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斯麦阁下,为什么您对伦德施泰特家如此宽容?”<br/> 当伊丽莎白步上她船生最重要的转弯点时,俾斯麦也在铁血驻地应对着来自各家的压力——<br/> “……何出此言?”她倚靠着自己的皮质办公椅,丰满的上身重量几乎全都偏在支撑下巴的右手上,用一种仿佛看死物般的眼神无聊地扫视着房间中的容克。<br/> “他们为何可以直接获得列乌托夫的培养资格?这难道不是该放在国家层面上讨论的大事吗!!将灵能学院的入读资格直接交给私人而不经共和政府审核,这是不合理,不得体的!!”<br/> 一位中年人慷慨激昂地将国家的机器的至高性和集体荣誉感同时摆在俾斯麦面前,似乎想要通过扣高帽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不适、服软,但他随着自己“演讲”的继续,逐渐发现俾斯麦好像心不在焉一般,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欠奉。<br/> 放在以前,这女人至少会把认真的态度摆在面上,但今天,她的心事之重,甚至让她连自己这重量级的家族领袖都不放在眼里——<br/> 施陶芬贝格先生尽管面上十分生气,但他也知道,眼前这个身材勾人的金发丽人随便一个动作就能把自己打进墙里,成为承重柱的一部分,所以他再怎么跳,也不敢直接拿家族的名头直接压她。<br/> 他只是想要得到理应属于他们家族的“机遇”罢了。<br/> “以常理而论,我现在还是国家元首,施陶芬贝格先生,你质疑我的决定,同时也是在质疑国家的决定。”<br/> 俾斯麦一如既往的强硬,但这次强硬的程度有所不同,她甚至把自己摆在了最高领袖的地位上,以往她会淡化这个身份,强调人类执政的自主性——<br/> “这,真的是您决定的?”中年人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水来。<br/> “如果是呢?”俾斯麦深沉地注视着他,那毫无感情的尖锐视线让中年人浑身一僵。<br/> 在这配色昏暗的金属大厅之中,一众家族代表只觉得鼻头满是铁腥味儿,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但当他们在飞扬跋扈之后重归冷静,才猛然想起,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什么“尤物”,她的本体是一台杀人的机器。<br/> “……是苏联方面的决定,我无权更改,而就算想争取更多的名额,最终解释权也在他们手里。我们无法掌握灵能科技,就必须付出尊严,诸位。”<br/> 俾斯麦并不想要马上跟这些家伙算总账,他们的财产和地位还有利用价值——她冷淡地解释过后,轻轻地以纤指点着桌面,仿佛每一下都是击锤击打在贵族们的心脏上。<br/> “而伦德施泰特把他们的瑰宝送给了克里姆林,以此换来了莫斯科的青睐,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了吗?”<br/> 而听到这话,所有家族代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br/> “列乌托夫研究所并不承认他们拥有赋予无灵能天赋的普通人使用灵能的技术——他们给出的说法是只同意让更多的伦德施泰特族人接受深度开发,但有没有激活灵能的机会,最终还是看投入的资源,这一实验所需的代价,比寻找一个具有天赋的灵能预备役进行开发要高得多得多,至少我不曾听闻你们有朝克里姆林和苏联‘进贡’过,他们凭什么给你们方便?”<br/> “……我们的间谍呢?没有查清楚列乌托夫研究的真相?”中年人仍有不甘。<br/> “去一个可能看穿人心的怪物的老巢里打探情报?还真是富有想象力,上一位先生已经被送到疗养院去了,我不希望让人才继续去冒险,也有可能激怒克里姆林。”<br/> 俾斯麦语调带着淡淡的嘲讽:“不谈别的,我们之前还严词拒绝了国际纵队进入柏林的请求,一路上把他们往乡野撵……这还是在我们国力军力对比已然形成差距的情况下,若是受此屈辱的是我,我已经在想着怎么把这个国家元首的脑袋给拔下来了,而他们居然还愿意让德国人进入列乌托夫——”<br/> 俾斯麦说这话的时候,所有的容克目光都开始左右游移起来。<br/> 他们知道俾斯麦主持了一场宴会,但她跟大克并没有达成一致,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了。<br/> 也就是说,国家之间的交易以破谈告终,但另外两个大家族的私下接触却被施以恩惠……<br/> 这让他们的念头逐渐歪斜起来。<br/> “那位克里姆林同·志要么是有更大的图谋,要么就是他不屑于和我们计较这些‘小事’,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比在场的各位更有耐心和气量。”