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海域突破成功。”<br/> 随着贝法不咸不淡的优雅播报，大克也将视线稍微聚焦起来，落在那赤红如血的大片裂谷上。<br/> “果然有猫腻。”<br/> 从高空看向这片南极附近的海域，无论用什么探测手段，仪器上都只显示温度较低且洋流混乱的海水，但当他们靠近扭曲的空气墙之后，那寻常得不得了的大洋景象便随之溃散。<br/> “高热源反应，指挥官，我们的正下方有舰队正在作战。同步影像发送到会议室及指挥室银幕。”<br/> 由于尼米不在，贝法再次接过了观察手的身份，只不过这次为了然白鹰的新人尽快融入舰队，也是为了让维希的同志稍微找回一点参与感，大副的位置给了让巴尔，二副的位置给了新泽西——现在这群姑娘们经越来越容易接受自己的第一身份是操纵员而非战斗员这件事情了，可喜可贺。<br/> 全息上出现的骰子让所有人坐立不安，尤其是让巴尔，她最清楚这些该死的肃正拥有多么可怕的火力，但按照仲裁机关给的说法，肃正并没有确定地球的坐标，也不会派出入侵部队——至少还有半年到一年左右的缓冲期，而主机对克里姆林的加大投入，也会让外星人的舰队更难找到这处实验场。<br/> 但下面那些多面体正用实打实的高能激光对地面进行切割，仿佛在啪啪地打塞壬高层的脸。<br/> “……模拟战？”<br/> 大克首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br/> 这些肃正多半是类似之前那艘的离群单元，是主机故意放进来当蛊的——或者它们只是空有肃正外表而无肃正内核的壳子。<br/> 原本他看到这些长得好像某种益智玩具或者说赌博用品的外星铁嘎达是该有多远躲多远的，毕竟这里是天帕岚斯驻地附近，要是真交上火，被塞壬跟肃正一起盯上，他拯救大兵尼米的计划就泡汤了——但他兀地听到一阵嘹亮的歌声，每一个德语单词都清晰地在脑海中转悠，立刻打消了调转船头的念头。<br/> “……舰长同志在下面。”<br/> 大克十分确定。<br/> 虽然Z-23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并没有马上回应他的灵能接入请求，但错不了，那种冥冥中相连的感觉指引他来到此地，而根本不需要再次确认，他就明白自己该干点什么了。<br/> 目光垂直、冰冷地注视着正下方的肃正舰队，克里姆林抬起手中的对讲机——<br/> “发现肃正战斗单元，我舰进入四级战斗部署，重复，我舰进入四级战斗部署，主炮组待命，气压舱泄压，请注意重力方向变化。”<br/> 全舰广播过后，大克的舰体上，那些呼吸灯一样的能量纹路开始快速运转，脉动，比起下面那些抽象的立方体，反而更有几分邪恶战舰的意思。<br/> 他的前端甲板一二号主炮——现在只能算是副炮，微微压低炮管，将不怀好意的“视线”投注在肃正的头顶。<br/> 然而那些铁疙瘩根本看不见层云下方的克里姆林，他跟黑夜完美融为一体，狰狞的战舰却好似手脚灵便的刺客般伺机待发。<br/> “诶，我们要和那些看上去很喜感的东西打架吗？”<br/> 新泽西抿着薄唇，呆呆地看着那些被锁定的肃正。作为没有参加过西班牙战役跟通古斯战役的边缘人员，她还没见过外星人长什么样子。<br/> “它们多半是主机布置在这里的‘人偶’，啧，要便宜天帕岚斯了。”让巴尔不爽地扬了下眉毛。<br/> “为什么这么说？”<br/> 新泽西疑惑道。<br/> 让巴尔顿了顿，看向这个呆萌的美国佬，又撇了撇嘴，她知道，无论是否会被鹰派坐收渔翁之利，大克也绝对会把跟尼米取得联系放在第一位，毕竟那是他培养得最好的一个同志。<br/> ……想到这儿，让巴尔用鼻子出了团气——我居然也可以自诩了解指挥官了啊……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br/> “因为这里是镜面海域。”<br/> 想了想，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让巴尔又补充道：<br/>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只是来救人，动作利索越好，所以配合实验的功劳大概要让鹰派吃下了。”