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天城的殷勤抱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大克还是没有甩开她的胳膊，任由她揽着自己一直到封存盒子的地下仓库去。<br/> “达瓦里氏！终于到了！”<br/> 许久未见的明斯克活力都快溢出来地朝大克招手——这段时间从前线调回莫斯科军区当仓管，从忙碌中回到平淡甚至有点无趣的生活，这艘驱逐已经是屁股上长了钉子的状态了。<br/> “这东西完全封装以后还是会从接板处泄漏灵能……塞壬的科技到底可不可靠啊！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br/> “安心，明斯克同志，既然我回来了，就不会出问题。”<br/> 大克抬手示意了一下，天城便乖巧地松开了他的胳膊——别说，这只狐狸跟赤城一样是真空派的，有了那身黑色纱衣就不再穿戴炮塔内衬了，所以抵着胳膊的触感很殷实，就这么放走对方，还让大克有些小失落。<br/> 但眼前那孩子充满期待的目光把他可悲男性的本能给暂时压制了下去，克里姆林也希望自己不要给大家一种特别好说话的形象。<br/> 跟下属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感才是合格的将领，这方面他做的不是很好……平日对姑娘们可以迁就，但终归要有一个底线。<br/> “打开防爆门吧，研究组随后就到，我们先把器材架设好，希望今天就能搞定，意大利又向我们要求人手了……如果没有指导员会很麻烦——”<br/> “……呃，指挥官你不会想把我送去意大利吧？”<br/> 看到大克那跃跃欲试的表情，明斯克只感觉脊椎骨上如被冰锥戳了一下。<br/> “我还是喜欢在国内工作，而且塔什干她不已经在帮忙撒丁的忙了吗？”<br/> “那倒不是，意大利的请求已经被驳回了，现在需要一位指导员去往不列颠——”<br/> “不，拒绝，冷漠！我不去，我宁可回NKVD！”<br/> 驱逐双手在胸口打了个大八叉。<br/> “是吗，那真是可惜。”<br/> 大克捏起下巴来：“我其实还挺希望你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在英国实践一下你那些新点子。”<br/> “……诶？可以胡来吗？”<br/> “嗯？”<br/> “诶诶诶，我是说，我可以按照我的点子自由指导她们？”<br/> “采纳不采纳是英国人的事儿，你提不提是你的事儿。”<br/> 见大马哈鱼已经上钩，大克露出了熊式微笑：“而且我听说你前段时间用手掷鱼雷把‘鹅掌柜’的残党，还有他们的保安部全都炸上了天？嗯？”<br/> “这出差我接了！我接了！”<br/> 明斯克马上举手并模仿英腔：“Isurrender！”<br/> “放心，这次也是为了保护你才把你送去国外的，毕竟上次肃反太过火了，胡德管我们要了一批援助，人选不好确定，我也不希望太过干涉她们自己的革命进程，所以派你去最合适。”<br/> “……达瓦里氏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不顶用吗？”<br/> 明斯克有些无语。<br/> “不，只是觉得你不会被英国人太信任罢了，当然，如果你不由着性子来的话，也不是没有立功的机会……”<br/> “好吧，这次去之前，我先跑一趟书库跟克格勃拿点资料，英国国内的情况我还不是很了解……”<br/> 最终，在欢声笑语中，明斯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回家收拾收拾准备挪窝。<br/> 大克也带着刚下船有点“晕陆地”的姑娘们把场子包圆了。<br/> 不过比起他对付明斯克这种调皮捣蛋的家伙时的利索，到了实验现场他反而帮不上太多忙——<br/> 甚至被直接绑在了台子上。<br/> “聚光灯打这么多盏干嘛？”有种自己是被按在手术台上准备开刀的错觉，大克不安地看向风格越来越粗犷，外形就很不靠谱的实验设备——<br/> 这家伙跟莫斯科研究院的那群混蛋学坏了啊……是不是该再增加一下她的研究预算呢？<br/> 至少把那台心率仪上的墨绿色油漆抹匀点好吗！感觉就像是糊上去的纸浆一样，完全不靠谱，也感受不到高科技的气息。