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我来送宵夜了。”<br/> 贝法如往日一般轻轻地敲了敲房门，随后推着餐车走入办公室。<br/> 由于大克喜欢纸质读物的“香气”，也喜欢抽烟，他的办公室在13号建筑里也算不上是特别宽阔的，但离空调总控室比较近，左靠消防单元，右侧就是小图书馆。<br/> 目的嘛……自然是防火，也方便通风，更方便他直接去查阅资料。<br/> 这也导致贝法每次去厨房备餐都需要走很多步，但她对这个过程一直是抱着享受的态度的——<br/> 直到她推开房门，那股只有自己能“伺候”指挥官的优越感，才突然被面前的访客给击碎。<br/> 女仆长看着坐在茶几前，脸上还挂着几滴虚汗的爱宕，眼睛眯了起来。<br/> 办公桌前的大克表情依旧肃然，但他看向手中资料的眼神有些呆滞，其中的晕光也不如往日那么摄人。<br/> 贝法不动声色地错过身去，把餐车拖进房间，同时背着两人抽了抽鼻子——<br/> “……”<br/> 这股腥味怎么闻都不像是小鱼干啊。<br/> 她不是在嫌弃大克的体味，壮汉虽然是汗腺发达的毛子，但很注重个人卫生，除非连日在外作战，否则身上也闻不到任何异味。<br/> 加上贝法天天帮他收拾……<br/> 真相呼之欲出。<br/> 但聪明的女人是不会当面对峙的，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她施展手段的小意外，偷吃嘛，人之常情。<br/> 对舰娘来说更是情有可原，加上爱宕的三次申请都被驳回了——贝法还在疑惑为什么她不主动搞事来着。<br/> “爱宕小姐要来一杯薄荷茶清清口吗？”<br/> 但适当的揶揄还是要有的，否则自己做的排班表不就只是个摆设了吗？如果指挥官在预约时间到来前就已经损失了大量的精气神，轮班的姑娘们也是会相当敏感的，说不定会闹出不满来，进一步导致矛盾。<br/> 作为一种平衡，对指挥官的问责肯定是不可能有的，但贝法必须提醒一下爱宕不要太过火害其他姐妹没得吃——<br/> “谢谢贝法小姐。”<br/> 奈何爱宕这个女人平日简直无懈可击，她巧笑着接过贝法递来的茶杯，甚至没用她把盘子端到茶几上，做足了礼仪。<br/> 她微笑的时候，唇角翻出来一缕黑线，似乎是之前犬齿把自己的秀发给磨断了，一直含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尴尬的情况。<br/> 而看到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贝法也只能无声地叹息一会儿，转过去给大克添水，顺便观察一下大克到底是装正经地在看文件，还是真的有努力恢复注意力。<br/> 随着时间的推移，克里姆林眼底的灵光再次生出来，确认过他有在认真阅读后，贝法补上了一枚嵌了小鱼干的仙贝，放在大克的盘子里——这种偏日式的点心还是加贺教给她的……作为能跟任何阵营打好关系的大红人，她居然需要为了大克的“人来疯”去求教风评十分恐怖的一航战，真的是相当努力了。<br/> 在稍稍分神出来看向盘子里多出来的东西以后，大克看向贝法的眼神多了几分……<br/> 愧疚？<br/>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贝法因为这颇有些为难的一眼，感到十足满意。<br/> 就算是主人，稍微捉弄他一下，也是女仆的“每日必行”——这有助于维持双方的新鲜感和热情。<br/> 但不能让主人损失面子，要恰到好处，制造出只有他们二人才能懂得的特殊氛围——<br/> 如此想着，贝法不动声色地微微俯下身去，同时将裹在炮塔中间的铁链给轻轻扯了出去，让它重获自由，在底座也摆动起来。<br/> 由于一面铁链还存着少女身体的余温，另一面则被冷空气时常吹拂，靠近炮塔的那侧似乎粘上些许“露珠”。<br/> 那露珠的反光看得刚刚恢复正常记忆力的大克……瞬间重振旗鼓。<br/> 虽然大克一直认为这枚该死的枷锁戴在已经变成无产阶级斗士的贝法脖子上非常不合适——<br/> 但作为舰装的一部分……拆不下来，现在居然又成了贝法撩拨大克的一个道具。<br/> “还请见谅。”