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舰队的尾痕逐渐暗淡，当舰艇的外轮廓能以光学手段观测到时，余烬们才意识到晓的判断一点没错。<br/> “精英三型，一艘满装追迹者者，四艘探索者，标准的塞壬前锋配置。”<br/> 回报后，晓连连眯眼，想更清楚地看到这些抛锚的家伙有无外部损伤，但因为她们的舰艏朝向对方喷口及舰尾处，她不得不在相对位置上“爬升”，以拓宽视野。<br/> “海伦娜姐，雷达还是没有反应吗？”<br/> “没有——量子雷达还是一片漆黑，我们的索敌系统也被干扰了，而且……要么主机再次锁定了我们的火控，要么是那些塞壬身上带有一些els00的残骸，我在瞄准他们的时候，无法识别敌我，也没办法启动主炮充能，甚至无法预热。”<br/> 海伦娜有些无奈地关闭了自己发出嗡嗡声响，但就是一弹都发不出去的粒子炮。<br/> “我正在观察其外轮廓……主结构保存完好，没有伤痕——等下……”<br/> 驱逐舰们散开从三个聚焦点靠拢，将停摆的精英舰艇锁在正中央。<br/> “我看到了，好像有一处不自然凸起，有反光视效，是晶体——追迹者的外壳上挂着els的残片。”<br/> “……残片么？难道她们执行了开采或勘探els的任务，被污染或者攻击了？”<br/> 海伦娜再次提高警惕，她已经做好了遇到意外马上带着小驱逐们也逃离现场的准备了——<br/> “会在装甲上留下晶体碎片的污染跟攻击方式……从没见过。”<br/> “或者他们相撞了……不对！那东西在增生！！”<br/> 晓被突然弹起了一大片结晶给吓得尖叫起来。<br/> 塞壬的舰体飞速蠕动起来，在她们的装甲表面，一股又一股的晶体好似丛生的杂草一般，像是拥有非常可怖的生命力，旺盛地起伏着，很快布满了她们的全部甲板，将她们从外到内彻底围住。<br/> “这是什么东西？？病毒吗？数据库里没有类似的武器——看上去就像是在侵蚀，吞吃舰体！”<br/> “火控系统仍处在关机状态，我们不能攻击！”<br/> 旁边的雷号驱逐舰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任谁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结晶簇从舰体中冒出来，也会毛骨悚然，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那被种满结晶体的倒霉鬼是自己，会有何种痛苦。<br/> 她们的光学瞄具扫过塞壬已经完全僵化的“尸体”，发现下方不远的地方有大片如同星辰一般细碎但笼罩范围极大的晶体碎屑正在高速靠近。<br/> 铺天盖地，犹如蝗虫，但其声势相比害虫，又是那么美丽，仿佛在她们的脚下铺开了一条银色的河流。<br/> “拉开距离，向火星公转轨道脱离，同时进行跳跃引导——！”<br/> 海伦娜被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激到，当机立断下令。<br/> “对方如果只通过增生跟侵蚀来进行攻击的话，我们及时避开它们便是！”<br/> “但进入火星轨道加速，我们就有可能会跟els本体相遇！”<br/> “所以才要同时进行跳跃引导！”<br/> 在宇宙中，因为引入了“相对距离”和“相对速度”的概念，借助轨道进行加减速都是需要多种参量来进行的，她们如果想用最快速度往地球方向靠拢，其实是必须跟els相遇的，这就属于双向奔赴了——而不借助轨道的话，就需要用脉冲引擎来长时加速，两种方法都得承担风险。<br/> 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不迂回，用耗能更高的超空间跳跃先脱离危险区域——els的袭击手段虽然诡异，但它确实没有丢下什么干扰超空间引擎运作的设备。<br/> els的尾翼消失了，成吨，成百上千那种扎进塞壬舰身中的晶簇肯定不只是负Z轴上的那一片“星河”，海伦娜执行跳跃预热的同时，也在警惕那些可能从塞壬方向或els方向袭击过来的任何亮点。<br/> “防空武器还能使用！