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下雨,娘要嫁人——<br/> 好像有点不对,又好像没啥错。<br/> 大克作为一个在特定时候可以铁石心肠的男人,非常严厉地拒绝了能代的邀请。<br/> 虽然能代只是打算给他膝枕一下的,但大克的脑子里想到的可不只是那么纯洁的东西,于是,在前者失望但不气馁的自勉中,他滑下了梯子,准备把缩在被窝里的恶毒给揪起来。<br/> 虽然他也多有放纵姑娘们,但仅限于非战斗时间,战备状态下摸鱼是绝对不允许的。<br/> “恶毒号?”<br/>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大克刚打算敲门,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br/> 他觉得恶毒的状态不太对劲,不是简单的嗜睡或者偷懒。<br/> 她似乎在害怕。<br/> 舰娘并不是没有恐惧这种情绪,相反,恐惧十分普遍,比如大凤怕大青花鱼,U81怕轰炸机,这些都是刻在DNA上的应激反应,跟舰娘的船生经历相关。<br/> 而恶毒,她似乎是只是单纯害怕打仗……才用睡梦来掩盖自己的恐惧。<br/> 其实这个问题对大克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但真的有他认为的那么简单么?<br/> “指挥官?”<br/> 在大克收回手指的功夫,敦刻尔克也从三层下来了,手里端着一排刚出炉的土耳其风情脆卷和法式蒙布朗,上面嵌了蜜糖的腰果散发着荧光,和她银灰色的头发相辉映。<br/> “抱歉,我是来给恶毒送甜点的……她一直没什么精神……”<br/>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私事打断大克的“公事”不太礼貌,她刚想退回去,却被大克叫住了:<br/> “你知道恶毒之前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失意吗?”<br/> “啊,嗯……可能是因为这几年的战斗太频繁,太累了吧?”<br/> 敦刻尔克给出的缘由在大克听来稀松平常——他一直认为,这帮姑娘的战斗烈度再高也应该没有他天天被460灌顶来得“舒爽”,而且在太平洋上的硬仗打了很多场,无论是白鹰被腰斩的圣路易斯还是飞了半截船体的尼米都没有留下战争后遗症,恶毒应该也没有那么脆弱。<br/> 似乎是见大克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敦刻尔克稍稍纠结,便做了一个歉意的手势:“那个,有些话,还是不要当着恶毒的面说的好……请跟我来这边,指挥官。”<br/> ……<br/> 敦刻尔克把点心排在大克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玫瑰花茶,看上去居然比贝法准备的还要精致,当然,糖分含量也是直线上升,大克觉得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这一桌的东西真下肚了,三天的卡路里都是超标的。<br/> “事情还要从我们退出碧蓝航线开始说起。”<br/> 敦刻尔克轻声道,拉开椅子,坐在了大克的对面——她还叫来了轮休中的阿尔及利亚,这两位维希的“姐姐系”角色,可以说是让巴尔之下最好说话,也是最了解舰队生态的。<br/> 确认过另外一位波浪卷美女以敦刻尔克为主的意思后,大克也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br/> “黎塞留对铁血跟塞壬融合的思想一直是反对的,而让巴尔则支持铁血的想法,因为战线维持的困难,让我们接受了测试者的援助——也是从那时候起,一体的鸢尾被画上了自由和铁血的不同符号……”<br/> “这段历史我已经知晓,那么敦刻尔克你是支持俾斯麦的想法的?”大克示意她简略一点。<br/> “……我……单纯是没来得及撤退被留在了港中而已……”<br/> 然而墩子一脸尴尬地小声道:“两边都有理由,我本身也是没什么主见的人,所以在第一次分裂交火中……沉了……现在您看到的我,是已经战沉了三次的我,有些记忆还是我等级拔上来以后才恢复的……”<br/>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但大克那微妙的眼神正在摧毁她残存不多的自尊心,她赶忙咳了一下,把话题回绕。<br/> “……我还算好的,但恶毒正是在归属维希舰队之后被皇家追辑了很久,她在自由鸢尾和教廷这边都任职过,在各大阵营之间辗转了许久。”