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代——我们继续吧!”<br/> “是,指挥官!”<br/> “还要我抱着吗?”<br/> “……诶?不会麻烦指挥官吗?”<br/> “当然没有。”<br/> 重新坐上马车的大克似乎已经遗忘了一路追着他们跑到浮港来的前卫……这让能代多少有些为那位同志感到悲哀……克里姆林的爱或许是不变的,但他的注意力还是被分走太多了。<br/> 当然,她也在庆幸,指挥官在正事儿之余,似乎没有忘记跟她的约定。<br/> “驾!”<br/> 已经从浮港往南边镇子里走的坎宁安一行人有些微妙地看向通往舰娘村公路方向上那奔驰的白色南瓜马车,如同童话中跃出来一般的华丽,令已经进入战备状态的港区平添了一番不真实,害他们都揉了揉眼睛。<br/> 灵能者加强过的感官让他们都捕捉到了那一边让能代坐在自己大腿上,一边驾车疾驰的克里姆林——<br/> “……原来那身并不只是重樱的提督服啊。”<br/> 虽然是被大克跟舰娘的“会玩儿”给震惊了一下,但战士们自认都没有横抱舰娘的能耐,因此更多的是感到牛逼——因为相似的动作换了他们,下半辈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br/> ……对外的说法是,舰娘小镇正在举办庆典,因此不开放参观,但很多人已经提前嗅到了风声,或者说,潜意识里他们认为只是一两艘还好,但普通人跟集中的战舰还是分开生活更轻松些,也减少了某些事故发生的风险——便没有一个人打算往童话一般不真实的艺术品小镇那边行进,给大克添乱。<br/> 再说了……舰娘有舰娘的疗养院,城里也有一般的海军疗养院……游乐园里有对海军们来说速度刚刚好的旋转太空梭——至少不是会把人脑浆子摇匀的舰娘加强版。<br/> “我好久没带着老婆一起骑马了……”望着远去的白马和“青春”,坎宁安感叹了一声。<br/> “听上去很像是贵族才会有的情调啊司令。”<br/> “可不敢乱说!!骑警取消之后伦敦的骑马服务已经跌至10磅一个小时了,下次我请你们都行,我以前的成分不可以乱讲,明白吗?。”<br/> “……明白。”<br/> ……<br/> “他们……好像在议论我们的亲昵行为呢,指挥官……”<br/> “无所谓,我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br/> 大克腹诽一声——这不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么。<br/> 当然,像赤城那种可以旁若无人……还是忘了吧,有点恐怖。<br/> 在夕阳下怀抱美人纵车狂飙似乎已经是情调的极致了……但大克终归是大克,他的心似乎一直系在战争上……于能代馨香的发波中,他慢慢地走神了。<br/> 对未谙兵事之人而言,战争无疑殊为浪漫——可常历刀兵之人,又为何企盼战争?<br/> 这自是要看打仗的目的是什么。战者可受之利,历史长河之中比比皆是。<br/> 手中跟腿上沉甸甸的幸福感,只会让大克再次在心中强调,自己的存在依旧基于物质——而非思考时那可能百年千年也不一定能找到答案的“存在联系”。<br/> 虽然表面上,克里姆林已经在舰娘所构建的温柔乡中渐渐变得有些懈怠,但他仍记得,塞壬欠他一个答复。<br/> 一个百年之前的答复,一个对他和那些牺牲者的答复。<br/> 这个答复必须用战争去获得……作为大一统的附属产品,被掠夺至他手。<br/> 为了不刺激到养孩子的企业,也为了不让经常和他接触的姑娘看出端疑,克里姆林在港区的活动一直编排得很满……假象中的他,仿佛已经遗忘了,最初是打算用强有力的拳头去“质问”主机的。<br/> 今天跟坎宁安和路易吉达成一致,其实是有点绕开他们本国支部意见的意思,属于“教唆”,甚至是越级指挥,但他不在乎——他没有等的耐心了。<br/> 用局部战争能逼出鹰派的一部分底牌自然是好的,己方更有准备的仗打起来也能减少伤亡……更重要的是,他要看看南极方面的态度。<br/> 他想知道,天帕岚斯跟拉沃斯在塞壬启智行动中的位置、身份、以及她们的态度。<br/> 她们是不是“塞壬至上”主义者,又或只是讨厌人类,想要毁灭原造物主?<br/> 如果不能理解敌人的想法,则难以打败敌人,很多时候战场上若是双方武器差距并不悬殊,决定胜负的并非单纯的布阵兵法,更多的是将领之间的相互揣度,以及情报部门之间的拉扯。<br/> 还是那句话,军队必然有其服务的政治目的,从鹰派过后的种种应对方式去分析,便能一定程度上读出两个仲裁者的政治意图。<br/> “你脸好烫啊,能代,是不是锅炉烧太旺了?”<br/> 很难想象大克脑内一边在编排着怎么才能诈出天帕岚斯的真实想法,一边还能跟能代正常交流。<br/> 这已经不是一心二用的程度了,他是把哄舰娘的高效行为融入了DNA中,或者,作为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在驱使嘴巴说出并不好听的情话。