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弗里斯计划确定实施的第1天，也是劳动军进入首都防卫圈的第2天，在五角大楼的高压下，克里斯强令两翼重装师微微钳制主攻切斯特的劳动军第一师，为了保证突出部不至于变成扩大伤口的刀尖，他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真有一支舰娘别动队从诺福克方向突破并走海路抵达查尔斯城附近，向第一师提供海上炮火支援，他们就全都完蛋了，就算企业再怎么神勇也不好使。<br/> 在对峙中，美军等来了一群希腊人，前线观察报告称他们穿着白色的医疗服装，但每个人都有配枪，经常出入阵地的各处关键节点。<br/> 他们本以为那就是干涉军的真面目了。<br/> 但似乎苏联人真的严格遵守“本土化革命”那一套，干涉舰队迟迟没有抵达最坏的炮击位置，又或者从来没有什么干涉舰队，那些希腊人也真的只是热情的国际主义援助者罢了。<br/> 在不安氛围的影响下，哪怕是一个不那么坏的消息，都可以称之为好消息，加上那支秘密部队的抵达，似乎他们真有希望守住里士满——<br/>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心来自合成人那可怖的外表。<br/> 如果说舰娘的出现会给敌对部队造成重骑兵冲阵一般的恐慌效果的话，合成人部队抵达前线的排场甚至足以让人发不出惊惧的声音，因为士兵们都怕自己发出的惊呼会让那些怪物转过身来对付他们。<br/> 邓弗里斯研究室出品的“合成人”跟“人”的关系已经不大了，它们只是一种笨重的“机器人”，或者说，“履带车”，其主要用来给敌人制造麻烦的武器不是枪炮，而是用人类大脑拼接成的“干扰装置”。<br/> 这种怪物像极了怪诞科幻片里的“缸中之脑”，但跟能够保持自主意识的科幻造物不同，大脑的拥有者已经在灵魂跟物理双重层面去世了，就留下了一团生物信息处理器、充当认知干扰装置，给美军当帮凶——<br/> “这些大脑……原属于那些指挥官候补……”<br/> 企业在看到那怪物一样、顶着七八个装在绿罐子里的大脑、缓缓开向防线的履带车时，脸快要赶上印第安人一样发黑了。<br/> “你们说的合成人，就是这种东西？？”<br/> 虽然她对自己祖国之前干过什么龌龊的事情都心里有点B数，可任谁都不能接受以前被美军医疗机构以及所谓的培训机构集中到一起进行训练的年轻人、优异军人会是如此下场，更不能够接受的是他们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地就当着自己的面把那恶心的东西开出来了。<br/> 舰队国际方没有想到的是，克里斯居然都不稍微避讳一下企业跟其余明面上听从联邦调度的舰娘，就把合成人战车大摇大摆地端了上来，而且KGB的情报再怎么准确，哪怕关于合成人的功能多有提及，但对它们的外貌描写也差不多是一笔带过的，等双方“面对”邓弗里斯军团的尊容时，都差点吐出来。<br/> “啊……哦天哪，我是在做噩梦吗？那些怪物居然是我们的友军……”<br/> 合成人对灵能政委是否可以起到士气打击作用先另说，美军的组织度、士气，在确认过合成人真的要和他们并肩作战之后，都跌至了谷底——本来昨天企业把大黄蜂差点扬了还稍微提振过一点，可现在舰娘那看好戏一般的情绪跟表面对联邦的忠诚都化为了无尽的愤怒。<br/> 她们不只是觉得自己被蒙蔽了那么简单，她们还为自己居然是一直在给这么一个灭绝人性的政权当帮凶而感到十足的耻辱，那愤怒在心绪纯洁的扭曲下，变成了一种恨不得把身为帮凶的自己都消灭掉的恐怖冲动。<br/> “你说过合成人可以摧毁舰娘的认知防护，干扰火控跟飞控，我起先以为你们只是违反了联邦宪法中禁止研发或使用任何能够控制舰娘、或威胁舰娘生命安全的设备——我一直在容忍你们探究舰娘的秘密，甚至会偶尔配合你们那掩盖得一点都不利索的采样工作……现在我明白了，关停的研究所是把成百上千个具有浅层精神力水平的无辜者做成了大脑集成器……你们犯下的是滔天大罪……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纵容了你们迫害国民的恶行！”