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的闭合让大克一阵恍惚——他和外界的联系一下子就中断了。<br/> 他的灵体在第一次对话的时候曾被els尝试捕捉过，因此知道els能够合成一种有效阻断灵能的高密度材质……<br/> 这些生物信息加密方面的进化让它们在材料学上也一并拔高到了人类只能仰视的高度，但就算是从前肃正人员TB小姐的视角去分析，也分析不出来如els这样的文明有什么必要进行如此高级的信息保密。<br/> 当然，不是说他没有反制这一阻断的措施，他可以再次进入虚境，从另一处潮汐快速逃离els母星的钳制，但那也意味着他费死老劲的沟通又要以失败告终了。<br/> 他细致地考虑过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最终决定，还是要继续深入，到了这个份上，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前进。<br/> 他要看看这颗完全生物化的星球核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哪怕这会引起外界同志们对他状态的误解也是。<br/> 走之前他特地将舰队指挥权交给了尼米，也相信舰长同志在经历了如此长久的锻炼之后，必然能有冷静的临场判断能力。<br/> “生物电能够在不依附于肉体的情况下继续存在……但是圣路易斯同志她们的生物电消失了——不，也可能是被els单独提取出来并‘封装’到了别处，首先要找到它的某个‘读取装置’……”<br/> 这个接收端太过庞大，而且重点不明——els可不会像人类一样把自己的读取器官造得像USB接口——那么就只好找到类似的，能够接近“大脑”的通道了。<br/> 克里姆林在着深邃狭窄的裂口中不断地深入，周边波动的“水银”看上去就好像新鲜的肉体，让他有种自己在体型巨大的怪物肚子里探险的刺激感。<br/> 灵体的飞行速度不能说很快，但也要比他存有肉体时奔跑和跳跃加起来都快得多，十几公里的距离转瞬即逝，由于那些飘荡的生物电总是掠过他虚化的身体，让本该透明的灵体稍稍显出了一些幽蓝的轮廓，如果有外人在观察着克里姆林现在的状态的话，一定会被他表现得如同鬼魂一样的形象给吓懵。<br/> “嘿——你撞到我了！怎么回事？诶？？啊啊啊——这，这家伙身子好大！！”<br/> “什么东西？？唔？？他跟我们的形象好像不太一样啊？？喂，你是谁？？”<br/> 被大克撞到的生物电要么骂骂咧咧，要么被他过分强大的灵能总量给吓到，意识接触的波纹在大克的灵体表面一圈一圈荡开，让他读取到了这些人类复杂的情绪。<br/> 惶恐不安、好奇的平民，以及积极寻找破局之法的战士们，混杂在一起。<br/> 在大克读取他们心绪的过程中，这些生物电，也就是灵魂，同样读取到了一部分他的情绪：<br/> “你要找舰娘？唔，好像确实有几个体型跟你差不多大的女人往更深处走了——但我不确定她们是不是自愿去探索的……这地方暗无天日的，总之，你也小心点，谁知道那些外星人把我们变成这种鬼样子是不是要做些什么不人道的实验——”<br/> 有歇斯底里的人，自然也有冷静的人。<br/> 有胆怯者，便有勇敢者。<br/> ——同时大克从部分美国底层人民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互相帮扶的，源自人类古时合作分工的，最为原始的团结。<br/> 有些欣慰——虽然美国政府混蛋了点，对这些可怜人的信息封锁也苛刻了些，但人的“基本属性”不会因此产生偏移，他们知道只靠自私很难活下去。<br/> 被现实挫伤，依然能够维持心中最基本的善意，哪怕只有一点——<br/> “这位先生……我之前看到她们往里面飞了——唔，不对，不能说是看到……呃，我到底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是‘感知’到吗？”<br/> “您能带我们出去吗？连大红都没能把我们带出去——”<br/> “嘿女士，我们已经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你只是被僵尸给抱了一下而已，又没被坦克给碾死！”<br/> “为什么这里会有苏联人？？除美国之外别的国家也沦陷了吗？？”<br/> “你怎么又撞到我了，这是你身体的哪个部位——等等？？你的奖杯离我远一点！！好恶心啊！！”<br/> “什么？奖杯？哪里有奖杯？？给我摸一下！”