<br/> “……像发烧一样?那一定是被你紧紧抱住了的缘故吧。”<br/> 能代的头发随着将脑袋顶在大克腋下太久,已经钻了好几圈而稍显凌乱,发丝垂在她的嘴边,不小心被抿了进去。<br/> 大克低头,尽管脑内还在双线程,他还是把“足足”三成的注意力放在了爱人这边。<br/> “之前一直这么抱着我,会不会有点腻了?”<br/> 看到大克那并没有反光的眸子,能代揪住了大克肩膀上的一撮衣物:“如果你腻了的话,我稍微离开一会儿让你静一静也没关系哦?不用顾虑我的……”<br/> “……”<br/> 少女那小心翼翼又透着满足的娇声,令大克手脚僵硬了一下,三成注意力一下子扩充回了十成。<br/> 能代的语调中,没有哪怕一丝因大克注意力不完全集中在她身上……而产生的恼怒。<br/> 她反过来试图安慰大克,似乎是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男人讨厌的事情才害他如此不上心。<br/> 面对如此卑微的能代,大克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恐惧感,他从冷静的思绪中跌出,大热天的后背起了满满的鸡皮疙瘩。<br/> 他的恐惧,源于害怕自己的臂弯中的能代在受尽委屈后,突然消失。<br/> 新婚的妻子对丈夫低声下气,这可不是什么幸福的开端——<br/> 能代,在以自我牺牲的方式,成全大克那“舍小家,顾大家”的思维方式。<br/>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跟能代产生了太过强烈的,付出再大代价都不无法断开的联系,且这种联系十分之普遍,其他跟他有誓约之上关系的姑娘也在深化联系,让大克被自己堆砌起来的,如山般沉重的“软弱”给压住了。<br/> 这就是婚舰的力量,也可以说是有婚姻之实的舰娘的力量。<br/> 一道又一道的锁链将他绑在了舰娘构成的铁处女中,一开始是为了突围,后来是为了查明真相,但最终,在自以为利用舰娘感情的,自我厌恶过程中,他自己反而成了舰娘十字架上的牺牲品。<br/> 能代问询要不要她消失一段时间的时候,大克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混蛋的人,没有之一,随之而来的欲望更是让他喘不过气来。<br/> 我才不允许她随意离开我……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恶心的想法??<br/> 能代——她的笑容是属于我的,她的舰体,她的一切,包括那双令人挪不开眼睛的素足……这些都是属于我的。<br/> 占有她们,是天经地义,我不能允许任何除我之外的人拥有她们——<br/> 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大克发觉他是在物化对方,这是一个老战士绝对不能允许产生的恶劣思维,但他就是无法将那种邪恶的念头吹散。<br/> “……请不要离开我。”<br/> 诚实是他最后的救赎,他呼吸粗重了许多,把能代往自己胸口使劲塞了一把。<br/> 在面对那股灵魂深处的恐惧时,大克头一次服软了。<br/> 他不再找借口自己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存,不再说自己是为了安慰姑娘们才迫不得已——<br/> 这是他的舰娘,他是她的指挥官。<br/> 最初,因为感情来得太过容易,他忘却了对失去的恐惧……直至今日才彻底明白,他其实根本承受不住失去舰娘的代价。<br/> ……舰娘对他的祝福,或者说,诅咒已经开始生效了,精心编制的大网,构筑了足够细腻的软弱来让他瞻前顾后,或许当网的密度重量更夸张些后,他便会迟钝,放下潜在的仇恨,放弃追逐真相,只为了更容易,更可控,也看得见的未来而战——那正是主机,还有余烬们想要看到的。<br/> 这能不能说是……舰娘和塞壬,将名为拉夫里年科的凶兽驯服,并饲养了起来?<br/> 贝法所推崇的办法,已经成功了一多半了。<br/> ……大克最后的骄傲,尚未被完全粉碎,是否能让克里姆林“无害化”,都要看主机的答案,够不够唤醒野兽的凶性。<br/> 而能代,感受到了大克手掌递送过来的热力后,害羞地撇开那种重樱娘们儿特有的自我奉献精神后,抬眼看去,发现他的眼底似乎有股后怕水气在酝酿,这般脆弱的大克罕见到令能代错愕。<br/> 少女也突地发觉,自己刚刚“合乎气氛的推断”似乎让他产生了某种悲伤跟恐怖的联想,他变得非常非常在乎自己的想法,不是那种上司对部下,长辈对小辈的呵护,而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感情”。