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大克的舰体上，几个巡逻、驻守的区域中，最受欢迎的永远是顶点的光学瞄具上，还有三号炮塔周边——<br/> 能代正负责三号炮塔的巡逻、维护工作，但她也是第一次排到这个被所有人艳羡的位置来，也没看出来单绕着炮塔转有啥有趣的。<br/> 但不知道为什么，正在舰尾站岗的赤城前辈一脸想要杀了自己取代自己工作的表情，让她有些怵得慌。<br/> 到底为什么呢？<br/> 她不解地跳到炮塔顶上，以求更好的视野，但赤城看向她的眼神瞬间由不善变得能够喷射破坏死光一般，让能代双腿传来一阵幻痛。<br/> “前辈她……”<br/> 就在能代遭不住那可怕的瞪视，灰溜溜地想要跳回原位时，大克的三号炮塔突然转动了一下——<br/> 往左舷摆了大概45度左右，因为转速太快，能代居然脚下不稳，差点张倒，她用剑鞘扶了一下，却发现炮塔猛地又往右舷方向摆了90度，到底还是整得她啪嗒一下扑在炮塔上。<br/> 能代有些平坦的胸口压着自己的剑柄，双膝跪在炮塔上，足尖碾了碾鞋子——确保自己还有平衡感。<br/> “这是在进行主炮调试吗？为什么没有先行通知？”<br/> 她满脸疑惑地想要落下去，但来回摆动的炮管好似在挣扎一般左右扭闪着，不让她有任何安全落地的机会。<br/> 如果是寻常的战舰主炮也就罢了，大克这被舰娘们戏称为核动力转炮的炮塔转速几乎有游乐场内的茶杯转转乐那样快，害的能代必须扒住塔顶的防滑把手才不至于被甩进海里去。<br/> 而看到大克炮塔的失控异象，赤城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似乎激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br/> 她看着能代狼狈的样子，却没有任何同营之谊上去搭把手，反而抱着头，把耳朵贴趴在脑袋上，还让九条尾巴平摊在甲板上，用尽全力来减少自己的“被弹面积”。<br/> “诶——前辈？？”<br/> 眼看能代就要被甩飞出去了，三号炮塔突然一僵，复位后，内部的绞力系统发出了退膛似的声响，紧接着那三根粗又长的管子抬到了一个看上去就是准备对相当远的目标进行炮击的角度，就那么僵持着，维持了大概半分钟，才缓缓降下去。<br/> “……”<br/> 确认过大克的主炮彻底锁死，没有走火的可能后，趴在甲板上的赤城和炮塔顶端的能代都连连喘息着——<br/> 她们还以为大克的走火不可避免呢。<br/> 而赤城很清楚大克是处在什么状态，但无论动手的是哪个小婊砸，那男人也应该是忍住了，这才没有吓到隔壁的塞壬。<br/> 他要是真走火，今天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br/> 但是被惊吓的这种怨念，让她提前了休息时间，大步流星地，带着般若似的鬼神之色，冲入了舰桥——<br/> ……<br/> “……”<br/> 然而一航战的荣耀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提前离开岗位，居然会被继续指派任务，来监督信浓大人写检讨书。<br/> “嗯~♪”<br/> 稍稍吟咏片刻，信浓的毛笔在纸上落下娟秀的痕迹。<br/> 虽然她面上还是幽幽间淡定无比，但赤城知道，刚刚那意味不明的哼声，还有这随意的字体都承载了未来旗舰大人一整晚的好心情。<br/> 原来是你对指挥官的三号炮塔伸出魔爪的吗？<br/> 赤城无奈——不管是谁她都能痛下杀手，但信浓她还真的有点不好动粗，不仅是因为她在重樱的地位，还有一点是，她本身就是重樱和亲计划的代表角色之一……<br/> 顺便一提，另外两个预备役是神通和天城，但她们的进展都不怎么迅速。<br/> “赤城卿，指挥官和汝交代过什么？”<br/> “信浓大人，指挥官只要求您好好研读舰上安全须知，按时交检讨书，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命令。”<br/> 哪怕有什么不满，赤城也只能吞进肚子里，而一想到自己比这位大和级的后辈还要早一些品尝过大克的味道，某种优越感便涌上心头，似乎最开始的不爽也不是那么强烈了。