<br/> 在纷乱嘈杂的声音中前进，大克终于找到了诸多灵魂指出的，舰娘进入的位置。<br/> 那是一处裂谷之中的细小裂口，边缘布满了紫色发光的花纹，且周围有很多处类似的裂口。<br/> “不论圣路易斯同志是自己找到的这个地方，还是被迫进入的……”<br/> 大克伸出手去主动接触这个仿佛在蠕动的裂隙——<br/> “你不会真要冲进去吧？恕我直言，这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我觉得我们应该等待救援——陆战3师已经驰援西雅图了。”一直跟着大克在空间中飘荡的一组军人的灵魂劝阻他道。<br/> “哦天呐，我他妈就是陆战3师的！在我被干掉之前我们已经减员超过一半了！”<br/> “什么？？你们他妈的也死进来了？？”<br/> “而且这地方他妈的已经不在地球上了吧？就算1师也填进去，他们该怎么救援被俘虏到地球以外的我们？”<br/> “别说泄气话，苏联人不是还有一支外空间舰队吗，如果五角大楼肯拉得下脸——”<br/> “……很不幸地告诉你，你面前这位体积有点大的仁兄，就是外空间舰队的指挥官。”<br/> “……哦，艹！”<br/> 大克差点被这群美国大兵的对话给逗乐，但他的手已经接触到了那处器官，瞬间他的灵体便无师自通地懂得了如何在els母体的神经元中穿梭——这确是一处能够快速抵达核心区域的通道。<br/> “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都带出去的。但首先我得找到一种不用肉体也能保存灵魂的方式。”<br/> 在他进入els的神经通路之前，他对这些嘈杂的生物电许诺道。<br/> 一个合格的唯物主义者必须要在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同时，去分析其发生的内因，而不是大呼小叫抱怨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大克已经逐渐接受了“灵魂”的存在，els将人类可独立存在的生物电上传到了母星，便证明了生命不是只有物质态这个道理。<br/> “好吧，有你这句话多少也是点盼头——虽然我们现在这个状态估计也做不来什么攻坚任务……但是如果用得上的话，只要把你的具体计划告诉我们，我们会帮忙的。”<br/> “你叫什么，同志？”<br/> “大红1师第34装甲团第2营营长劳伦斯中校。”<br/>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我会单独拜访你的，谢谢你的引导。”<br/> “你说话还真复古——苏联人都是你这样的吗？”<br/> “想来不是。”<br/> 回应过后，大克的身子便猛地一扁，化成了一阵细长的灵能流体顺着通道向els的核心进发。<br/> “干，他居然真的进去了！我们要跟进吗？？”<br/> “他没有要求我们随行，还是静候佳音吧——这人说他叫什么来着？”<br/> “没有人问过他的名字……”<br/> “……外空间舰队的指挥官……艹！他是那个红色恶魔克里姆林！”<br/> “什么玩意儿？？”<br/> “劳伦斯中校，你之后可能会因为通共被送上军事法庭！”<br/> “我他妈人都已经死了还上军事法庭？？谁来审判我？撒旦吗？”<br/> ……<br/> 身后的声线已经听不见了，大克转瞬便像是被马桶冲水一般送入了els的“地幔”之中，并迅速地进入了“内地核”。<br/> 奇怪的是，行星应有的高温度内核并不存在，els母体内部的结构只是有些温暖而已，也没感知到类似反应堆的东西，很难想象供它运行的能量都是从哪来的。<br/> 但它内核的光景，反而很空旷，并且视野清晰，好像有无数七彩的聚光灯把中心那滚圆的球体给照亮了。<br/> 从远处看，这颗核心的结构很是光滑简单，但只有靠近了看，才会看清楚其上密布的凹槽，如同人类的大脑一般——这绝对是用以调度和思考的器官了，看来智慧生物尽管外表多有不同之处，但生理结构总有着趋同性。<br/> “……是时候揭开你神秘的面纱了。”<br/> 壮汉心下一松，无论els是否接受他所携带的善意，至少在尝试交流这方面，人类已经尽了最大努力。<br/> 他的灵体并未受到周围悬浮的，看上去不负责战斗，只是用来维护并聚拢生物电的悬浮器官包围，中空的防区意味着如果大克此时从灵体状态退出，并对着这颗核心来上一发灵能闪电，困扰人类的外星入侵问题可能就会迎刃而解。<br/> 但另一方面来说，人类和els的这次充满了坎坷的接触，彼此都给了对方许多机会。