饰差点脱落，脑袋里回响都是那个词——<br/> “友军——友军——军——”<br/> “明明是重樱的飞机，为什么自称友军？等等，对方的俄语味儿很正啊。”<br/> 她抬起裹在毛衣袖子里的胳膊，端着下巴，满脸的不解：“新的诱敌计策？这样？苏联，我们要不要继续开火呢？”<br/> “……暂时停火，那些飞机的飞行轨迹并不是在记录我们的布置，看起来正在重整队形准备归航。”通讯中一个沉稳的女声缓缓道。<br/> “等下，那是什么——”<br/> 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如同冉冉升起的新星，自大克的舰体上弹射而出，于夜空中高挂。<br/> “绿色的信号弹？不是进攻信号……咯！”<br/> 抵近到13公里以内，这时候大克舰队的航行灯全部打开，海面上瞬间如同倒铺了一条银河般通亮，让人丁稀少的北联舰队心底咯噔一声。<br/> 但在舰娘们的簇拥之下，为首的老式战列舰亮出了它的旗帜——红旗烈烈，在信号弹的辉光中透着些许金色，让最排头的塔什干小下巴一脱，发出奇怪的拟声词。<br/> “苏，苏联……”<br/> “怎么了？塔什干同志？”<br/> “不，塔什干不是在叫你，苏联同志，我是说，对方的旗舰挂着苏维埃联盟的国旗！”<br/> 通讯中的交流一下子混乱了起来，但随着轰炸舰们也将光学瞄具对准了对方硕大的舰体，所有姑娘都齐齐发出惊呼。<br/> “居然真的……我是在做梦吗？”<br/> “恶作剧？现在重樱娘们儿都这么恶劣了吗？”<br/> 甘古特不爽地一撇嘴，但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警惕的炮管已经落了下去，不再对准那正中心前进的老式战舰。<br/> 徐徐前行的战列舰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圧感，让罗西亚跟苏联都心跳加速起来——她们打心底里向往那强势的造型，觉得若是自己的舰体能够于历史中实装，一定要以对方为榜样。<br/> 那看上去才是大舰巨炮时代最杰出的艺术品。<br/> “灯光讯号，请求接入无线电……”<br/> 读取了对方的光讯之后，塔什干没有经过苏联的同意便本能地打开了公频——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为什么对方会挂着上个时代的苏联国旗，一时间让她有一种历史正在逆流的错觉。<br/> 她的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太理智的企盼，尽管她也知道企盼是十分不现实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向着那艘舰艇靠近。<br/> “这里是红海军所属太平洋舰队旗舰，BB-24，克里姆林级克里姆林号，听到请回答。”<br/> 接入通讯，一道清晰、有力，听上去就非常振奋人心的男声以斯大林格勒西工业区特有的口音，寻求北方联合的回话。<br/> “……红海军所属？”<br/> 塔什干的眼睛一亮，但很快挂上了狐疑的神色。<br/> “……这里是……北方联合……塔什干号驱逐舰。这位……同志，你知道自己是在和谁对话吗？”<br/> “……当然，塔什干同志。”<br/> 男人的音调稍稍低沉了一些。<br/> “那请向塔什干解释一下，你口中的苏联在哪里？”塔什干说出这话的时候，小小的身子一抽，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但她随后立直，尽量在波动的海面上保持平稳，不想露怯。<br/> “就在你身后，同志。”大克听到那软软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鼻音，弹舌都弹得不太清晰，知道她肯定是情绪不太稳定，但这时候他也不能让鼻头跟眼眶周围的红色蔓延向两颊，只好摘下帽子，扥着自己额前的头发来分散伤感：<br/> “……我舰及联合舰队请求停靠符拉迪沃斯托克。”<br/> Z-23这时拉住了他的另一只大手，坚定地站到了他的身边。<br/> 似乎感受到舰长同志身躯中传递过来的热力，大克心态平稳了很多。<br/> 塔什干红着眼睛，将决定权交给了通讯中全程聆听的苏联，后者沉默了片刻，跟旁边的罗西亚交换了一个眼神，声音凌冽：<br/> “这里是北联总旗舰苏维埃同盟号，请表明其他舰娘的身份，我发现有重樱及铁血舰艇随军——”<br/> 除了老式战列舰之外，海面上漂浮的所有舰娘都是赤色中轴的人，但就是因为那一面红旗，苏联愿意多给大克一点解释的机会。<br/> 就算这是阴谋，那她也要硬吞下去。<br/> “铁血舰艇现属铁血太平洋舰队，重樱舰艇属新生重樱联合，她们是我们的盟友。”<br/> “……我们……”<br/> 听闻大克的解释，苏联呐呐道，但这声自语没录入通讯中：<br/> “这位同志，我想跟你的上级通话。”<br/> “我即是总旗舰、舰队司令、总提督，也是指挥官，有话请讲。”<br/> “抱歉，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回来的……但是……苏联已经不在了。”<br/> 顿了一会儿，给对方一点整理思绪的时间，苏联号战列舰敛着自己银白色的长长睫毛，仿佛有新雪落在她的眼睑上：<br/> “现在……舰队归北方联合所有，包括这座港口。”<br/> 再次抬起头时，似乎被那红色的旗帜刺伤了瞳孔，但她依然直视着，不想挪动分毫：<br/> “……不管怎么说……欢迎回家，同志。”<br/> “……谢谢。”大克挂断了通讯，接受塔什干的引导。<br/>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Z-23跟齐柏林分担了他的悲伤。