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注意事项么？”大克抬眉看了一眼自己头顶的接收装置，总觉得这玩意儿的构造像是浴霸。<br/> 对，就跟首相府浴室里的一样，当时他还感到新奇，拽着欧根玩了一会儿。<br/> 但在实验室里看到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br/> “没有，脑波扫描本身就是无副作用的测试，只要您根据模拟中的状况，表达真实情绪就好。”<br/> “表达真实情绪吗？”壮汉的目光掠过正在操作器械的代表——<br/> “我明白这有点不尊重个人隐私……但……”对方咽了口口水，只是被大克看着，都能感受到一种利刃顶着喉咙的恐惧感——这男人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了，哪怕是情商不高的科学家们也都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br/> 哪怕大克不是皇帝，甚至唾弃皇帝，在他们眼中还是没什么区别，都是惹不起的人。<br/> “没关系，石川先生，请继续。”<br/> 但当大克察觉到自己给对方造成了不必要的压力后，马上便收回了目光。<br/> 他很久之前就明白，从国家层面上讲，个人隐私是完全不可能得到尊重的，而他作为战舰核心，从20岁开始就已经跟“隐私”绝缘了，这也算是他获得力量，获得斯大林同志信任所付出的代价，但他认为，比起自己所得到的，自己付出的东西并不值得一提。<br/> 从很久以前他就有了一生都活在监视中的觉悟——也是他为何可以坦荡地面对自己的欲望：<br/> “……一切为了苏维埃。”<br/> 自语后，对着旁边露出担心神色的Z-23，面上肃然以表达敬重的苏联号，大克比了个大拇指。<br/> “我按了。”石川深吸一口气，对其他团队成员点点头，记录官马上开始打下实验具体时间，一切都按照流程有条不紊地开始——<br/> 他们担心的那种，大克会抵触测试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br/> 当最后一根线缆也接上，他便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浮力托了起来。<br/> 在失重状态下，人类的神经、思维会变得十分敏感，这也是为什么宇航员们除了要满足身体素质、专业知识等领域的要求外，还需要进行相当漫长的情绪自控训练。<br/> “有感到不适吗？”生理监测台位的研究员出声询问。<br/> “没有。”<br/> “可以进行下一步，克里姆林同志，抬下您的右手——”<br/> “这样？”<br/> “很好，下一步，两只手平举——”<br/> 如同做体操般，大克在指示下做了许多意义不明的动作。<br/> 本人看来可能很蠢，但那些监测读数表的研究员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成像仪上那不可思议的一幕。<br/> 男人周身红色的能量场在随他的动作迅速移动，除了生物电场，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能量也在跟随他移动——明明他的身体并不具备生成高能量的任何必要条件，从体检报告看，他也只是个相对强壮的普通军人罢了。<br/> 比能量场监控台的同僚更惊讶——脑波监控台位的石川则完全合不拢嘴。<br/> 根据大克的自述，他现在十分平静，可他生成的脑波……研究员从没见过如此具有穿透性、密集、且影响范围广泛的生物电。<br/> 按理说这种生物电……只不过是大脑皮层上微小的化学跟物理反应而已……但能级大起来，看上去就像是纠缠在一起，拧成很多股的粗壮绳索——如果他想的话，这些生物电可以直接影响外部环境的物理法则，而不是只能在脑内做传递信息的用途。<br/> 这种能量真的只是生物电吗？？<br/> 之前舰娘们训练的指挥官候补要比寻常人脑部活性强得多，可他们也无法让生物电变成触须般伸出去，移动物体。<br/> “这就是灵能……这就是精神力。”<br/> 他们心中都冒出两个专有名词……似乎经常被提到。<br/> 如果不能理解，那便努力去理解，抱着这样的心态，日本团跟苏联团开始要求大克在空中转换姿势。<br/> 周身的能量场和脑部发散的灵能是分开的，两种不同的波形跟厚度，而且跟远在莫斯科的舰体也有着一根牵线似的联系——虽然说是牵线，但实际粗壮的程度已经快赶上炮塔了。<br/> “我们正在执行灵能可视化步骤，请稍等。”<br/> 在女研究员调试器械后，大克只觉得眼前无形的一切都开始填充起了色彩。