<br/> 因此大克愿意相信，至少对els，他们会迎来童话般美好的和解，而非黑暗森林式的互相杀戮。<br/> “你能感知到我吧？我该怎么称呼你？你们是怎么看待人类的？你对我的理念是否认同？我们是否能够一起发展？”<br/> 带着仿佛无限的问题，克里姆林一不符合他壮汉外形的温柔动作，将手搭在了母体的思维中枢上。<br/> “我们愿意跟你们共用一颗太阳——只要你们带着善意——”<br/> 俄罗斯的核心开始绽放出一股同样柔和温暖的光芒。<br/> 大克不知不觉从灵体态重归肉身，而核心开始对他肉体进行侵蚀——<br/> 跟之前蔓延至全身，多有侵略性的侵蚀不同，它只覆盖住了大克的手掌，同样小心翼翼，生怕将眼前这个生命给伤到。<br/> 随着些微肉体上的同化接触，els的思绪，以及它收集的庞大信息，从神经涌入大脑，大克逐渐理解了一切。<br/> “同化……亲密……友好……”<br/> 它用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复述着。<br/> 在大克的身边，那些负责聚拢生物电的银色球体开始变幻形体，逐渐变成了人类的形象。<br/> “……生命……宝贵……难得……重要……人类……肉体……脆弱……生命……消散……迅速……”<br/> els艰难地构筑着属于它的句子。<br/> “同化……更换……躯体……永生……意识……生命……永生……保护……”<br/> 听到这样断断续续但温暖的句子——大克突然间流下泪来。<br/> els接触人类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侵略或抢夺。<br/> 它的子体接触到人类和舰娘的躯壳之后，自然也感知到了生物电——在无垠的宇宙中，els至今未发现任何跟它一样具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br/> 在它看来，人类的生物电、灵魂简直就是黑暗中的灯塔，甚至胜过了它对太阳的渴求。<br/> 因为母体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它并不知道“聚落”和“社群”的意义，只当每一个人类，都是跟它一样伟大而稀少的生命，地球上的生物电是如此丰富，它因此而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并转换为狂喜。<br/> 这冰冷的深空之中，它终归不是孤独的——尽管它的理性并不明白孤独具体是种什么感觉。<br/> 直到它读取了人类的情绪，才渐渐明白拥有了“同类”的快乐，以及之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情绪到底从何而来。<br/> 它的子体选择接触人类，最开始是用本能的方式，去轻轻地撞人类的舰艇，融合跟侵蚀的过程是它这些外置器官了解世界的基础手段——从第一次接触之后，它学会了拥抱，这是一种不太会伤害到人类的物理接触手段，比撞更轻柔，是圣路易斯给子体提供的信息——让它认为这样的接触是友好的，能被人类所接受。<br/> 在碰撞中，它的子体解析了人类脆弱的身体结构，以及舰娘那同样很容易消散的意识。<br/> 面对随时可能消散的生命——不足百年的存续对它来说跟须臾并无不同，它选择保护人类，将人类同化，并从那羸弱的身躯中拯救出来，变得跟自己一样，只要有充足的能量便可以永生。<br/> 但它被人类误解——人类军队的回应打破了这种善意，但它缺乏自主意识的子体仍天真地以为，来自舰队国际的炮击跟美军的枪弹也是对方接触和欢迎自己的一种表达。<br/> 于是它回以更加猛烈的“热情”，只是它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会用一种高温的东西将自己脆弱的躯壳“熔毁”，并导致生物电飘离在地球磁场中，快速消散，这让它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因为很多宝贵的生命就此消失了，它甚至都来不及去同化并保护那些生物电。<br/> 交流到这儿，大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一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els并未学习并使用——因为直接摧毁人类的肉身，在它看来是一种罪恶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