<br/> 这里的苏联就好像另一个世界的投影，哪怕他知道自己的家乡依然强盛，但在这里，红星的痕迹已经于历史中封存，难免令他芝焚蕙叹。<br/> 岸上刚刚协防过的俄罗斯人听到了公频中的对话——他们都沉默着驻足，还在操作武器的，搬运弹药的，协助上一次塞壬突袭中受伤人员的士兵们都于原地愣愣地，看着海对面靠近中的舰队。<br/> 在舰娘们刻意的打光下，大克的舰身被数十道光柱包裹着，而他主桅杆上的红旗也是如此显眼，远比下方的樱花旗、铁十字旗更引人注目。<br/> 望着那镰刀锤子反射出的金辉，士兵们有的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有的恐慌，有的怀念，有的疑惑，有的暗自欣喜。<br/>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似日本人最初得知布尔什维克进驻国会时那般麻木。<br/> 他们的脑海中回荡的，是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故事。<br/> 或从自己的爷爷口中听得，也可能自拿着爷爷勋章出去典当的父亲那里晓知。<br/> 当然，更多是来自于北联舰娘们的杂谈，还有她们偶尔微醉时的各种独白。<br/> 一个属于无产者的时代，一个属于无产者的国家——现在它“活生生地”，再次出现于人们眼前，尽管是以略显寂寥的方式。<br/> ……<br/> 黎明时分。<br/> 港区安静得吓人，以至于克里姆林号的汽笛声惊起了方圆五百米内全部的飞鸟，才给这座饱受摧残的军港带来了一点生机。<br/> 人们躲在防空洞中歇息，或在宿舍废墟下的篝火前跟朋友们讨论着那支不可思议的舰队，但在沿岸的好几百米内，都听不到一丝人声。<br/> “……”<br/> 想象中盛大的欢迎会并没有出现——或者说，大克也没有产生过什么自己会受到欢迎的、一厢情愿的想法。<br/> 满是弹坑跟焦化土壤的泊位上，那排成一列，孤零零地望着他舰体，满眼复杂跟怀念的少女们也是让他鼻子又一酸。<br/> “……这里的情况……比较艰难，你也看到了。塞壬就没有停过对港口的轰炸行动，我们在欧洲的所有港口都放弃了，而为了保留再次探索北冰洋的可能，已经最大程度地调集船只援助符拉迪。”<br/> 带头的苏维埃罗西亚在看到大克从舰艏跃下时，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希望你不要介意，苏联还要去安排换防的事情，在这里不只是舰娘需要战斗，男人一样得上战场……我们有时候也得做点战舰之外的事情。”<br/> 她本能地觉得这个打扮如同从上个世纪苏联水兵征募海报上跃出来的壮硕男人值得信赖，而他刚才荡过十几公里区域的灵能波动也从侧面证明，他是个心智跟肉体都十足强大的人类，跟以前遇到的指挥官候补不一样。<br/> “开玩笑吧，那起码有四层楼高诶——”<br/> 而仿佛唤起了水星纪念的幻痛一般，队尾的老婆婆脚踝一扭，想起了自己因为身子不利索从高处跳下把脚挝了的经历，同时也往大克那里投去更多看稀有动物一样的眼神。<br/> 事实上，除了罗西亚，其他姑娘们看大克的眼神除了愧疚，伤感之外，也都是差不多的惊诧。<br/> “至少他们有在战斗，情况比我想象的稍微好点。”克里姆林拉了拉自己的帽檐，在他身后，Z-23并没有学他那样狂野地跳下来，而是老老实实地跑下阶梯，在他身后拍了拍短裤，捧着文件夹，一幅准备好回答问题的样子。<br/> 大小舰娘沿着他们走过的道路陆续往港里行进，登陆的原赤色中轴队伍中，有很多姑娘都朝大克这边投来担忧的眼神，但在确认他情绪稳定之后，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快马加鞭地前去苏联告知的休息用建筑，避开这个容易触了他霉头的时刻。<br/> 她们都怕踩雷，甚至最为“不知好歹”的大凤也一反常态地保持着温婉、乖巧的模样，和姐妹们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讨论明天要转去哪里，或者在港区休息上几天。<br/> 而作为行动方便的舰娘中最后一个下船的、贝法注视着大克的背脊，发现他尽管依旧挺直身子，但那种能把他个头拔高一小截的气势已经不在了，还是略有些担忧地走过来，问道：“我们要把柴郡转移出来吗？”<br/> “最好转移出来，让布里同志一起上岸吧，都是同志，可以信赖。”<br/> 得到了大克的肯定答复，不消一会儿，贝法便跟布里、阿贾克斯一起推着正挂着点滴睡得很香的的柴郡从坡道上走过，此时大克已经把全部的登陆名单交给了苏维埃罗西亚，后者和塔什干一合计，觉得这么多舰娘肯定能帮她们度过难关，一时间士气大振：<br/> “……现在我可以确定你不是个‘复古’的人了……同志，这年头不是什么人都敢顶着‘分离’的罪名跟北联政府对着干的……而且你还有这么大一批追随者。”<br/> 罗西亚在放下名单，多次端详大克帽子上那枚红海军专属的星星标志之后，有些抑制不住，怅然地叹了口气。<br/> “至少你还敢叫我‘同志’，说明他们没把你们逼得太紧。”大克看了一圈这帮姑娘——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跟着一同嗟叹地说。<br/> 怎么讲呢，这群姑娘看起来捂得还算……严实吧，拿来对比重樱那种一年四季都是热带风情的舰装，虽然主炮防护还是稍微松散了一些，但勉勉强强能称为保守，让他眼睛能搁在正确的地方上。<br/> 当然，也跟他没有心情去欣赏有关系。<br/> “毕竟无论谁被406毫米炮顶着鼻子，都不敢说一个‘不’字。”<br/> 罗西亚严厉道：“至少这方面……他们还做不了我们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