<br/> “……呃，它们好像在攻击地表，但没看到地上有船或者建筑物啊……”<br/> J……新泽西仍然搞不清楚其中的联系，但看着画面上那红色的，疯狂飙着参数的热线，觉着等同的温度射在自己身上，马上自己就会变得黏糊糊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br/> 指舰体溶解。<br/> 无视了新泽西微妙的表情，大克倒是对各种出发于常识的问题耐心地解释起来：<br/> “此处有一座深埋地下七百米的大型船坞，看看这张扫描图。”<br/> 他随手一划，3D图样就飞到了兔耳美人的脸上，把她吓了一跳。<br/> 太高科技了，虽然白鹰的科技在许多阵营看来已经相当先进，但跟指挥官相处了才几个小时，新泽西已经多次刷新了自己对“高精尖技术”的认知上限。<br/> “……看起来不是由人类或塞壬搭建的诶。”<br/> 因为建筑风格实在太奔放了，不考虑防尘防水，有种单纯为了复杂而复杂的感觉。<br/> “谁知道呢？”<br/> 大克对此表示模棱两可，主机既然能够压制住肃正的离群战舰，强迫它成为“考题”，那么造座只是样子货的基地也不是不可能。<br/> “这建筑物内部的能量核心透视图……看着跟我们之前拿到的战舰超空间引擎是一个类型啊。”<br/> 让巴尔很快地看出了不对的地方：“……为什么它们在攻击自己人？设定程序出错了么？”<br/> “说不定我们的Z-23同志已经把这处基地给占据了，并凭借其坚实的顶部防护固守~”<br/> 贝法很清楚那艘小小的驱逐舰蕴含着多大的能量，而且她的行动力也支撑得起她去做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br/> “指挥官，能联系上她么？”<br/> “她的灵能拒绝接入……很奇怪，按理说到了这个距离她应该能发现我们才是。”<br/> 大克摩挲了一下起了些许胡茬的下巴，他其实还通过灵能之外的手段扫描到了一些诡异的情况——比如那上百号塞壬，都聚在尼米临时充作表演台子的桌板旁边，那画面，像极了倾听列宁演讲的工农们，非常有既视感。<br/> 他没跟其他姑娘汇报这一情况，因为实在是太超现实了——看来极端环境总能酝酿出不可复制的奇迹来。<br/> “……既然无法用灵能手段告知她支援已经抵达，我们就用更简单的办法吧——搞出点动静。”<br/> “就知道您会这么做。”<br/> 贝法轻掩樱唇，原本她是不太喜欢苏式的粗暴战术的，但克里姆林粗犷的指挥习惯又完美融合了一点英式阴谋的味道，可以说是他们互相改变、中和的结果。<br/> “就像让巴尔说的那样，这里是敌占区，我们动作要快，跟这些狗娘养的交火的同时，我们也要派出登陆部队，让救援任务和驱赶肃正的作战同时进行。”<br/> 大克其实挺好奇自己在吃了这么多塞壬红利的情况下还坏了主机实验的好事儿，会不会受到什么惩戒——就当是一种试探了，搞清楚彼此的底线是外交中重要的一环。<br/> 虽然伴随着风险，但大克也希望主机跟鹰派能明白……尼米就是他的底线之一。<br/> 所以他必须要以雷霆手段打击那些“木偶“：<br/> “接重樱部跟白鹰部，信浓同志、卡莉永同志，我们计划有变，指挥部希望能协同进攻，请各位同志到‘跳帮舱’待命，作战目标已经发送到你们的终端上了，等待空投命令。”<br/> “……收到……训练了这么久，终于能参与更正式的作战了呢。”<br/> 信浓并没有因未获得进入指挥部的资格而生出怨念，她也希望通过一次独立于大克舰体保护之外的作战来明晰自己的能力。<br/> 如果永远躲在保护伞下，在离开伞盖范围的时候，只可能会被暴雨浇一头。<br/> “随时待命。”<br/> 而卡莉永的回答更干脆一些，她倒是不去质疑大克为什么派出航母跟轻巡去做救援，因为她自信在陆地上也能有很好的发挥。<br/> 安排好了一切的大克舔了舔嘴唇，露出了核善的笑容——这舰体上的新鲜玩意儿还真挺多，够他捣鼓一阵子的，也够那些肃正喝一壶的。<br/> “气圈内击发重力炮的注意事项——因为引力潮汐的复杂性，射距会受到影响，但炮口发射的能量流也能够持续喷涌更久，将够覆盖更广的轰炸区域。”