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先生,您的帽子真好看,在哪里买的?’他这样问我——我就跟他说如果你加入法共,我送你一顶一模一样的。”
不知不觉中,厨房里围着听大克讲故事的已经不止后厨的人员了,忍不住提前跑来偷吃的酒匂,来送材料的电,还有来帮忙的埃米尔,都静静地环在厨台的旁边,一边看着大克捣鼓甜品,一边津津有味地听他讲克莱贝尔的往事。
“他并不是一个能在我这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家伙,因为一般能给我留下强烈印象的,要么是些死变态,要么是些很强的精锐之辈,都是现役里的翘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头天我们在海上打得脑花都崩出来,后天可能就要挂着骨折环互相板张臭脸在酒会上见面,还得互相嘘寒问暖……这就是千变万化的国际形势啊……”
“总觉得海权战争……有点像是许多国家都经历过的,诸侯混战的战争形式呢……”
“你可以如此理解,但在剑拔弩张的环境里通过战舰核心的努力开发,来把各国士兵跟平民的伤亡数字都降到最低,可以说此种战争形式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另外,再不济战争爆发的位置也并非本国领土范围内——法国佬跟德国佬天天在大西洋上撕,共和国跟大选帝候看到彼此的舰影之后,该往哪招呼更疼一些,心里都门儿清,都已经这种程度了,但他们的国境线上还是一派祥和。”
“苏联那时候跟德国接壤吗?”
说到一半就歪题了的大克清了清嗓子:“不谈肮脏的事儿……继续讲那个奶油小生……我的形象可以登在报纸上作为红海军的‘标准军人形象’进行宣传,克莱贝尔则是能够成为法兰西‘全民男友’的那种,单论形象,我自认不如他。”
“诶,连指挥官都自认比不过的帅哥吗?”
虽然大克一直在强调对方的外貌优势,但姑娘们完全不好奇,似乎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比克里姆林更对她们胃口的男人了。
“呵……因为他卖相太好的缘故,被拉去各种战争债券的推销会,拍电影,加上应酬,他的训练强度一直上不去,哈,等后期玛索号服役的时候,他才跟我在大洋上交手过一次,当时并没有威胁到我们的侧翼,但他成功地打乱了斯摩棱斯克的进攻节奏,也把哈巴罗夫斯克吓了一跳。”
大克已经将脆皮从烤箱内取出,开始在每一层脆皮之间堆叠奶油:“可能是他装备了巡洋舰级别舰炮,而斯摩棱斯克用的是驱逐炮的关系,我的小同志对那次交手一直心有不甘,不过就我而言……其实它10公里突袭的那一波是结结实实挨了我一轮的……高航速并没有起到决定性作用。”
说到这里,大克突然颇有些微妙地看向已经自觉地戴上隔热手套,帮他将坯子抠下来的鸟海:“……我记得那功夫藏王也在场,它一轮齐射糊了克莱贝尔9颗,把他的舷外板全炸飞了……加上我过穿的那三颗,能看到他的舰体上锅炉盖子单独飞出去……人都掉进海里了,但船壳还往前漂移了700米左右才停下,向前倾覆……”
“……”
鸟海有些困扰地以纤指点了点脸颊,仿佛在纠结大克这番“暗示”是在希望她能有正牌藏王的准头,还是单纯在羡慕她如今对高速驱逐舰的压制能力。
“完成了……他临走之前说一定要吃的……”
赶在不得不开启下一段故事之前,大克终于把一团薄荷叶放在了歪七扭八的拿破仑蛋糕顶上
卖相不怎样,但这已经是大克十分努力的结果,稍微再修修边幅,应该勉强能装盘:
“谨以此物,纪念克莱贝尔,法兰西伟大的战士——”
不得不说,大克严格按照烹调书跟布狄斯的指导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不错——酒匂又没忍住,嘴边沾满了奶油。
“敬克莱贝尔——呜哇,什么东西烧焦了!”
“诶诶诶!!是,是我煸炒的牛肉,坏了!胡萝卜香芹汁都焅干了!!加红酒!!加红酒!!”黑烟从头顶飘过的瞬间布狄斯神色一僵,因为听故事太入迷了,她把提前加工的材料全都忘记了——
……
还好布狄斯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冒失,还不至于是企业那样会拿酒精灯加热能量棒来吃的人才——除了让中午的勃艮第牛肉多了一丝奇怪的焦味儿外,并没有酿成大祸。
赶着饭点儿,载着君主的“骑士型”棋盘战舰也回到了驻岛,还带着第一版的合约。
武藏跟黎塞留都确认过合约上没啥猫腻,大克也就很痛快地签了,比较意外的是,骑士级还探出了一枚机械臂,将一面显示屏塞到了大克的怀里——那上面正播放着向西探索的先锋军团递送回来的影像资料:
“公共地图上显示此处曾经为苏联首都莫斯科,正在定位同位体地球红场位置。”
在大克微妙的目光中,这些看上去外在年龄都不大的塞壬驱逐舰从东侧拖过来一条闪长岩,立在了浅海的礁群之间……
“我们在此处建立纪念碑,希望你能好受一点,克里姆林旗舰。”
“……谢谢。”大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手里还抓着面包,右胳膊边上就能碰到布狄斯的炖肉,但塞壬们突然颇具人情味儿的安排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让他不知道是该继续露出忧伤的神情,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满足口腹之欲。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没关系的,你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听起来很像是同志们会说的话。
不管是纪念碑,还是这句话,都让大克讶异于塞壬驻军的变化。
心思越发复杂之间,大克擦了擦嘴,在酒匂跟普利茅斯又担忧起来的注视中,郑重地坐在露天桌前。
“……协议上承诺的人力,你们是打算协助地下挖掘工作还是搭建发信器——”
“890旗舰阁下决定援助你们的地下发掘工作……早一些回到主机的管控下并不符合我们当前的需求,很多同僚都不同意放弃难得的自由,被新的,无穷无尽的任务约束。”
说白了她们想摸一段时间,但又不能摸得太明显。
“完全不尝试跟主机取得联系……会显得很消极……但我们援建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可能会让消极任务的判定变得更宽松一点……”
这话说得咋这么自欺欺人跟卑微呢?