<br/> 她有些担忧,但更多是被过分强烈的喜悦盈满了心胸,软在大克身上,恨不得变成蛋包饭的蛋衣,光滑地将他整个人都盖住:<br/> “嗯,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爱你哦。”<br/> ……<br/> 再次接受了自己软弱一面的大克仿佛突然步入了“中年”,哪怕他还没奔三。<br/> 跟长门那场闹剧一般的誓约仪式不同,能代让大克再次认识到自己应该在事业跟家庭之间取得一个平衡,因为如果连自己的家都不爱,那恐怕他也很难爱更多的人。<br/> 他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对待小舰娘——闺女们的种种态度,他突然发觉,他是先领悟了“父爱”,之后才有了“爱情”,顺序上就错了。<br/> 很多人是在追寻爱情的过程中收获亲情,但他被欲望牵着鼻子走太久了,有点搞不清楚,如何去处理除了几个“开国”老同志之外舰娘的爱慕,便天真的以为可以搁置——这实际上是一种傲慢。<br/> 如此扭曲的情况……在正常人类社会中属实是难找到共情,所以他也无从进行比对分析。<br/> “……指挥官,您的脸也像是在发烧一样呢,在想什么?”<br/> 能代一面给大克膝枕,一面轻轻地并拢双腿将大克侧颊和耳朵的肉给夹在腿缝之间,好像是在逗弄大克,又好像是给他做按摩。<br/> 他们如约来到了斐济的瓦娅沙滩——坐下便是柔软的白沙,如同飘在云上,望着夕阳,厚厚的珊瑚边缘沿着瓦娅的海岸线延伸,泻湖,以及在长长的沙滩和岩石岬角之间交替的海岸线都仿佛舰娘那情感丰富的眉眼。<br/> 战争之前,许多情侣梦中最完美的蜜月滩头,现在仍未对外开放,可以说在此刻,这里的一切自然景观都被大克和能代包圆了。<br/> 包圆……多么小布尔乔亚的想法。<br/> 壮汉一边享受着能代的按摩,一面慢慢地将自己被夹住的耳朵拔出来,以仰躺的姿态看着少女:“在想生几个。”<br/> “……诶!!”<br/> “不逗你了,我是在想,我是否有些太过自以为是了——既然每个舰娘都是独立存在的意识主体,那么我会为你们做出的选择影响到我而感到困扰……是一件科学又合乎逻辑的事情。”<br/> “您又在上哲学课了……”能代伸手去掐大克的耳垂,但被壮汉拉住了:<br/> “直接说结论吧,我就是好色,占有欲强,还是三分钟热度,这样一个愚蠢的男人却享有如此庞大的‘情人资源’让我又是自得又是害怕,怕有一天会被打回原形,所以我找了各种理由来避免自己失去一切,成为全天下笑柄的可能——在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我已经用了很多烂借口了,但实际上每个漂亮的舰娘我都想摸一摸,都想抱一抱……咕!”<br/> 然后大克的嘴就被能代拿巴黎水的瓶子给堵上了:<br/> “好啦好啦,这些我们都知道啦!指挥官您滥情又好面子,喜欢维持军队上下级观念又要讲究大家人格上的平等,你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但是我们就喜欢你,这样总行了吧?”<br/> 能代嗔怪一声:“真是的,稍微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啊?”<br/> “……那就说点你不知道的。”<br/> 把瓶子从嘴上扯下来,大克反手抓住了能代的脚踝抓痒了两下,让她的脸色一下子又烧熟了一般:“心思最黑暗的时候,我还想过回家汇报时,先不公布你们的存在,由我一个人独享这么多的美人和爱——但老家都炸了,我反而不用担心这些破事儿了,也不用担心隐藏不住自己的肮脏欲望……唉,人呐,真是在不断地刷新下限,这方面我居然感觉还挺庆幸的,我真的应该给阿列克谢同志跪一个……各种愧疚感才是促使我找寻记忆的主要动力,回去报道已经变成次要的了。”<br/> 大克呢喃了一阵:“明明一点都不‘铁血’……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我潜意识就接受了自己是个‘铁血’的人了呢?”<br/> “指挥官……不只是人,舰娘也会被自己突然生出的恐怖想法给吓到,我就有想过,在指挥官您的坏手伸向我腿的时候,把它剁下来做成刺身——”能代把跪坐的腿放平,也向后张倒:<br/> “但今天约好了,您已经依我了,接下来就要我来包容您了——我会陪您的,如果您打算带着我,去拿肃正为死去的同志们祭旗,我很乐意——相信那位齐柏林同志,也跟我有相似的想法。”<br/> 她轻声道:“虽然很多人害怕失去,但也有人拥有面对失去的勇气。”<br/> 当能代跟大克的肺腑之言都吐出,隐在棕榈树下的三道影子,也便缓缓地退走了。<br/> 她们已经偷窥了老半天,最终结果,似乎还算令她们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