<br/> “不必以大人称呼妾身，赤城卿，若是不嫌弃，也以卿来称呼妾身吧——”<br/> “不敢。”赤城眼皮子跳了跳，她觉着这时候信浓跟自己套近乎，绝对是有别的目的。<br/> 大家都是狐狸，谁比谁更狡诈？半斤八两罢了。<br/> “若是被指挥官听了去，赤城卿可能会被埋怨。”信浓继续软糯地提醒道——<br/> “……信浓大人，您还是太心急了。”<br/> 发觉信浓是反过来教育自己的赤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犬齿，摆出了攻击态势：“指挥官在作战时会拒绝一切侍寝请求的。这样可能会让他对您的印象，包括对重樱的印象变差。”<br/> “但他为贝尔法斯特小姐开过小灶，凡事皆有疏、变之法，若是完全被规矩所绑缚，吾等也无今日之清梦。”<br/> 信浓一改恬淡的性子，和赤城稍稍辩解：“赤城卿不也是顺应本能，和指挥官亲近过吗？”<br/> “但在下懂得何时该顺应本能，何时又不该。”<br/> 赤城说这话的时候也挺有底气的，因为她自从被轰进海里以后，就一直在尝试避免类似的尴尬情况出现。<br/> “赤城卿是在怪妾身之举无礼无德？”<br/> “不敢。”<br/> 这对话稍微换个性别就有家臣和家主在本丸里喝茶的味道了。<br/> “赤城卿，汝知道指挥官为何近日皆无饮酒么？”<br/> “……不知。”赤城当然知道，但她不想顺着信浓的话说。<br/> “为子嗣，为后人。”<br/> 信浓快速地写好了一篇措辞得当，内容诚恳的检讨。<br/> 但她实际上并没有彻底改悔的意思。<br/> “明石卿看过指挥官的身体，吾等确定，指挥官应可与舰娘诞下子嗣，但无论指挥官如何耕耘，铁血之伯爵，英皇之仆女，皆无动静。”<br/> 她想的跟天城一样，十分长远。<br/> “重樱虽是慢了一步，赤城卿，吾等还有机会，夺嫡一事，自古便伴随血腥，无关联盟，无关姊妹亲疏。”<br/> 信浓回过头，但此时，哪怕她的话语再软，脸上表情再淡然，赤城也是如临大敌的样子。<br/> “……明石有没有说过原因？”赤城觉着信浓要搞事儿了，而且是大事儿。<br/> 倒也对，她毕竟是重樱的门面之一，要没有点算计，没有足够的智慧支撑这“沉重”的玉体，天城断然不会让她占去一个名额，倒是让长门大人亲自来更合适。<br/> “自是意志不够强——吾等躯壳虽为钢铁所铸，但灵魂皆不如指挥官坚韧。”<br/> 信浓微微眯眼：“指挥官便是灵能与肉体、钢铁所聚之‘现人神’，吾等若想为其诞下子嗣，需在灵魂上，更接近他……”<br/> 信浓顿了顿，见赤城有在认真听以后，便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本红色的书，缓缓继续道：“妾身认为，指挥官能抵达人神之境，其历炼意志所用之学识，是为关键。”<br/> “……这不是……”<br/> 赤城眼皮狂跳。<br/> 等等——信浓大人居然拿起了宣言？？<br/> “使不得，信浓大人，说些违逆指挥官的话，若是我们真的随了这书中的内容，重樱便不再是重樱了！”<br/> “然吾等为指挥官诞下新神子，重樱便还是重樱。”<br/> 信浓却难得挤出一张认真的脸来——尽管看上去她只是眉毛稍微往下压了一点，但气势上不输给天城：<br/> “妾身知读红书如火中取栗，但为了重樱之未来，此乃必要的牺牲。”<br/> “……信浓大人……”<br/> 听到这里，赤城全身都有点哆嗦了。<br/> 尽管加入了联盟和舰队国际，但催动赤城的目的从一开始就相当简单，她只是效忠于克里姆林个人，所以外物、主义这些东西于她来说都是扯淡，不及大克每天吃什么重要——她对早田的改革从不发表意见，但重樱内部的风气还是很接近共和国建立前的状态，似乎有为重樱保留一点传统的意思……她其实依然有点抵触布尔什维克，哪怕大克给她以前看不惯的东西加了分，但要说爱屋及乌，还不到那个程度。<br/> 只能说这是千百年家主制。门阀制给她带去的阴霾。<br/> 但信浓大人若真看了这里面的东西，她可能就会成为和重樱传统两不相干的局外人了——这等改变的勇气赤城是没有的——<br/> 要去找天城告密吗？