<br/> “为了清晰记录指挥官在跟对方AI中枢连接时的面部肌肉运动布里，打光要均匀，来，笑一下布里~”<br/> “没错没错，指挥官就躺好吧，布里妹妹会很温柔的~”<br/> 紫布里说着，拎起了她的巨大扳手：“要物理麻醉一下吗？”<br/> “……我们不是在做连接实验吗？”<br/> 大克一个头两个大。<br/> “真没想到除了司特莲库斯还有别人能摆弄得了你，你真是宠她们啊。”<br/> 站在大克身边进行“临终关怀”，一幅随时准备在器官捐赠书上签字的模样，赫米忒作为此次连接实验的顾问已经有点绷不住了。<br/> 毕竟很难看到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跟小娃子们亲情互动，着实乐趣多多。<br/> “也就只会对她们这样了。”<br/> 大克并不否认自己是在陪布里们玩闹：<br/> “你能不能站到我的左右手边上，这么仰着脑袋跟你说话很费劲。”<br/> 他现在抬头也只能看到隐者女士的皮质抹胸，还有她那长到能拖到地上的银丝。<br/> “我还以为这样会让你更放松点。”赫米忒调笑似地，欲要把炮塔盖在大克的鼻子上，但考虑到这地方不是个调情的好地方，只能作罢。<br/> “指挥官同志——加油丫！”<br/> “……”<br/> 而听到监护室传音器里传来尼米的呼喊，大克只能放松脖子，对着摄像机堆起一个极度不自然的笑容。<br/> 跟该死的肃正进行精神同步自然是十分痛苦的，比最初跟舰娘分享舰体记忆还要痛苦，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为了战术胜利而强行同步了，但那时候的种种感觉还在让他的身体本能地抵触。<br/> 旁边那枚红色的魔方正在释放着大量负面情感，很难解读，要打个比方的话，就是道德模范和反社会的疯子进行同步——势如水火，估计必有一方的精神被消灭同化，还是很危险的。<br/> “看上去精神状态不佳啊，你最近又熬夜了吗？”<br/> 突然冒出的，有些清冷但充满关心的声线让大克一个激灵：<br/> “齐柏林？欧根也来了？不是让你们不用特意过来——”<br/> “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必须要第一时间收到信息，方便善后和夺权——欧根是这么说的。”<br/> “喂……齐柏林你……”重巡刚进门就得到了自己被战友卖了的消息。<br/> 看来最近欧根你的学习任务不够繁重啊，要加量。<br/> 大克并不希望自己受苦和丢脸的一面被更多人看到，不过在场的大部分是自己的“老婆”，也就无所谓了。<br/> 见大克瞳孔稍微收了收，放松了很多，布里便把“灵能阻尼器”戴在了大克头上。<br/> 这恐怖的架势，跟电椅上刑彻底没区别了。<br/> “我准备好了，动手吧。”<br/> “那么倒计时开始布里，10，9——”<br/> “咔——”<br/> 眼前一拉闸，大克跟黑红色魔方中间的空气突然冒出了大团电火，灵能触须并没有交缠在一起，而是化成了两种颜色的闪电互相攻击起来，把拎着扳手跃跃欲试的紫布里打了个趔趄，发出惨烈的娇呼。<br/> “布——里——！！”<br/> “蠢妹妹哟快来姐姐这边！”<br/> 于是两小只科研舰掏出了巨大如一堵墙般厚实的铅制盾牌，瑟缩在后面，赫米忒也被灵能鞭挞给打得脸颊歪过去，有些不敢置信灵能外放的威力可以达到这个程度。<br/> 而大克已经微微翻起了白眼，他紧咬牙龈坚持着，试图钻入肃正的非上线网络中收取信息，但对方的反抗意识也是相当强烈，让他好像脑子里扎进去了千根针。<br/> “调试接触面积，减少5%——”<br/> “阻尼器坏掉了布里！！”<br/> “诶？！！”<br/> 混乱中，听到了这样的令人绝望的汇报，大克的意识便彻底沉入了跟肃正交叉、纠缠的空间中去。<br/> ……<br/> “苏卡……破玩意儿硌的老子蛋疼！”<br/> 在一片黑红色的管线之间匍匐前进，大克感觉自己好似一枚逆流而上的细胞……或者说血栓，于这庞大的机械血管里摸爬。<br/> 他超人的体力和爆发力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仿佛回到了炮兵学校时，每天练习匍匐穿过铁丝网的那个时期。<br/> 虽说这是一种意识交叠后，双方均以可以理解的形式共同构筑的场景，但整个氛围就十分阴暗压抑，让人不快。