<br/> “嗯,她甚至有在白鹰的舰队中服役过一段时间,所以担惊受怕久了,对周遭的势力都不是很信任。”<br/> 阿尔及利亚补充道:“可能在她看来,指挥官的舰队国际和白鹰、铁血以及皇家都没什么区别,就是想把她当成工具而已。”<br/> “阿尔及利亚……”<br/> 敦刻尔克用肘部贴了卷发的骑士姬一下,示意她这么说对大克太无礼了。<br/> “无妨,她认为的倒也没错,毕竟无论我怎么把自己放在一个较高的道德层面上,利用舰娘的武力也是不争的事实。”<br/> 大克却赞同似地点点头:“所以恶毒是不信任我吗?”<br/> “她不信任任何外人……呃,也就是除了法兰西舰队的同伴之外,都不相信。”<br/> 敦刻尔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br/> “我知道指挥官是不同的,这种不信任对您来说有失偏颇……但能否给她一些时间去适应?她现在应该是不想被任何人驱使去作战了——”<br/> “没关系,就算她不想作战,退役后也能在别的地方发挥热量——”<br/> 大克却摆了摆手,一幅无所谓的样子。<br/> “诶!!退役!是解体吗!!”<br/> 敦刻尔克跟阿尔及利亚的眼神马上就惊恐起来。<br/> 她们显然误解了大克的意思,对舰娘来说,退役就是分解舰装,回归建造机,留下一些资源什么的东西给舰队——<br/> 而在只有原型舰的这颗星球上,解体意味着被处分。<br/> “解体……什么?舰娘原来还真能解体??”<br/> 克里姆林听到惊呼后满头问号——他看上去就那么像个无血无泪的混账么?看来以后还是得好好运营一下形象了。<br/> “我是说把她转去文职工作,比如在政府部门任职,或者去训练新兵,而非出海作战,这样调理一段时间,再询问她是否愿意回归一线——现在莫斯科任文职的姑娘多得是。”<br/> “……是,是这个意思吗?”<br/> 两位舰娘齐齐松了口气。<br/>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她一辈子都活在战争的阴影里,那也太可怜了。”<br/> 大克叹息一声——迪米特里就患上了弹震症,每天晚上睡着后,他在宿舍里都跟打桩一样突突突地震得床铺发松,那惨样如果换到姑娘家身上,就更可怜了,而且恶毒这是混杂了战争后遗症跟被利用创伤的心理障碍,不是一般的政委能搞定的。<br/> 克里姆林觉得自己也只能用比较实在的手段安抚对方……比如,奖励或者安排转任。<br/> “我想,只要让她明白指挥官跟利用她的人不一样,就能帮她恢复以往的勇气和优雅……”<br/> 墩子也没好意思把话说死,虽然听上去任文职工作还挺诱惑的,但那就是放弃了自己身为舰娘的使命……也许恶毒会后悔一辈子。<br/> 她尚不能明白,大克对舰娘的各种安排,其实就是在弱化她们和人类之间的区别,哪怕让恶毒去重新读初中,大克也没意见。<br/> “要不,指挥官拿着这些甜品去慰问她一下?”<br/> 因为大克帮所有维希舰娘都升级了舰体,所以墩子对大克现在有一种基于友好之上的无条件信任。<br/> 她把甜点推过去,眨眨眼,换上期待的目光。<br/> 甚至没觉得让克里姆林闯进人家小姑娘的寝舱有什么不对的。<br/> 而克里姆林,他哄孩子的能耐其实并不强,只能说铁血的“小辈”都比较自觉,显得他好像教导有方一样。<br/> 之后被一顿怂恿,他反而成了送甜品的那个。<br/>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朝着大克和墩子想象的走。<br/> 当大克端着盘子再次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发现恶毒早早地穿好了衣服,提前给他开了门。<br/> “指挥官……请进……”<br/> 同样是白发的舰娘双目无神地给大克让开地方——克里姆林的船员宿舍布局紧凑,舒适度其实不太过得去,但越在狭窄的空间中,恶毒反而越有安全感。<br/> 看到小姑娘一幅忐忑的表情,还在打着瞌睡,大克之前想好的安慰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br/> 估计之前还是把她吵醒了,做了好久的心理工作才爬起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再次上门——<br/> 同时大克发现恶毒的黑眼圈即使是换了舰体以后也没消下去,这不是代表她的舰体还有劳损没修复,而是精神状态真的出了问题。<br/> 舰娘是不会因为生病而外貌有什么改变的,一旦她们脸上有恙,那意味着她们的心理问题十分严重……或者是装的。<br/> “……你要不去休假上一个月吧。”