<br/> 尽管在仪器的标识中，大克的灵能呈现出红**样，但显形的护盾上只有缥缈的蓝光，如同透过水波投下的阳光般，在他的身前荡漾着。<br/> “真漂亮啊……”<br/> 近距离观察的Z-23喃喃道。<br/> 她还以为大克那强韧的精神会造出什么八边形、六边形或者布满尖刺，看上去充满侵略感的护盾。<br/> “突触正常，克里姆林同志，现在试试看去碰触您自己的护盾。”<br/> 石川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声音大一点都会导致大克的护盾受到影响，但实际上，他的那点鼻息别说拂动灵能外壳了，连实验台上的纸张都吹不起来。<br/> “……”<br/> 壮汉不是第一次见到可视化的灵能，但观察到如此色彩鲜艳的护盾……到是头一遭。<br/> 他探手想和护盾接触，但诡异的是，这圈护盾在他伸手时也往外凸出了一小截，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在拒绝他的肌肤碰触，还是在随着动作，扩大对他的保护范围。<br/> “……这东西很久以前可能就存在了，但是当时研发局的人并没有让灵能可视化的机械。”<br/> 大克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朝一旁的记录官说道，也打了个手势让Z-23用录音笔并行记录。<br/>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她持有录音的资格。<br/> “您有想起什么重要的信息吗？什么都好，或许能够给我们一个相对系统的研究方向。”石川马上追问。<br/>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肌肉在跟战舰同步之后得到了强化，但现在看来不是那样。”<br/> 壮汉沉吟片刻：“也可能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能做到跟舰艇一样夸张的事情，才让我们的肉体一起变强了。”<br/> “……我们？”<br/> 石川抓住了一个奇怪的重点词汇，但当他想要深究时，来自苏联号那冰冷的注视让他一下子闭上了嘴。<br/> 虽然指挥官并没有掩盖自己过去的意图，但跟他亲近的人还是要帮他维持一点神秘感的。<br/> “泽洛扩张反应尤其强烈，它们大大地加强了我的灵能讯号强度，活化我们的大脑，原来如此，一直以来我们都把这东西掺在战舰的龙骨中，以提高同步率……但这其实是对泽洛的错误用法……”<br/> 在意识到海权战争中世界各国对泽洛尘的利用方式都是极大的浪费之后，大克有些蛋疼。<br/>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硝石之于原始人跟现代人的价值完全不同。<br/> 前者估计只能拿来当颜料，后者却能经过配比制造出火药这样的大杀器——<br/> 而大克……虽然很不甘心，但他必须承认，就算以苏联最先进的技术运用泽洛，也只能说是把它当成“颜料”来涂在脸上。<br/> 差不过就跟印第安人的战纹一样……起到一个提神，跟威吓敌人的作用。<br/>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浪费资源啊……在进行足够的理论实验，开辟泽洛的新用途之前，还需要消耗更多的资源，用以争斗。”<br/> 他叹气道，同时精神突触也变得不那么有力，而是看起来稍有些松散。<br/> “指挥官同志！”Z-23硬声道：“请打起精神来！”<br/> “不用劝我，舰长同志，我暂时回不去，因此在找到回家的超空间坐标之前，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赢得战争，为更后面的战争做准备。”<br/> 只是失意了一小会儿，他看到了很多可能性——舰娘能说是她们的造主为了让过去的人类不要太轻易走上某一条进化道路而制造的“玩具”，这些玩具搭载了极为强大的动力系统跟能源转化系统，可以通过压缩化石燃料、泽洛尘等等多种资源获得动力，相比她们那强大的动力核，她们搭载的武器，大概就跟坦克底盘上架了“一门”……弹弓差不多。<br/> 而塞壬，就是实实在在的坦克，想要让舰娘把弹弓卸了，换上主炮，就需要按下一枚特殊的开关。<br/> 那就是名为信息的开关——人类的信息整合能力跟计算能力是否达标，意味着人类是否能够让文明进入下一个阶段，在掌握了足够的信息之后，进一步掌握能量，才有了进入星空的资格。