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中旬，国际纵队终于抵达了敦刻尔克。<br/> 满目疮痍的法国沿岸，彻底洗掉了大克对于这个国家的最后一点幻想。<br/> 而对法国多有期待的重樱姑娘们，也因为维希政府拒绝让纵队在巴黎歇息，好感唰唰往下降。<br/> 不过她们早就在大克的各种“预防针”轰炸下，对法国人的浪漫不抱希望了，知道现任主教是让巴尔那个各方面都比较“可惜”的女人以后，她们就更加不敢奢求什么。<br/> 经过一路的调查，他们发现维希教廷目前的生活条件比北联还要差一点，因为它的海岸线不算短，且相对的，陆上面积没有俄罗斯那么辽阔，纵深不足，沿海工业区被炸得渣都不剩，这些年头里还跟错了老大，简直是把所有的人间疾苦都尝了个遍，就差唱一首《我在非洲弹棉花》来抒发抑郁了。<br/> 不过那首歌多半要由黎塞留去唱了——<br/> “让巴尔……虽然知道她缺人，但比我沉没的时候……这也惨太多了。”<br/> 齐柏林望着那灰突突还没来得及重建的城区，叹息一声……这是大克跟她处了这么久，听她第二次发出的叹息。<br/> “法国人的脊梁骨……都要被打断了。”<br/> 神通也是神色微妙地看着纵队游走在废墟之中——维希方面的负责人对这地方似乎很有心里阴影，说什么也不想靠近旧港口的位置，只是手脚并用地给工人和战士们比划着哪片区域归纵队修整，自己连前脚掌都不想落进去。<br/> “……我先找一处制高点，侦查海面情况。”<br/> 比起故乡的基尔港，敦刻尔克反而更让齐柏林感到自在，可能是因为她在铁血服役的时候基本没怎么在本土附近作战，都是来给维希擦屁股的关系。<br/> 大克则多把目光停留在那些官吏和军人身上，他们精神萎靡，看向海洋的目光隐隐透着恐惧，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派上用场的样子……<br/> 如果他早俩月过来，对这些人的评价可能会中肯一点，那时候炮火连天的，沿岸二十公里连个清净的落脚点都不存在。<br/> 而还有一个降低评价的因素是……都入境好几天了，大克还没见到维希方面的舰娘来接洽，不知道她们到底是真的缺人缺到一个领路的都抬不出来，还是全在摸鱼——<br/> 有些东西光跟政府方面说是说不通的，必须得是舰娘来谈才能最终确定下来，大克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如果今天在敦刻尔克再看不到教廷成员的话，他说不定会直接绕开维希方面，按照明石的规划开工。<br/> “……你上来看看吧——”<br/> 但他的这种念头很快就被齐柏林给打破——站到一处被轰得只剩下半截的钟楼上，齐柏林的目光眺向北部的海岸线，在那边看到了一些可怖的东西。<br/> “维希的船全在这儿了。”航母的声音有些沉重。<br/> “全在这儿……？”<br/> 大克不是没有询问过铁血的盟友和胡德维希舰队的去向——但得到的结果是，她们也不是很清楚维希的具体情况，自上次大西洋上的清扫行动，打开欧陆和不列颠的海上大门之后，让巴尔便带着她的舰队销声匿迹了，连俾斯麦那里也只能偶尔通过中间人交流一下。<br/> 但大克登上齐柏林站着的地方瞅过去，才明白如此之长的时间里，维希的姑娘们为什么一直沉默着。<br/> 在夕阳下，一排布满斑斑锈蚀的残破战舰沿着敦刻尔克的烂地一字排开，在金波中随海流摇晃。<br/> 那跟敦刻尔克海岸线融为一体的破烂舰身距离沉没仅一步之隔，甚至不得不放出本体来减轻负担——有的干脆就搁浅在了滩头上。<br/> 最南侧，一艘像是空想级驱逐舰的船腹中间，有一处巨大的空洞，在缺乏修缮的环境中，她只能靠舰娘与生俱来的自愈能力强撑在海上，但显然已经失去了动力。<br/> 更远处，大克看到了艘黎塞留级——号称世界上最后一艘战列舰的让巴尔号，她的情况更糟糕，两座前置的炮塔在焦黑的色调中歪斜，炮管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扭曲，眼看是用不成了，舰艏都被炸飞了半截，防空炮组更是全都塌陷了进去，要不是她的动力炉没有受损，就那种前倾的态势，很有可能连拖回港口都做不到。