合着你们还是怕主机清算你们对吧?
大克很无语,不过发掘工作能够顺利进行的话,也算是变相减轻了他的压力,这时候就不要挑挑拣拣了。
而跟宇宙另一端重建联系的难点,目前不只是塔台的搭建,还有电弧导流必须的散热器需要布里马克三逆推开发,很多零件是现有生产线无法完成的。
这个时候大克就会怀念自己那无所不能的舰体以及核心舱,只要泽洛转化器一开,“3D打印”就能凑齐他们需要高级机床才能搞定的所有零件。
他希望塞壬能够在这方面提供额外帮助,但890看过图纸之后,居然没有发出“呵,愚蠢的凡人”的不屑笑声,反而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告诉大克这东西除非是月港,不然一切驻地都没有能力独自生产。
这下大克犯了难,就像一个用惯了SAI软件的人电脑突然崩了,必须赶在截稿前用网吧的默认画图应用出稿一样,笔刷还有压力杆灵敏度都要重新调,简直要了老命。
“如果地下有泽洛尘生产线的话……能省很多时间,但说不准。”
在大克惆怅着要怎么把核心舱里那对他都算黑科技的转换器设计图给复刻出来的功夫,酒匂在频段中抱怨起来——
“唔,为什么塞壬的终端没有数字键啊,好难用……”
“?不装配物理十二宫格按键的设备不是更方便吗?”屏幕另一边的探索者对戳弄着屏幕的奇葩轻巡问。
“不能设置、解锁密码的终端不是会更容易被偷看吗?”酒匂还振振有词。
“我不能理解——”
就在探索者准备放弃跟酒匂对线,给予她一些“对智能机都使不利索的老婆子的临终关怀”的时候,刚刚还在想材料、设计图去哪搞的大克突然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对了,兴登堡那家伙……之前我记得他在叶卡捷琳娜计划执行前,往别处埋过一些补给和器材,还在录像里留了密码坐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要的东西——前提是那处坐标没被肃正重点轰炸过……”
他念念有词地在大家微妙的目光中冲向前帘,从菜谱地下掏出便利贴跟铅笔开始写写画画。
想不到那些当时在他听来完全没有用的信息派上了用场。
兴登堡,是我错怪你了,你的未雨绸缪真的造福于“后人”了——
他按照记忆中对铁血电码的了解,尝试去破译。
从赤塔附近起,行动半径不超过500海里的话,能够定位到的几处符合该串数字的可能藏匿地点……不是大克太熟悉铁血的编码习惯,单纯是这东西已经被前盟军国家研究透彻了。
“伊尔库兹克……只可能是这里了,如果之前有转移走军工跟战斗员的任务,或者外出寻找达布隆的需求……这里必然是一处重镇,就算被轰炸了分散布局也能留下一些东西吧?”
按那还未窥其全貌的叶卡捷琳娜计划将达布隆都用作精神力燃料的结果看,德海能够埋在异国他乡的设备数量、质量恐怕都不尽人意,但大克还是打算把这一情况告诉剩余南下塞壬们,希望她们去看看该坐标有没有留下些痕迹。
“正在前往该坐标位置。”
另一边的领洋者也很痛快地配合了大克听似任性、心血来潮的要求。
“UAV扫描显示该区域并未受到伽马射线强照射,保存有平顶山地形、植被,存在连贯岛屿地形,扫描图正在同步给合作终端,请查收。”
“……太好了,没猜错,就是那里。”
大克虚握拳头。
看到大克打起精神来的姑娘们,都松了口气——起码又有件事可以让壮汉沉浸进去,不再胡思乱想。
“我们并未携带专业挖掘设备,只能开采表层土壤以供分析。”
领洋者说着,身后如同铲子一般的分裂舰艏部分,斜斜地刺入顶着看上去像是椰树植被的岛屿土壤中——表层土壤并不厚实,下面果然有着同样的烧蚀层存在。
“……发现非自然钢制结构,正在对下方工事进行切割作业。”
工事——一定是那里。
“……不明机床遗迹,奇怪,它好像还能运转,对我们的认知仿佛层有反应——”
“记录已上传,请尽快查看。”
随着被激光切开的空洞之下,满当当的陈列品映入眼帘,不只是塞壬啧啧称奇了,屏幕后面的姑娘们也跟着傻眼了。
“……不,不是吧,居然真的有??”
大克在全程围观的姑娘们目瞪口呆之际,挂上轻松了不少的傻笑:“这就又是个值得一讲的故事了,同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