但天城会不会也有着信浓这样当断则断的狠劲儿？<br/> “汝可知今日那位私掠船女士，将指挥官奉为神明，却依然不得指挥官欢心？”觉着自己有点吓着赤城了，信浓稍微缓了一下话题。<br/> “……”赤城凝重地点点头。<br/> “之所以不讨指挥官欢心，便是指挥官从一开始便自信、知晓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之承认或拜服，依然可抵达神明之境。”<br/> 信浓语调又稍稍急促了一些：“赤城桑，吾等之未来，国家复兴之法……嫡子是否能出于重樱的关键，都在这书中，若是参透，可横扫英美德意。”<br/> 她把书放在赤城颤抖的柔荑之间：<br/> “赤城桑，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吾等必须以牺牲赴死之姿研读其中辛秘，亦如大正先贤之豪勇，若汝不惧身死魂消，此等重任，妾身愿与汝共同担负。”<br/> “……咯吱——”<br/> 红狐狸发出了一阵磨牙似的磕巴声，仿佛手里捧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般。<br/> 但不管怎么说，她第一次在心中埋入了一个想法——大克那恐怖的精神力是因为他头顶闪耀的红星，而非别的原因。<br/> ……<br/> 信浓的检讨书交给大克后，后者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那洗得干干净净的尾巴，嘴边嘀咕两声，便把这篇漂亮的文字丢在一旁，随后双手交叉，目光直指她清淡的眼眸。<br/> “难度很大？”<br/> “不，妾身说服了赤城同，志。”<br/> “……真的？？”<br/> 大克刚才没有分精力去监视信浓的“作法过程”，一听她居然真的把册子发出去了，还脑袋里没有这个概念。<br/> 毕竟那是赤城，和加贺不同，她在某方面固执得过分。<br/> “除了赤城卿，妾身也把《宣言》给了北风卿、神通卿还有最上、爱宕卿。”<br/> “她们……抵触很激烈吗？”大克微妙地发现，自己给她塞到袖子里的书居然分发完了。<br/> 奇了嘿？<br/> “赤城卿开始很抵触，但妾身以共勉劝服，她最后还是愿意为吾等事业服务，从阅读宣言做起。”<br/> “ZBC……呃，我是说，做得好，信浓同志。”<br/> 大克真心实意地向信浓竖起大拇指。<br/> 毕竟无论大克之前怎么折腾赤城，赤城总是在顾左右而言他，避战或者软声转移话题，甚至好几次被大克“布道”给布烦了，还拼着自己先沉船的危险翻身当牛仔女孩，试图用尽一切手段让大克在欢愉之间忘却使命，可谓是死硬派。<br/> “应该不会有反弹的情况出现吧？”<br/> “妾身亦不知，但以赤城卿之认真，一旦目标明确，她很少半途停滞。”<br/> 也不知道信浓用了什么手段把她给说服了，反正结果是好的，手段和过程他倒也没那么好奇。<br/> “这是大功一件信浓同志……你有没有兴趣当政委？”<br/> “政委之事，妾身愿意考虑，但指挥官……”<br/> 她那如蝴蝶翅膀般蒲扇的大眼睛和亮闪闪的睫毛似乎在提醒大克——之前说好的奖励，该给了。<br/> “马上就到西班牙停靠了。唉……”<br/> 信浓多半是今天才利用她那算是重樱方面唯四跟自己真正有过亲密接触的身份……去忽悠了一下重樱舰娘。<br/> 但实际上克里姆林并不想立刻被狐狸给吃掉，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如果硬要做个比对，和信浓好上，差不多就相当于他和俾斯麦或者伊丽莎白进行床头外交，各种意义上都威力惊人。<br/> “明天晚上可以吗，我不会食言。”<br/> “善。”<br/> 信浓点头后，幽幽地飘到大克身边：“也请汝不要和那些孩子提及此事内幕，知晓真相只会对她们的积极性造成打击。”<br/> “我才不会拆你的台……你到底跟她们说了什么啊？”<br/> 见信浓恬淡的脸上笑容比以往稍大，大克的头顶也冒出数十个问号来。<br/> “便是先诓她看了，待日后再评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