<br/> 战舰坟场……一时间，不止大克，所有登上钟楼的舰娘脑内都是这个不祥的词汇……尽管看上去那些舰娘至少命都还在，但其承受的痛苦光看着都让姑娘们身上涌起寒意。<br/> 把舰体拉出来晒太阳，并不会减轻法国船们的痛苦，可能她们只是为了不在岸上那崎岖的钢筋尖儿跟水泥屑中打滚，弄得自己更加狼狈吧。<br/> “……铁血没有派出维修舰来支援维希吗？”<br/> 大克有些难受地回身看向跟着一起登高的格奈森瑙和斯佩。<br/> 原本以为俾斯麦就已经很惨了，看来铁血的遮羞布还远没被扒光——<br/> “……她们并没有请求支援，上次联合作战结束后，应该是去往桑坦德进行扫荡了……看起来那场战役并不顺利。”<br/> 格奈森瑙有件事也不敢直说——铁血现在的维修舰，其实是科隆和柯尼斯堡“客串”的，她们自己都不够用，哪有那么多物资人力支援维希，且后续的战斗是维希自作主张发动的，目的嘛……说法就多了。<br/> 倒是大克手里握着的金布里和明石，算是正经八板的维修船，但她们身份特殊，没有大克的命令轻易不能动的。<br/> 这个男人一定程度上垄断了维修渠道，又彻底垄断了舰娘的晋升渠道，所以铁血才确定，唯有跟他合作一途——<br/> 在铁血和皇家联合起来争抢比斯开湾外围的资源点时，维希还在苦苦地试图恢复自己对西班牙沿岸的影响力，以求在联盟中取得更多话语权……但目前看来，她们差点把自己都赔进去。<br/> 非常努力，勇敢，但努力跟勇敢也不一定都会获得充分的回报。<br/> 大克捏着鼻梁，不住地惋惜，摇头两周后，他在通讯中联系了一下明石：“我们一起去北边看看具体情况吧，她们的外部损伤都挺严重……我认为需要立刻把舰体传送过来，带些物资什么的帮忙修补——”<br/> “但是……维希的主权怎么说喵……”<br/> 明石那边头顶冒出了淋淋冷汗，她还以为大克已经找好了借口要一举拿下法国沿岸——<br/> 最开始的计划可是先造锚点跟泊地，再把船体折跃过来。<br/> “连一个能爬起来跟我谈话的都没有，难道就放着她们在那里生锈吗？”<br/> 这时候大克看向下面那些唯唯诺诺，甚至都不知道自家舰娘已经快坐沉在港里的法国兵的眼神……颇有些无奈了。<br/> 维希舰队就是在替这种懦夫战斗？<br/> 你们好歹靠近下舰娘，去看看她们是不是需要帮助啊！<br/> 拿破仑时期、公社时期的法国人是多么武德充沛……但正如神通所言，现在的法国必须要重新树起一根脊梁来……<br/> ……<br/> 从已经看不出建筑原貌的破烂港区摸到更是稀烂的泊位上，大克站在漂浮的法国战舰前，却有些无从下手。<br/> 这些姑娘，怕是已经睡死过去了，他在外面嚷了好几声，又让格奈森瑙用内部通讯联络，都无人应答。<br/> 他只能从工兵那里借来了钩锁，丢到“恶毒号”的船舷上，用最原始的方法攀上了这艘千疮百孔的舰艇。<br/> 哪怕是大克已经登船，趴在船舱里的舰娘依然没有起来的意思，直到大克顺着灵能扫描的指引，将最里面的水兵宿舍的舱门给掰开，才看到那可怜的孩子。<br/> 是叫恶毒来着吧……白发的小只舰娘姿态十分不雅地半截身子搭在二层床铺上，一条小腿从被褥里探出来，挂在空中，脑袋和胳膊都被大大的枕头给埋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杀人藏尸的现场。<br/> 但好在，虽然受伤颇重，她暂且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而且最难过的时刻也已经过去了。<br/> 跟着大克爬上来的神通看到恶毒明晃晃的小白腿，觉着不能让指挥官刚见面就把人家维希的姑娘看光了，啪地展开扇子，遮住了他的眼睛。<br/> “我对驱逐小丫头不感兴趣……”<br/> 大克无奈地辩解道。<br/> 这话Z-23听了估计要狂敲桌子以示不满。<br/> “即使没有兴趣也不可以。”<br/> 跟混乱邪恶的爱宕不同，神通还是挺有坚持的，对别家女孩子的贞操看得也很重。<br/> 要知道皇家跟重樱都有不少小船扛大炮的存在，她可不信大克看到小天鹅或者朝潮级时，眼睛能挪到别处去。