<br/> 这些钢管、供能线路都是活的，它们偶尔还会挤压大克，试图把他像排便一样地排出去——<br/> 究竟是多么狂暴的文明产物才会在摄入泽洛之后产生出如此具有敌意的意识？<br/> 大克很难想象——虽说人类的敌意有时候也很尖锐恶心，但那毕竟是受到多种欲望影响的杂念，跟肃正这种完全没有偏袒的，一视同仁的厌恶还是有所不同的。<br/> 比如说，政客厌恶他的强硬手腕，厌恶他想要把他们从象牙塔上踢下去的行为，但他们也会因为大克良好的外貌和身形产生一种自愧不如的情绪，因此气势上会弱一点，甚至有的好那口的家伙还会对他有非分之想……<br/> 但肃正不一样，它似乎对一切带有自主意识的生命都抱有纯粹的敌意。<br/> 在管线堆积的通道里爬了接近一刻钟，大克终于见到了接线汇聚的“终点”。<br/> 和之前看到的魔方不太一样，它是一团混合了金属造物的红色光团，并不似普通肃正那般有棱有角，在供能线路的“众星捧月”下，进行着亘古未能有果的庞大计算。<br/> 供这东西运行所需要的能量……甚至比太阳更加炽烈——<br/> 大克没来由的产生了这样的理解。<br/> 但接下来它所产生的变化让大克认定，自己的灵能也开始入主这个意识构成的世界了。<br/> 从红光的中间分离出了一团虚弱的光芒，周边像是自动工厂生产线的机械臂一样，特殊的磁场构成了无形的“机械臂”，将金属、晶体材质的外壳拼装在光芒的外围，将它包裹起来，就在这里，大克亲眼目睹了一个肃正子战斗AI的全部诞生过程。<br/> 或者说，最初魔方的诞生。<br/> 它们原本是一团能量，但也有物质凭依，很像是人类大脑那样由生物质做载体，通过生物电和磁场复合，最终形成意识。<br/> 但这个时候的刚被生产出来的，最初的心智魔方还处在懵懂之中，它需要依托肃正的集成思维来思考，并不具备独立意识。<br/> 当产下一个新的“子嗣”之后，肃正这个类似于最高处理器一样的能量团终于注意到了大克的存在。<br/> 它居然还向大克打了个招呼：<br/> “……是你，你还好吗？等等，你怎么还活着？？”<br/> “……？？”大克一脸懵逼。<br/> 上一秒还很是亲切，但下一秒马上变得杀气腾腾：<br/> “你应该已经自灭了才对——”<br/> 这段语言难分男女，同样是充满了纯粹的杀意，纯粹到大克误以为对方将自己当成一种病毒或者细菌来看待。<br/> “你死了老子也不会死——话说你他妈谁啊？”<br/> 毛子从南太一路砍到大西洋就没怕过谁，也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反问肃正的集成思维——<br/> 他现在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在跟现实里那个吸收了灵能的战斗单元的AI对话，还是在跟对方的“主机”对话了。<br/> “……你们很像，但不一样，很不一样，虽然是同一个个体，哦，我懂了。”<br/> “……”<br/> 孽畜，你又懂了什么！<br/> 大克这辈子最恨话说一半的混账和政客谜语人，这个集成AI把他所有的“舰艏必创”大忌都触犯了一遍。<br/> 肉眼可见地，男人头上崩出几条青筋。<br/> 在这种闷热的地方，他的思维也暴躁了许多。<br/> “你看上去像是泽洛跟我们的结合体……怎么会有你这种缝合怪——”<br/> 也不知道肃正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拉人血压的遣词造句，差点把大克直接引得暴跳上去给它一拳。<br/> “别急，很快就会轮到你的——等主核心找到你所在的星区，净化就将到来。”<br/> “混蛋——是你杀死了苏*联号战舰核心吗！！”<br/> 灵能的交流是几乎没有延迟的，大克很快从对方杀气腾腾的意识中找到了地球被轨道轰炸的画面记录。<br/> 这些混账很少使用光学捕捉手段去记录杀戮过程，但仿佛是为了给那处泽洛福泽过的土著一个体面的死亡，还拍了一部“纪录片”。<br/> 克里姆林暴怒之间，以肉体凡胎飞身扑向那温度比太阳更高的火球，但意外地，他真的抓住了对方的实体，并将它从多枚连接的管线间扯了下去，双方扭打在一起！<br/> 而刚被它生下来的那个AI，无意思地漂浮在原位，对自己“父母”被狂扁毫无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