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者说着不在乎宴会,但大克材料都准备好了,没理由不办。<br/> 这倒不是铺张浪费或者热脸贴冷屁股,单纯是因为这座承载了特殊记忆的小岛让随行的铁血姑娘们流连。<br/> 人都是念旧的,回忆往昔——再为了美好的明天而战,这便是她们这些战士船生的往复缩影。<br/> 另外,大克还是想要跟织梦者谈一些不在预定话题之内的东西。<br/> 比如划定一处海上交流区。<br/> “允许塞壬和人类正常往来交易的中立区域吗?但为什么要选择珊瑚海?”<br/> 织梦者不解地转向举着酒杯,却装着孩子气的橙味汽水装模作样的大克。<br/> “因为那片海域上曾经发生的种种惨剧会警醒我们和平来之不易。”<br/> 大克目光平直地看着零空灵的脸:“而且它正处在现在重樱控制区和白鹰控制区的交界处,很适合作为已有的利益分配界限,再往前一步会发生冲突,但每个人都不想把伸出去的手缩回去,只能采取这样比较委婉的办法了。”<br/>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的蛋糕也会有塞壬一份?”<br/> “我知道你们以前也看不上珊瑚海以南的资源区,只是遵从主机命令占领该处,但我们要表达的态度也很明确,只要是联盟成员,就都有好处。”<br/> “很‘人类’的选择呢,不过我答应了,我会在珊瑚海附近择地建立一处观察者驻地,充当咨询中心和三方的保护伞。”<br/> 零对大克这种把塞壬当成合作伙伴而不是一种只会发装备送宝箱的背景板的理念比较满意。<br/> 尽管她从没说过要为自己的手下观察者派系谋取福利,但不代表她不在乎自己的手下,大克也是确认过对方或许是个愿意讲人情味的特殊个体,才把各种。<br/> “那就麻烦你了。”<br/> 和思路清晰的人谈话就是轻松——大克迅速地给莫斯科方面去了电话并组织了相关的外派工作人员,一听说有机会去太平洋,很多在国内憋出屁来的家伙都嚷嚷着要公款旅游,丝毫不在意这地方的基建水平已经在漫长的磨损中回到了原始时期。<br/> 蛮啾乐团开始演奏《踏上征途进行曲》,曾经大克用这首曲子在所罗门附近吓退了塞壬大股援军,而如今已经能跟塞壬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共同品鉴艺术,不禁令他唏嘘。<br/> “……仿佛就在昨天。”<br/> 听到一半,大克捏着杯沿的手便无意识地稍稍用力。<br/> 虽然蛮啾难得没整活,但这意外认真的演奏,仿佛把他带回了1948年的斯大林格勒,那时候他的舰体的建造工程已经由中央设计局提交给了尼古拉耶夫造船厂,全国仍沉浸在战争的伤痛中,可他们的腰板挺得笔直,那时候所有同志都认为一切只会更好。<br/> 但本该为祖国事业添砖加瓦的自己,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离去了。<br/> “你家乡的事情我能理解……可自然的法则即是弱肉强食——肃正并不是文明,因为它们只是一个文明的副产物,是一条挣脱锁链的野犬。”<br/> 织梦者能感受到大克隐在欢乐氛围下,突然被激起的悲痛,但她不会去安慰这个男人。<br/> “如果你想要让狂吠的狗闭上嘴,除了找它的主人理论,最快的办法就是捡起石头丢它——后者的实现难度更小一些。”<br/> “嗯。”<br/> 大克点点头:“我见过他们在天上的战争……我有信心赢下地球上的所有战争,但对外空间的威胁还有些无从下手,用那些政客的话说,我本就是个来自过去的幽灵,已经落后时代了,却要想办法面对比人类多走了上百年,上千上万年的敌人。”<br/> “……或许并不是所有比人类更先进的文明都选择了真正先进的道路呢?”<br/> 织梦者轻飘飘地,不知道是在提点大克还是怎么的,言止于此。<br/> “说的也是。”<br/> 大克朝零举杯:“我要去陪你的小下属了,这次会面多亏了她——”<br/> “请便。”<br/> 织梦者看似兴趣缺缺地躺回了自己硕大的舰装上,仿佛已经困倦。