<br/> “恶毒小姐——打扰了——”<br/> 先把大克赶出门去，神通才用扇柄轻轻敲了两下闸门，但恶毒听到这有礼的敲门声，只是翻了个身，把枕头压在胸底下，也将自己纤细光洁的背部全都露在了外面。<br/> 这还不如刚才的姿势雅观呢……<br/> 神通看着恶毒那瞌睡到令人心疼的样子，也不忍心叫她起床，却听门外赶来的天狼星淡淡一声：<br/> “恶毒——战争结束了。”<br/> “什么——咿！战争又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又要被卖去非洲了？？”<br/> 而大克满眼黑线地看着天狼星对他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又听叮咣一阵巨响，里面的小姑娘好像是从上铺吓得直接跌到了地板上。<br/> “唔——刚才的声音，是天狼星！！英国人要来接手我们了！怎，怎么办，恶毒还没做好自沉的准备——”<br/> “恶毒小姐，不要被吓到了，是我，神通。”<br/> 蓝狐狸头疼地护住了想要收起舰体的恶毒——如果这时候她突然解除实体化，别的舰娘不好说，大克是肯定要变成落汤鸡的，那就不美了。<br/> “……诶，神通，你们是……打通了大西洋来看我们了吗……还是我在做梦……”<br/> 恶毒迷迷糊糊，手忙脚乱地从团成一团的床上摸索衣物，但摸到一般才发现，自己甩出去的白色裤袜被神通单手拎着，递了过来。<br/> “先冷静一下。”<br/> 如此说着，神通把自己有些发凉的手背贴到了恶毒的脸上，凉意让少女清醒了许多，但也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颇有些痛苦地蜷缩起来。<br/> “谢谢……呜呜，自我修复了多久，怎么还是这么疼……今天是几号了？神通姐……”<br/> “8月14日。星期5……”<br/> “诶！！我睡了半个月吗！！”<br/> 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她赶忙把自己的脚丫往裤袜中套，但脚趾直接从破洞中穿出去了，看到她那狼狈的样子，神通的怜悯之情更上一层楼。<br/> 大破伤势，光靠自愈确实有点费劲，维希还特别穷，黄鸡的维修小组全都供给大战舰了，而小船的优先级不高，半个月过去，恶毒居然连袜子部分的舰装都没修理好……<br/> “让巴尔——让姐怎么样了！”<br/> “她也在自我修复中，但看起来跟你一样伤势过重，和外界失联很久了。半个月前你们是怎么回港的？不，我想问的是，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br/> 神通语调柔和。<br/> “我们，在回比利牛斯的路上被埋伏了。”恶毒只是稍稍回忆了一下，星星眼中便泛起泪光：“西班牙沿岸的塞壬并没有被全部调走，她们的一支驻防队……跟回防的离散大西洋舰队在比利牛斯附近海域夹击了我们，虽然我们最后成功逃离，但全员重伤，让姐……让姐的主炮全被摧毁了……”<br/> “已经没事了，援军就在你面前。”神通小心地安抚着恶毒，为了让她好过点，甚至把自己的尾巴递过去让她抱着。<br/> 搂着神通的大尾巴，恶毒的情绪算是缓和了不少。<br/> 这般有爱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大克跟明石再次走宿舍。<br/> 瞬间就有种黑恶势力登场的排面——因为恶毒拉着窗帘，外面的光照不进来，大克又往门口一挡，瞬间日月无光，让恶毒又发出了一声惊叫：<br/> “……有熊诶！”<br/> “……”<br/> 大克并没有就自己到底是熊还是人跟恶毒多BB，他跟天狼星帮明石把维修设备放在宿舍正中，瞬间空间就站不下人了。<br/> 在确认过恶毒暂时无碍后，考虑到照顾对方的自尊心，大克决定还是先退出去，去让巴尔船上看看她的情况。<br/> 毕竟若不是她的偏执，很可能早两周维希的舰娘有机会出现在法兰克福的宴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