<br/> 最终,大克还是没有拿出哄孩子的那套东西,而是打算对恶毒网开一面。<br/> “……诶?”<br/> 恶毒原本有些消沉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br/> “可,可以休假吗?”<br/> “嗯,之后根据你的恢复情况,我们再决定是让你回归战场,还是在后方进行建设工作,你也可以向法兰西支部递交申请书,在代表会挂名,选择适合自己的职务。”<br/> 大克把甜品放在窗桌上:“我是不会让失去了战斗意志的人强撑的……你可以在别处发挥能量——战场不一定是你的归宿。”<br/> “我还以为指挥官是来训我的,就像让姐一样……”恶毒缩在墙角处,毕竟大克的身材太占地方了。<br/> “本来是打算训的……我是想维持军队上下级关系以确保执行力,可对有些舰娘来说,过分地苛求她们认清我是‘长官’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打击士气。”<br/> 大克也很是无奈地往外漏着大实话,仿佛恶毒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哪怕她的身高只有大克的一半多点。<br/>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时间段,也就随意吧——怎么样,我可以安排贝加尔湖的度假酒店,或者你想去法国哪里静一静都行。”<br/> “贝加尔湖??”<br/> 如果没记错的话,被抓住的寡头就是让大克给丢到贝加尔湖劳改去了,恶毒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大克也要把她丢去劳改。<br/> 但克里姆林这次开放了自己的思维,所说之话在恶毒听来毫无二意。<br/> “……我还是不去了。”<br/> 恶毒却摇摇头,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才最终决定:“只要让我晚上跟凌晨站岗……我是不会睡过去的……大概。”<br/> 当初白鹰的企业来给她安排任务的时候也是先嘘寒问暖的,但该让她上阵依然毫不犹豫,更没有什么休息期一说,大克是唯一一个给她标出明确假期的,瞬间形象就伟光正了许多。<br/> 她认为自己不能太过分,要知道舰体升级的机会还被许多姐妹眼馋而不得呢。<br/> 而真正让恶毒忐忑地选择装死的因素——是大克并没有解释舰娘用以升级的经验值跟她们参与战斗的烈度、多少有关,而不是他想升级就升级的——暂时流传的都市谣言中说,只要爬上了大克的床,就都能升级——而大克给她升级舰体的时候,她正好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一消息,以为克里姆林要把她和姐姐们都一口闷了——<br/> 如果克里姆林读取了恶毒的思想,绝对会因为她那小小的脑袋里装着跟自己差不多黄暴的内容而惊讶,同时一怒之下准备进行“大清洗”。<br/> 毕竟隔壁的加贺就是对这流言最好的实例反驳——<br/> “这样吧,折中一下,不可能让你马上回家,我这边还缺个看轮机的——给你准备点书什么的,一边学习一边在轮机舱蹲着就好,就算遇到战斗,也不需要你出动,怎么样?”<br/> “我想当秘书舰……可以吗?”<br/> 谁知道恶毒在自我攻略之后,思想彻底跑偏了。<br/> 被吃就被吃吧,反正横竖是要吃的,与其想些有的没的,不如吧肚皮翻上来给他随便撸——<br/> 秘书舰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摆在那里当花瓶,闲着没事给指挥官摸两把解压。<br/> 这种宠物猫一般的心态促使恶毒紧绷的弦儿突然松懈下来,甚至有心情拿起甜点来啃了两口。<br/> “……但是……秘书舰很辛苦的,跟你想的那种轻松的文书工作可能不太一样——”大克一愣,好家伙,本来是想把你转移去后勤的,你自己往前线撞,这是什么觉悟?<br/> 这就是国际主义的觉悟吗?<br/> 大克突然有些感动,果然舰娘本质上都是好孩子——<br/> 只是一份甜点跟休假许可而已就调节好心态了?也太好满足了吧!<br/> “没关系,我知道很辛苦,但是指挥官没有人帮的话,会很难受吧?”<br/> 恶毒一脸放弃抵抗似地抬起眼来——<br/> 虽然身材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壮了,但是很绅士,很真诚,很帅,因此恶毒得出结论——完全OK。<br/> ……从一开始,大克跟敦刻尔克就误解了她的纠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