<br/> 越发满意于大克的状态，女仆长觉得也是时候收手了——毕竟再闹下去，可能今晚大克就一点工作时间都“挤”不出来了，彼得那边可是有给大克掐表的，像是晚间活动陪火奴鲁鲁喝酒之类的临时安排，在她那边都由贝法负责修改跟覆盖，否则那个姑娘会对大克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解——<br/> 哪怕大克也没给过她什么特别的承诺，但有的德国佬就是这样精益求精。<br/> 转身离开时，女仆长有注意到爱宕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不太对劲。<br/> 竖瞳微微拉直——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目光。<br/> 重樱的姑娘唷，并不是只有直球才能达到目的~好好学着点。<br/> 今天的贝法依然完美而潇洒，连离去的动作都是那么令人留恋。<br/> 但大克知道贝法如此迅速离开的原因——<br/> 无非是因为闻到味儿了。<br/> 这女人太聪明了，在她面前是真的一点侥幸心理都不能有。<br/> “……爱宕……之后我会考虑通过你的申请的。”<br/> 待贝法彻底走远后，大克才缓缓地招呼茶几旁那个刚刚打得他措手不及的犬系女子。<br/> 他比较擅长把糖衣舔了，再把炮弹打回去的操作……但爱宕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极为纯粹，纯粹到让大克都感到荒唐的程度——<br/> 你好歹是该带着点给重樱的姐妹申请更高预算、或者更多的出阵机会才来找我吧？？这样我还能名正言顺地拒绝你！<br/> 他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让爱宕对自己如此上心的原因，无非就是日本科学家提出的实验请求——但很奇怪地，对方完全没提相关内容。<br/> “现在谈正事——设备都运来了么？”<br/> “已经提前拉往新实验室了，这部分是吾妻负责的。”<br/>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爱宕表面上变得慵懒了一点，也不再给大克送福利——贝法的暗示让她久违地升起了攀比心，但越是想要取得胜利，就越是要隐忍，做足充分的准备，最后暴起——这便是她一直贯彻的战术思路。<br/> “……那些科学家的预期目标，是要用我身上的资料，结合他们的资料，来制造‘超人’……对吧？”<br/> 大克复读了一下那些中二日本研究员的原话。<br/> “不用太过担心，我会配合实验的，但是培养战舰核心必要的步骤、资源以及专业知识都是苏*联机密，就算是我，也只知道其中的部分，我们作为成品保管了一部分，还有一些核心机密掌握在部长会议那边，我个人能提供的只有……个体样本。”<br/> 此样本非彼样本，被观察者搞得，大克都快认不出这个词的原意了。<br/> “……姐姐我并不希望指挥官为了人类的大义而牺牲自己成为实验品哦？”<br/> 谁知道爱宕摇了摇头，换上一张认真的脸：“对我们这些已经在你麾下服役的舰娘来说，多出多少符合指挥官资质的人都无所谓了——你现在作为全球最具权威和行动力的唯一指挥官，有着最大的优势，手握天命，而如果那些科学家参透了你身上的奥妙，培养出其他指挥官来，免不了会让某些投机者生出祸心来。”<br/> “……嗯？？”<br/> 大克没想到爱宕会说出……这么……为他着想，某种意义上又过于“自私”的话来。<br/> 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是该赞同这种观点还是反驳了。<br/> 合着你过来找我真的就是临时起意加本能冲动？？没有一点点阴暗的想法？？<br/> “……但目前的研究方向表明，人类必然要通过开发大脑和精神强度相关的技术来达成科技升华——在机械技术发展到一个瓶颈之后，我们自身的进化也必须跟上工具的发展——”<br/> “就算你不去献身，也一样会有其他人满足这个‘升华’条件的。”<br/> 爱宕却一改之前柔和的语气，稍稍拔高了一点声调，只有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指挥官……你把自己的优势分享给他人，这个世界便不会再按照你想象的那般运转了，只有牢牢地把握住这份超然的实力，你才能扫平一切障碍，继续这个目标过于遥远的游戏。”<br/> 说的可太露骨了……怪不得你们这群姑娘不被人类政客喜爱。<br/> “……或许是这样。但……”<br/> 大克当然做过考虑，而他得到的答案也很明确：<br/> “我是个顺应潮流的人。”