那些星尘一样的光点应该体积不会很大！就算有零散靠近打秋风的，只要击落它们——”<br/> “咔！！”<br/> 她话音未落，便产生了一阵“幻听”——舰体内部虽然有处理冲击波所安装的模拟声音设备，但这幻听的源头，来自她们的灵能网络。<br/> 时至今日，余烬仍然在使用她们自己继承下来的老网络，而不是跟克里姆林主导的那张网合并，大克的灵能强度暂时还负载不了这么多的大佬，所以她很确定那不是从公频传来的声响，而是从晓的私频——<br/> “我被击中了！”<br/> 在一阵扭曲如玻璃崩解，又好像用砂纸磨擦棱角极多的石头一般的灵能传声中，晓虚化、隐入宇宙空间里的真实船体猛地跳了出来——<br/> 她的胳膊部位刚才被一枚呈现银灰色的结晶刺入，也因此灵能突然紊乱，无法维持纯粹的舰娘形态，释放出了舰身进行排异。<br/> “晓！你的护盾？？”<br/> “对这东西没有反应！唔！好痛！”<br/> 船身由合金被逐渐同化成晶体的触感就好像人类得了疱疹一般，让她周身剧烈抽搐起来。<br/> “它在同化我的身体！“<br/> “不要刹停，继续保持四进三加速度——”<br/> 海伦娜马上做出判断，她冷清的目光中焦虑不再，红瞳散发着摄人的光芒，在不断地进行数据分析，试图找出保存晓号更多模块的办法。<br/> “引导马上完成——把胳膊分离掉！快！别让它顺着你的舰体往上侵蚀！”<br/> “唔！”<br/> 一声痛哼之后，晓的眼底也闪过一缕蓝芒，接着她的真实舰体跟肉体都同时抛掉了一大块零件——她的一组鱼雷管和手臂，同时在分离时产生的白烟中远离了主体部分，落入深沉的星河之中。<br/> 分离的肉身和鱼雷管转瞬就跟追上来的碎片撞了个满怀，被多片晶簇挤压，不一会儿就形成了更大的晶团。<br/> 晶团拥挤变化之间，逐渐变化出棱角分明的躯壳，以及不那么精致的人类五官——这让自断一条胳膊的晓魂魄都被吓飞了半截。<br/> “引导已经就绪！全队开启跳跃！”<br/> 五道耀眼的蓝色晕影瞬间亮起，她们于超空间引擎的震荡与嗡鸣中穿过前方的火星公轨，直挺挺地在月球和地球之间的潮汐交汇点处落着。<br/> 晓满头冷汗地回忆着刚刚那凝聚人类形体的恐怖玩意儿，她的灵能预感告诉她，刚刚但凡再犹豫十几秒，侵蚀部分就会顺着她的鱼雷管向上攀爬，把她的指挥塔也给占据掉。<br/> “真是好险！那els的碎片来无影去无踪的——还具备这么强的攻击性，为什么我们跟塞壬舰队都不能主动开火？？主机到底在想什么？？”<br/> “我们要是知道那东西怎么想的，现在就不会以残破的月港当根据地了。”<br/> 海伦娜摇摇头：“抱歉，撤退命令下的太果断了，没有收集到有用的信息……”<br/>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指挥官说过，贪生怕死也能一定程度上强化军人的战斗力。”<br/> “它是某种武器？某种生命体？你还记得硅基生命吗？但刚刚那东西哪条都不沾啊？它没有固定的形体，也没有明显的族群意识！”<br/> “或许是像那些嗜杀蜂群一样的格式塔意识？分离出的晶体比较接近工蜂或者护卫舰？”<br/> 雷的瞳孔都在震颤，她面对过许多恶心的敌人，穷凶极恶的敌人，但像这般诡异的外星生命体，是头一遭。<br/> “不，从大小定义，碎片最多只能算舰载机！”<br/> 劫后余生的一群舰娘赶忙联络地表的大克，与此同时，晓也开始回忆自己运转灵能时跟那侵蚀自己的结晶产生的些许联系——虽然似乎是单方面的。<br/> “它们，它们在学习，在从我的断肢上汲取我们的知识和记忆。”<br/> 晓的表情绷得死死的，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疑惑。<br/> “汲取记忆？？那你有尝试过跟它们对话吗？”海伦娜心底咯噔一声。<br/> “尝试过了！但它只是个类似管子的‘零件’，或者说是个只能被动接受主体命令信号的单向装置，它具有读取、吸收的功能，但并没有安装跟被侵蚀的人对话用的‘窗口’！”<br/> “……碎片不能交流吗？”<br/> 海伦娜脸色猛地一沉：“看起来我们可以将它打上跟虫族一样的标签了……这场遭遇战我们一炮未发，实在是丢人。”