<br/> 但望着大克捏起观察者脸蛋的背影,她的灵能却从未停止运转,多种可能性被以超过自然演算系统的效率呈现在那双幽兰的瞳孔前:<br/> “堕落天使一直在地上漫游,审判日来到之前,它们就会被拯救……”<br/> 人类一直擅长编故事,对塞壬情报部门的无冕之王来说,如圣经、古兰经之类的宗教经典亦是故事的一种——可现在她认为那或许是一种“记录”,而非完全杜撰的。<br/> “跟我看到的一切何其相似。或许早在零号盒子降下之前,这里的人类便通过先驱者的遗产看到了未来的一隅,但他们的认知无法解释灵能带来的一切,也无法理解这个男人坚持的是什么——对他们来说过于超前了,只能被动理解为神爱世人……但如他这般的神还有很多。”<br/> 或许对这个时代来说,他不是来自过去,而是自未来归来。<br/> ……<br/> 从太平洋出发,向西跨越亚欧大陆,黑夜和白天的界限在格林尼治处变得清晰。<br/> 跟正处在剧变之中的东方海洋对比,伦敦的清晨表面上或许是过于平淡了一些,马夫蒂的袭击消匿了几日,让没有了新闻可看,甚至忘却了恐惧只余麻木的首都职员们机械地上下班,工人们在阁员组织的工会指导下过着似乎比过去好一点,但没有根本性改善的日子,一切仿佛又要在时间的逆流中被回溯。<br/> 但就是在这样庸俗的流向中,总有那么些逆浪而上的家伙特别显眼。<br/> “这位是坎宁安上校。”<br/> 胡德抬掌为某个身份十分模糊的银行职员先生隆重介绍着重量级人物。<br/> “这位是诺亚先生——”<br/> 翻过手,她又为旧皇家海军派选出来的代言人介绍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先生。<br/> “……时间紧迫,诺亚先生,祖上的荣光对我们要讨论的问题并无助益,我就直白问了,您能在伦敦调动多少人?”海军的代表看上去还未踏入中年,于政坛和军坛都稍显年轻了些。<br/> “不参与战斗的话,3万人左右,战斗员只有十分之一,其中能够胜任攻坚任务的可能还要再减少一半。”有了舰娘做担保,诺亚没有犹豫多久,便给出了一个实际支持者三分之二的可观数字。<br/> 这在谈判场上已经属于比较透底的程度了,要知道这可是在帝国主义的心脏中,在军情六处的眼皮底下,不是从随便哪个旮旯里掏出3万人。<br/> “太少了。”<br/> 但对面的海军代表仍不满意。<br/> “我们要做的活计不是游行,而是‘逼迫代表换届’,以及重建正规海军这样的危险举动,只靠一个团的人最多控制住伦敦的边城区,光是示威都显得太羸弱了点。”<br/> “如果要从别处调人的话,我们需要时间,而且需要调度掩护,多亏了那些举着我们旗号胡来的疯子,难度变大了很多。”诺亚语调带着十足的怨念,虽然平时不喜怒于色,但对那些打着共识者旗号却干着反人类罪行的混账,他只有敌意,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厌恶。<br/> “新不列颠政府对地方的管控弱化了许多,这会给我们一些转移人员和物资的便利,如果你们想不到让大批青壮力离乡的理由,我能提供几个合理的聚集点。”<br/> 胡德思考了一下,并招来爱丁堡为两位绅士添茶。<br/> 虽然能喝到舰娘亲手泡的茶是一种殊荣,但这两个心中装着更大事业的男人连看茶杯一眼的心情都欠奉。<br/> “以什么名义?”<br/> “新建空天港,足够调集到发起一场战争的人手了。”<br/> 胡德没在意两人的失礼,自己先抿了一口。<br/> “空天港吗……之后会优先分配给海军使用吗?”坎宁安先生立刻转移了注意力。<br/> 并不是他毛躁,因为对面法国的敦刻尔克空天港归属舰队国际,这是个不可回避的立场问题,他们旧海军派希望恢复老兵待遇,重建海军的愿望是纯粹的,可不应该被苏*联人掣肘。<br/> “莫斯科方面并没有拨款,仅仅指示建造而已,他们最多有停泊补给权,当然,是交钱的那种。”<br/> 胡德淡定道:<br/> “另外,有很多阁员入股了新港口的建造工程,您懂我的意思。”