<br/> “……诶？”<br/> 大克这饱含深意的一番话让大狗头顶的耳朵跳了跳。<br/> “不用劝我，爱宕，我明白你的好意……是时代成就了我们，而不是我们成就了时代。”<br/> 又是一句包含了诸多感悟的话语，大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有什么要讨论的吗？”<br/> “……呵呵，居然不是光说漂亮话呢，指挥官~”<br/> 爱宕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露出一个有些困扰的表情。<br/> 她未尝没有转达天城某些劝阻的意思。<br/> 上位者必然也得是利己主义者，这跟个人品质，以及执政前的理想无关，毕竟连自己的屁股都保不住还谈何实现理想——<br/> 于爱宕和天城这些比较实际，也接触过人类社会黑暗面的舰娘来看，大克看问题的方式太过宏观，他很有可能做出一堆不利于自身统治的事情。<br/> 但她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这个男人其实并不稀罕这唾手可得的权力和名垂青史的机会，他的思维方式也跟舰娘认知中的人类有许多区别。<br/> “这么说的话，姐姐我就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措施，来保证自己的上司不会被轻易替换掉了。”<br/> 爱宕眨了眨眼，居然生出几分宠溺的情绪来——那气势妥妥的是在照顾不懂事的弟弟，一幅我帮你把社会的黑暗挡在门外的样子。<br/> “……谢谢。”<br/> 而面对对方毫不掩饰的维护，大克只是点点头，无视了那部分让他胃疼的附加情感：“以后如果有什么意见请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至少在我们这边，你可以大胆地倾吐诉求和建议。”<br/> “嗨，那我可以今晚约欧根小姐一起吃夜宵吗~”爱宕又翘起了那双美腿。<br/> “……不可以。”<br/> “诶？不是说好了——”<br/> “我说了你可以提出诉求，但能不能实现你的需求还要看它合不合理，以及满不满足实际情况、符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br/> ……<br/> 爱宕最后还是撤退了。<br/> 她今天已经拿下一分，能乘胜追击当然好，但潜伏回阴影之中等待下一个撕咬猎物的机会也不错。<br/> 明明才十二点，大克却有些疲惫了——这一天内向他发起进攻的姑娘有点太多，以至于他下定决心，必须控制自己每天的活动范围，尽量减少任何跟舰娘独处的机会，可能真的得严格按照彼得推崇的那套时间控制论来制定计划了。<br/> 否则他会失去自己仍是一位军人的自觉。<br/> 红场人民酒店——上三层就是塞壬们休息的地方。<br/> 他敢安排在这儿，除了实在离得够近，步行也只需11分钟左右，也是想给这家百年老店增添一些营业额。<br/> 早上搞坏的阳台跟窗户他都赔付了实实在在的卢布，因此晚上来到这里的时候，前台的经理依然对他报以欢迎的笑容。<br/> 甚至有种希望他把这座楼都掀了的奇怪意念在里面。<br/> “欧根女士把标准双人间换成了开放式客房……”<br/> 听到经理这么说，大克开始疑惑欧根为什么突然想跟那几个“危险分子”住隔壁了——直到他在门口看到了往外探头探脑的火奴鲁鲁。<br/> “……火奴鲁鲁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克脑袋一下子膨胀了起来，都不用往里面走，他都能想象出欧根那满是坏笑的脸庞——<br/> “是，是欧根小姐邀请我来的！我，我也不知道你们——”<br/> “等等。”<br/> 大克往里面一挤，正看到欧根在梳妆台前准备的动作。<br/> 仿佛没听到大克到来的声音，她将一粒纽扣巧克力塞进了自己的穹甲缝隙中——就顺着那防伪标志，还啪嗒一下松开了甲板保护膜，任由其缩回，击打在自己的炮塔上。<br/> “啊呀，还说要给你个惊喜的。”<br/> 欧根眨了眨眼，对着镜子里表情复杂的大克坏笑道：“本来打算做好巧克力酱再给小熊你尝尝……既然来不及——没有加热过的，你也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