<br/> 如果说之前企业还是有那么点演戏的恶趣味在里面，华盛顿方面如今种种令人窒息的行为已经让她暴躁得不想陪他们玩下去了，她甚至有种当场黑化把克里斯丢进锅炉里烧成渣的冲动。<br/> “企业将军——请不要这么说！布尔什维克犯下的才是反人类罪行，我们也只是进行反制而已，您看到他们对于精神力的运用有多么娴熟先进了，那都是用尸体堆出来的技术！”<br/> 克里斯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出振振有词的模样，他能感受到企业跟赶过来支援的华盛顿那宛如实质的杀意，可他如果连自己都催眠不了的话，便不可能说服能够看穿人心的舰娘。<br/> “……反制了又能如何？？这种战斗，胜利跟失败都是耻辱，没有任何借口可找……”<br/> 华盛顿的脸比企业还要黑一些，还泛着绛紫色，跟中毒了一样：“我们应该把这个战犯打包起来丢给那些毛子……妈的……我差点把前年吃的饭都吐出来……”<br/> “之前GFB收留流浪汉跟瘾君子的公益机构也可以定性了……都是用来收集‘材料’的。”<br/> 企业似乎没打算阻止进入了狂暴状态的华盛顿，这让克里斯连自我催眠的状态都维持不住——如果在这里被丢给劳动军，他绝对会落实战犯的名声，哪怕实际上他只是个背锅的。<br/> “请等等，华盛顿阁下，只要战争能够胜利，无论之后你们强令议会加强伦理道德的管控还是再次修改宪法都无所谓，但现在我们内讧的话，美利坚就真的没救了！”<br/> 【早就没救了】<br/> 华盛顿跟企业脑内都响起这么一茬话。<br/> “……不只是你，我会把所有参与这个该死计划的混蛋都送上军事法庭。”<br/> 现在的企业完全不似一位舰娘，反而更像是麦克拉斯基队里面那些张口闭口都带脏的飞行员，她的情绪管理完全失控，主要的暴躁情绪还是来自原型舰的那部分人格。<br/> “如果您希望如此的话……我接受，但我们必须打赢这场战争，否则审判我们的就不是法官，而是暴民了。”<br/> “只有你们会被审判。呵。”<br/> 【我只会站在群众之中，朝你身上扔西红柿】<br/> 企业嘲讽道——后半句她总算憋住了没有全说出来，不然就当场翻脸了。<br/> 为了确认这些合成人是否真的有用，企业选择冷眼旁观，而不是协同它们作战，这在刚刚遭受过杀意威胁的克里斯看来，是舰娘们余怒未消、拒不配合的表现，也不敢马上要求她们做些什么。<br/> 随着履带车缓缓驶向前线，它们跟大部队也越发脱节，似乎没有步兵想要跟这些怪物协同作战，更不想保护它们，因为那造型一看就是在战场上被优先集火的主——<br/> 但它产生的效果是惊人的……当纠缠在一起的人类大脑发出幽光时，劳动军阵地上的灵能格栅和超级护盾突地闪烁了一下，接着如同惰性气体充多了的灯泡般破碎了。<br/> 同时突击者派出的侦查编队也在一阵摇晃中缓缓地向地面压低机头，那架势再多摆个两三度就能改为俯冲态势了，显然那不是突击者的本意。<br/> 上千个无辜的弱灵能者的大脑所制造的干扰波终归是比几艘船的处理器要猛一点，哪怕邓弗里斯的研究机构再怎么拉胯，他们堆人命也堆出一套还算有效的“舰娘反制系统”。<br/> 简单暴力又残忍的手段……<br/> “请企业将军动手吧！合成人会限制精神干扰对您的影响……我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常规武力，在失去护盾跟舰娘的情况下，正面战场劳动军会迅速溃败，而如果有您的支援，会让将士们更少流血——就像您期望的那样。”