<br/> “……”<br/> 无论是诺亚还是坎宁安都露出了然的神色,这意味着各方的阻力都会小很多,只要把筹集人手的工作办的干净些,军情六处的家伙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br/> 不,还要稍微小心些,要以退役军人再就业的名义去做,并请求经济支持,要不要得到钱是次要的,主要是得表现出旧海军打算捞一笔的意思,这样反而能让那些前阁员、现代表们感到理所当然,从而安心吃下这批流动人口。<br/> “您能从周边城市聚集多少兵力?”<br/> 虽然对胡德最开始引荐这位“民间领袖”并不感冒,认为对方再怎么搞也都是小打小闹,但隐于伦敦大众之间的三千兵员确实不能算是一个小数字,这关系到上次灵能普查收集情报的真实性,他甚至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把边城警局的大部分警员和外围都发展成了组织成员,否则总会有一些人露出马脚的,但无论那些叫唤得欢快的假革命者怎么闹腾,真正的马夫蒂都不动如山,从来没有被抓到过核心成员,甚至连跑腿的都很有纪律性。<br/> 这可不是散漫的一般“Limey”应该有水平,不只是信仰问题,他们肯定有一套特殊的管理体系。<br/> 诺亚还有一个情报没敢跟坎宁安和胡德讲,那就是SBS蚌人部队的许多现役或退役战士都愿意为马夫蒂作战,但他们原本归海军指挥,无论胡德还是坎宁安都对他们更有影响力才是……<br/> 哪怕在这种氛围比较友好的谈判中,透露盟友军队也早就被自己渗透这种事情,无异于啪啪地打他们的脸,情商极高的诺亚只是告知坎宁安,他的兵员大多来自于退伍陆军还有在籍警员。<br/> 即使如此,坎宁安还是给了诺亚不少的尊重,称呼也都变成了阁下——<br/> 当然这并没有让诺亚感到高兴,他从对面那个家世非常特殊的男人换了称呼后,他就有些闷闷不乐了。<br/> 见过许多类似诺亚这种人的胡德,感觉到了一种神似克里姆林对待她有礼态度时诡异的无奈,便暗示坎宁安可以不用那么讲究。<br/> 坎宁安不解,能够搞到这么多助力的人,血统,家室,钱财总得有一样吧,只可能是自己糊涂,搞不清楚对方姓氏之于英国历史的重要性罢了——<br/> 然而诺亚的家室比起坎宁安确实不算什么,胡德最后也没有纠正“美好的误会”,最终诺亚承诺会调集坎宁安所需的至少两万人,从港口向周边营区及会议场所发起进攻。<br/> “请问,您的主要成员都是从哪里发展的?”<br/> “贝尔法斯特。”<br/> 诺亚的话让两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br/> “为了不辜负贝法同志为我们留下的大好局面,我们必须根治体制内的毒素!只是徒有其表的不列颠联盟,官员特权阶级没有任何变化,这也太荒谬了!”<br/> “但阁下并不介意海军获得一些权力,是吗?”<br/> 坎宁安试探着问。<br/> “这个国家需要海军,只要你们不成为骑在平民头顶吸血的怪物,我们就能和平相处,而且权力重新分配也会让舰娘跟你们的关系得到和解跟平衡,我是这样认为的。”<br/> 诺亚点点头:“我看得出来,你为你祖辈的功绩自豪,把它当成政治资本,但并没有因此而太过脱离民众,我们可以合作。”<br/> 只是希望你至少要叫我同志而不是阁下。他心底补充道。<br/> “十分感谢阁下的理解。”坎宁安自然听不到诺亚心底的吐槽。<br/> “……虽然知道她留了后手,但没想到是这种后手啊。”<br/> 看着诺亚跟胡德越发觉得自己对贝法的评价该再次更新了,女仆长早就变得激进了许多,也看得更远,可惜她自己倒是深陷保守舒适圈而未能第一时间响应、配合她的布置。<br/> 但现在还不晚,而且再次对阁员们打消了幻想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舰娘应该参与到变革之中的想法。<br/> 带着平静但炽热的情绪,胡德缓缓地将茶水喝完,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