<br/> 信息时代的人类已经可以通过电脑来达成大克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复杂计算，而对于舰娘来说，这个开启她们火力限制的开关，就是信息整合的能力，无论是通过什么手段整合都可以……生物计算机，机械计算机——甚至人脑。<br/> 应该说，人脑就是相当成熟且强大的生物计算机，有着很高的开发价值。<br/> 其中精神力，即灵能，是在泽洛尘为核心资源的情况下，通过人脑载体催生出的一种计算捷径。<br/> 尽管“拉普拉斯妖”——余烬和腓特烈那样战斗中极度理智的姑娘们推崇的理论现阶段还不具备成型的可能，但在局部战争中，掌握更多信息的一方胜面也更足。<br/> 洞悉真相只在一瞬间，但大克并不确定自己灵光一闪得出的结论是否真的贴合那些未来人的目标。<br/> 他只知道，自己确实有了一个量产“指挥官”的笨办法。<br/> 金色硬币一般的物资中的泽洛尘含量其实相对较低，而舰娘跟人类的研究员都没有考虑进行过提纯，因为他们认识不到这种物质的附加价值，也没有尝试过分离——<br/> ……或许尝试过，但极可能是失败了。<br/> 考虑到舰娘们在自己舰体上享用的食品，都能提供额外的能量，跟摄入物资和燃油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转化效率低一些，大克有了一些靠谱的念头。<br/> 他又想起了布里同志，只有她经常接触提纯的泽洛尘，在核心舱中的研究也让她逐渐认识到了还有一种不必完全仰仗机械的科技道路。<br/> 灵能跟机械两者混合起来的话，会更有帮助。<br/> 过了片刻，大克的唯物主义大脑又立起两个问题——<br/> 泽洛是种不可再生资源。<br/> 它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并不存在于已知的“消耗物理定律”中，要按照目前人类的粗浅理解，转化成物质时，它甚至不需要消耗空气，那么它到底消耗了什么才转化出了这些物质？<br/> 二是地球上的泽洛一旦用完了，这条科技线他们是不是就得放弃了？<br/> 得不出结论，信息太少了。<br/> 如果说这些过于高效，完全不需要人工转化、合成的资源也是外星人的产物呢？依赖他们的科技，自己是不是在战场上会被看光光，一点战胜对方的可能都不存在？<br/>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涌入大脑，集中的注意力让大克的灵能场向内收缩，并在体表形成了水晶般的光泽。<br/> “太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色。”<br/> 石川深深地被大克现在的卖相吸引了。<br/> 他也明白，对着一个男人流口水实在是有点丢分，但有些人在面对未知的知识时，表现出的渴求是远超情欲的。<br/> “抱歉，我想了一些问题，刚才我们进行到哪里了？”大克又把注意力转移回石川身上去。<br/> “是这样的，我们希望您在灵能可视化阶段，用那些灵能触须……呃，您要是对这个名称感到不适，换用‘手’或者其他名词称呼也可以，就是……那些在外面晃来晃去的蓝色光绳……”<br/> 石川清了清嗓子：“用它们接触物品，举起或者放下，当然，攻击也可以，但是请控制情绪，不要太猛烈……”<br/> “哦。”<br/> 两个实验员迅速地把一枚罐子放在了大克的面前，随后用他们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出了隔离间，就怕那些恐怖的绳索把他们波及到。<br/> 但大克自认这些灵能是完全无害的——有时候就算他真心实意想用眼神杀死一个人，外放的灵能也不会作反应……换而言之就是几乎不可控。<br/> 长得真的有点像是章鱼的腕足诶……<br/> 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观察者那家伙，她最喜欢的就是用脚拇指夹着自己舰装的触须把玩，上下捋动。<br/> 他定睛看着自己的灵能的虚影，腹诽起来。<br/> 脑波记录员发现大克的脑波突然产生了些许乱象，但他不确定这是何种欲求产生的生物电——至少没有对显化的灵能产生特殊影响，便只是简单地标记了一下。<br/> “试试看拨动一下这个罐子？”<br/> 大克瞅着眼前那平平无奇的铝罐子，眼珠子都瞪得溜圆——<br/> 灵能触须好像是开始受到大克自主意识的控制，颤抖着，缓缓地，轻柔地搭在了罐顶上——<br/> 而后轰地一个大耳刮子把它抽飞了出去！在空中疯狂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