<br/> “主机为什么会允许这种能侵蚀金属战舰，还能绕过护盾的危险物种进入太阳系……我越来越搞不懂了，拿它作为考题的话，还不让余烬开火——太困难了吧！”<br/> 舰娘们叽叽喳喳之时，月港的一支巡逻队也在徐徐靠近——仲裁者们对大克是抱有善意的，但在这个非常时期，仍是将余烬识别为高危单位，试图再次驱赶她们。<br/> “可恶，我们要降落进气圈吗？当面找指挥官汇报！至少我们带回个好消息——那东西没有超空间跳跃能力，不然地球已经……”<br/> 晓说到一半，喉头咕噜了一下，再次想到了那个模糊的人形：“呃，应该，不至于这么快逆推科技弄出超空间引擎吧？”<br/> “晓……那些塞壬的精英舰队也搭载了超空间引擎，就算追责到你头上，你也不是甲级战犯，放心吧。”<br/> 雷试图宽慰一下自己的姊妹舰，但前者的表情越发崩溃了，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br/> “数据传输完成，我们马上降落到柏林去——空天港的建设进度绝对跟不上els前进的速度，光靠人类和尚未元化的舰娘对付不来的！必须让指挥官改变战略！”海伦娜分析一番，认为有必要再联络一下跟索林原虫那迷路的先遣队打得有来有回的企业，让她给支个招。<br/> “我们无法通过els的碎片逆向跟它们的‘大脑’沟通……或许需要一台信号发射器，或者灵能放大装置，把信息像打针一样打进els的意识里……它肯定是具有文明雏形的外星生命体，毕竟它们会模仿和学习！”<br/> 晓焦急道：“刚刚那些看着像是固态的晶体凝聚出了人形，虽然只是一瞥……但能够拟态的生命体……我们应该先试着用各种手段交流一下……而不是想着怎么解封主炮跟它打成一团……”<br/> ……<br/> 大克的判断跟晓基本一致，尤其在看过那诡异的视频录像后，壮汉得到一个结论——如果els拥有快速增生，跟分散大量子单元作战、保留火种的能力的话，现在地上的人类和舰娘拿它没有任何的办法——摧毁一座能自动繁殖、掠夺能量的超级蜂巢可比击毁一艘超级战舰来的棘手。<br/> “真的是超出人类想象的外星生命形式——els应该是食物链上的又一个顶尖产物。”<br/> “无论是钢铁还是有机体都可以同化，我们怀疑它还有解构DNA的能耐，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只吃掉了舰娘的一条胳膊就可以还原出她们的形体。”<br/> “相比而言，我们人类的进化是真的粗略……啊，抱歉，我不是说您，克里姆林同志。”<br/> 某个生物学顾问见大克盯着他，停下了激昂的解说，有些犯怵，毕竟els离得远，眼前的男人可以分分钟把他发配古拉格。<br/> “不，我觉得你分析得没有问题，但现在无论怎么诟病人类进化的不够完美也无济于事了——你所见到的生命形式，于我们而言就是‘神’。”<br/> “如果解放我的主炮……我分分钟弑神给你看……”<br/> 旁边的埃吉尔冷不丁地吐槽道。<br/> “不能开火……那这样倒也说得通了，主机锁定了我们的武器，大抵是希望我们用沟通合作等手段和对方产生联系，而非建立在敌对基础上。”<br/> 大克分析了一下——如果没有余烬，人类面对els表现出的强大特征，似乎只能高举双手“喜迎王师”。<br/> “和外星生命建立外交关系吗？听上去确实是个不错的入门考题……毕竟国与国之间的敲门砖，除了交通跟武力之外，还有‘翻译’。”<br/> “但是它主动攻击了我们的同志。”<br/> 终于起床旁听的苏联号一皱眉——<br/> 她现在整个人的肌肤油光水滑的，很是神采奕奕，明显是生活滋润压力减轻，跟愁眉不展头发开衩的大克形成强烈对比。<br/> “或许对于els说那不算是攻击，只能算是拥抱或者了解彼此的手段，我觉得不是每个文明都会需要人类这么不高效的‘社交距离’。”<br/> 大克无奈地一摊手：“但是问题来了，我们要怎么阻止els用‘撞击’这种它们觉得友好的打招呼方式来跟地球拥抱一下？余烬同志们说的那个灵能放大装置能让我们和els在安全距离上对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