<br/> 注意到那些“大人物”胆小又过分逐利的本质,连后面站岗的沙恩霍斯特都不由得撇了撇嘴,似是不屑。<br/> 有道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连出海勇气都没有的家伙怎么能跟真正的战士相提并论?<br/> “您说的是,我们太心急了……”<br/> “……我们需要立刻重新评估跟苏联的合作可行性……”<br/> “没错,如果他们真的有批量培养灵能者,吸纳舰娘为自己所用的技术,绝对不会继续贯彻他们那什么鬼的‘国际主义’。”<br/> 尽管俾斯麦的威慑力一直存在,但大厅内还是逐渐嘈杂了起来。<br/> 这样的大容克们,又跟外面那些被他们瞧不起的平民有什么区别?血统谈何为正统,又何来的高贵……<br/> 摆正态度去交流吗?与其说是建立联络,不如说是请求宽恕吧——俾斯麦心底叹息着。<br/> 好在她已经跟克里姆林达成了协议,而第一批拿来“献祭”给布尔什维克的祭品,正是跳得最欢的施陶芬贝格。<br/> 心中已经替对方的家业判了死刑,俾斯麦倒也给足了临终关怀,并没有敲打那中年人,哪怕她看出了对方勾结周边家族同僚,绕开国家名义,直接和苏联进行交易的打算。<br/> 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不顺从他呢?<br/> 只是,一个大容克并不能满足巨熊的胃口。<br/> 并不是说收缴的钱财资产不能喂饱他,而是因为他想要的,是让所有容克都消失,但俾斯麦暂时没有那个能力,承受容克全都消失的混乱。<br/> 仿佛一个死结,倒是让巴尔那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意外地看得清局势,摆脱了自己对维希舰队的管控后,以克里姆林的“信徒”自居了。<br/> 本来宗教信仰就是个让世俗政权头疼得炸裂的难题,现在还跟布党绑在一块儿,俾斯麦连质问对方的心情都没有了。<br/> 不过以那个男人的手段……让巴尔肯定会被好好揉捏一番……以后还信不信上帝也就不好说了,而无论是信克里姆林还是信马克思,脱离了“立国之本”,她在教廷的身份就会变得比较微妙,不知道会不会被……<br/> 发觉自己的思想越发阴暗的俾斯麦,认为她是被容克们的肮脏思想给传染了——便深呼吸后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香浓的口感让她精神一振。<br/> 这还是大克从苏联带来的随手礼,些许“老对手”那特殊烘焙手法烧出的细腻口感,让她在无形中对克里姆林的计划更有信心了一点。<br/> 毕竟他那边若不是物料丰富,又怎么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br/> 场上的讨论甚至有向争吵方向发展的趋势,但俾斯麦气定神闲地继续享用着咖啡,根本不在乎那些容克唾沫横飞的丑态。<br/> 这般诡异的闲适和优越感一直持续到斯佩急匆匆地抱着一台终端冲进议事厅。<br/> “俾斯麦——皇家那边有新情况!伊丽莎白发表了一场全国演讲!”<br/> “哦?是什么?通告皇家和苏联正式建交?”<br/> 俾斯麦依然维持着那份难得的闲适,但当斯佩按下接收键的同时,她的眉头逐渐耷拉下来,眯着的眼睛也重新睁开。<br/> “在这样严峻的时刻,可能是国家存亡的紧要关头,本王,伊丽莎白女王,向领土上的所有子民、不论国内或是海外传达这消息。”<br/> 铁血宰相的眼皮弹跳起来,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如此熟悉的文体跟语气,但一时间说不上来,只觉得十分危险——非常的莫名其妙,明明铁血和皇家现在已经是停战状态了,但那股不安并不会因此有丝毫减少……<br/> “本王……我,和你们一样百感交集——只希望能挨家挨户亲自和你们诉说……”伊丽莎白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威严,也仿佛含着无尽的包容和同理心。<br/> “当民众的生存受到侵犯,受到来自旧体制,乃至特权的迫害,而非被塞壬、外敌所困,我十分痛心,并决定从根源上,废止一切我们内部的迫害和争斗。”<br/> 她,她不会是要……<br/> 俾斯麦终于放下了杯子,拿过终端,把音量划到最大——让在场的所有愚蠢的容克都能听清楚。<br/> “我决定放弃女王的身份,并以国家意志,永远封存王位,不列颠自此将成为共和之不列颠,民众之不列颠。”<br/> 她疯了。<br/> 俾斯麦咔嚓一声把终端给捏碎了一角。<br/> “我希望你们能冷静坚定,在时间的历练中团结向前,证明人类,并不需要舰娘的领导——”<br/> 英国佬,再一次背刺了德国人,而且是以如此扯淡又戏剧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