<br/> 呼，不能生气，为了孩子，为了指挥官……要稳住……<br/> 企业用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二一次的情绪控制稳住身形——上一次这么恼怒还是在她的元化人格失去大克的时候——她打算尽最后的努力，稍微帮美军回推一下战线，就继续找个什么理由退出战场，让这群脑瘫自己玩蛋去。<br/> 但随着她这强烈的念头逐渐清晰，前进中的合成人车身也猛地一顿，接着便在一片细微的电光中熄火了——<br/>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步兵跟“护航”的装甲一愣，因为他们还没有进入美共的火力覆盖范围。<br/> 很快越过斜坡的“探路者”便给出了警告，他们看到劳动军阵地上有蓝色的火花闪烁，似乎是政委使用电弧枪在对合成人进行远距离狙击——<br/> 他们居然没有被合成人的灵能压制给影响到，并且出乎意料地用那种射程极近，被认为是高威力近距离特化的武器点杀掉行进中的合成人——<br/> 实际上合成人前进的方向上有一大片反斜面，处在劳动军平射火力跟步兵的绝对视野盲区中，这也是为什么克里斯敢于让那些实验装备脱离步兵的保护往前顶……且早在侦察机编队回传它们的具体运动位置之前，压制就已经开始了，但政委们的“弧焊枪“无视了地形阻隔，用仿佛电流跳跃的射击方式穿过了地面，又或只是跳过了那反斜面，直接击毁了合成人，甚至电弧落在了部分已经被重装甲保护的履带车后方，把它们后面的车辆也一并熔毁了。<br/> 耐人寻味的是，合成人被狙击时损毁的程度不一，有的只是短路了片刻，便继续缓慢地向前开进，而有的车头部位全都烂成了铁浆，看着好像跟被等离子武器命中了一样。<br/>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br/> 克里斯连忙让那些履带车倒回去——<br/> 劳动军的政委们用事实证明了“活人的脑子”还是比“死人的脑子”好用，美国GFB投资了几千亿的项目用最笨最暴力的办法，牺牲了大量宝贵的候补以获得短期在精神层面战场上的优势，却依旧顶不住70个灵能政委的攒射。<br/> “缸中之脑”爆开的时候，还泛着莹绿色的粘液飞溅在一旁的步兵身上，滚烫跟腥臭折磨着他们的精神，并且当其提供的灵能场失控后，便开始对周边进行了无视敌我的影响——<br/> 许多美军士兵的脑袋膨胀起来，在扭曲的波纹中如烂熟的香瓜般开裂，跟那些合成人的悲惨下场并无二致。<br/> 宛若地狱降临人间的景象进一步摧残了美军的士气，他们在尚未目视敌军之前便已经崩溃了，随着第一个溃兵出现，上至上尉，下至各战术班的班长都在呼号中带着自己的兄弟下属们自这活地狱里展开了逃亡。<br/> “……”<br/> 克里斯虽然一定程度上预见到了自己挣扎的失败结局，但他没想到会是以如此迅速，如此糜烂的形式……<br/> “……已经结束了，我们回特赖安格尔待着去吧。”<br/> 眼见败坏了道义跟人性的武器也不过如此之后，企业便彻底放下心来，也不再掩饰哪怕一丝对于联邦政府的失望……甚至是仇恨。<br/> “顺手还能清理一下邓弗里斯的坟墓……不知道地下还有没有那些恶心的东西。”<br/> “等一下，我们还没有完全输掉！！我们还有后备队的两支合成人！”<br/> “你在说什么呢？主将阵亡之后常规部队的指挥权将由其次级高级军官继承，况且我没看到什么后备队——”<br/> 华盛顿冷冰冰地看着克里斯将军。<br/> “主将阵亡？”<br/> 克里斯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很难说他是受到了合成人爆炸的影响还是他为了欺骗舰娘，已经自我催眠到了一定境界，分不清现实虚幻了。<br/>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br/> 没用华盛顿动手，克里斯的头便被来自溃退部队打出的“流弹”给崩掉了。<br/> 他直到倒下之前，双目还逸散着茫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