<br/> 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兴奋劲儿，大克变掌为拳，舰艏垂直朝下，如同一根硕大的钉子，准备依靠高度优势，钉在肃正的身上。<br/> 而什么时候落锤，就要看姑娘们的准备了。<br/> 舰艏缓缓裂开，试射过后大克对这门炮的威力有了充足认识，因此他特地避开了直击基地顶层的可能性，稍稍倾斜了一点，找了一个刚好能把两艘肃正穿成串儿的角度。<br/> “信浓部跳帮舱待命中。”<br/> “西雅图跟卡莉永部准备好了！唔，这个安全带是不是绑的太紧了？应该没关系吧？”<br/> “为什么感觉西雅图你更大了……超涩的好么？真羡慕。”<br/> “咦嘿嘿，布莱默顿你是在挖苦我么……我有好好在控制每次派对的热量摄入啦。”<br/> “等下，指挥官，明明是去救尼米的，为什么不让铁血舰艇打头阵——”<br/> 这时在公频中闭嘴许久的希佩尔突然发声。<br/> 她并不是想违逆大克的安排，但尼米是她的家人——她也答应过欧根要照顾好尼米。<br/> “因为你们有更重要的任务，希佩尔同志，如果第一梯队出现了问题，就需要你们顶上去。”<br/> 大克声色肃然：“因为你们十分优秀，实战经验也更丰富，所以才要充当最后的保险。”<br/> 这话是大克私聊她的，而她虽然品出了一点儿不对味儿的地方，还是对大克的论调予以认可。<br/> 就好像飞行表演，最优秀的一批飞行员永远待在预备队里，没什么毛病。<br/> 但大克没明说他对空投人员的政治考虑——<br/> 家人救家人是天经地义。<br/> 但来自不同阵营，五湖四海的姐妹们对尼米伸出援手的话，有利于尼米明白大团结之于联盟的重要意义，也能让敌对许久的白鹰和重樱迅速融合——至少在舰队国际内部是这样的。<br/> 随着大狐狸糯糯的汇报跟白鹰的吵闹声，以及希佩尔的突然熄火，大克眼神终于一凝：“空投作战开始——超重力炮——”<br/> ……<br/>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br/> 塞壬们已经开始为Z-23和声。<br/> 如她们这样精密的仿生机器，或者说，魔方精的同类，自然是能够做到“博古通今”的，她们的个人资料库里也有《国际歌》的各种版本，也因为这种“生而知之”，许多塞壬自然而然地加入到了合唱中，或稚嫩或温婉或强硬的女声高低起伏，甚至盖住了激光灼烧钢板的刺耳声响。<br/>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br/> 驱逐舰的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涨，她的灵能也在各方面的影响下达到了新的高度，空气中的浮尘都被她动情挥手的姿态所驱散，无风的密闭空间中卷起一连串气流。<br/> 当歌声达到最顶峰的瞬间，伴随着铿锵的尾音，整片基地骤然震荡起来。<br/> 也是在这时候，感受到异样的尼米解除了灵能的自我保护——她为了不让外界肃正窥探到地下的情况，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但那如同山裂的震源，似乎就在上方不远处的位置，由不得她不担心。<br/> 而一解除保护，许多或熟悉的，或陌生的声音立刻流入她的心中。<br/> “信浓着陆成功，舰装状态良好。”<br/> “嘿嘿。让战场也热闹起来吧！”<br/> 将安全带从胸口的缝隙里拔出，西雅图跟信浓几乎同时脱离了梭型的跳帮舱，落在地上，紧接着数十双锐利的鞋跟落地，在燃烧着的平台和洼地上展开，向被引力波搅得七扭八歪的肃正进行地面火力压制，且分工明确地由体型较小的舰娘进入还未被波及的天井处，朝着尼米所在的位置奔来。<br/> 伴随着肃正化作粲然流星轰然落地的震响，驱逐少女有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接着眼角漏出几丝泪光。<br/> “你们听到重锤落下的声音了吗？”<br/> 她眼睛中的泪光荧荧发亮。<br/> “舰队国际的同志来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