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当年的你也像现在这样,除了速度之外全都稳压我一头”
大笑过后,阿喀琉斯随手耍了个枪花便将投枪扛在肩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埋怨,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充满了爽快感。
“中间可是发生了很多事呢。”
塞琉斯毫无防备的转了个圈,然后颇有些无奈的望着自己这幅年少的躯体。
“而且坦白来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真不是我的本愿。”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其他人,那这个混蛋一定会被我结结实实的捅上几个窟窿。”
阿喀琉斯眯着眼,像是要把塞琉斯的模样刻在心理似的望着对方。
“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就姑且相信好了。”
“那我还真是要感谢你的这份信任呢。”
塞琉斯露出微笑,虽然这么长时间没见,但他们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而出现太多的改变。
这对离家许久的他来说,简直是最为难得的慰藉。
“对了,阿喀琉斯,你知道我在‘黑’方这边遇到了谁?”
突然想到了什么,塞琉斯神秘兮兮的望着对面的阿喀琉斯。
“你绝对想不到。”
“哦~~~?”
阿喀琉斯有些耐人寻味的挑了挑眉,同时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身侧,那图利法斯最高的市政大楼的方向。
但在表面上,他却不动声色的,或者说,本来就十分好奇的开口询问道。
“是谁?奥德修斯?埃阿斯?赫克托尔......”
阿喀琉斯连说了几个名字,但都被塞琉斯摇头否定。
这位希腊最速的大英雄挠挠头,接连的错误更加激起了他的兴趣。
但考虑到他们两人共同的交际圈,能够叫的出名字的,还能让自己这位好友摆出这幅态度的着实不多。
“这种简单的仪式,就算是咱们也只能被降格召唤,那群神明自然不用多说了,难不成——是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你为什么会提到他?”
塞琉斯有些莫名其妙。
“你和他很熟吗?”
“只是在完成任务的时候见过几面而已——我本以为你们两个会很熟才对,毕竟底萨莱那个号称‘天选之王’的伊阿宋一直在吹嘘他和你们的关系,还出钱给你们建了不少神庙,母亲也没少和我提到众神以你们为主而设立的赌局。”
阿喀琉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比起塞琉斯这个当事人,他的表现似乎更加疑惑。
“所以,你们两个其实不熟?”
“这一点,伊阿宋那家伙倒是没有吹牛,但我也确实没见过那位赫拉克勒斯。”
塞琉斯摊了摊手。
就像阿喀琉斯的母亲所说的那样,众神出于需要拿他们打赌,以及防止他们两个合伙左右赌局结果的目的,一直有意的引导两人不去见面。
而等到没有这方面限制的时候,塞琉斯却偏偏没有时间与机会来与赫拉克勒斯认识。
“算了,我也不卖关子了,是老师啦。”
“老师?!”
阿喀琉斯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的少年。
“你说老师也响应召唤了?”
“用的还是我的圣遗物哦。”
塞琉斯双手叉腰,炫耀似的扬起了脑袋。
但阿喀琉斯却根本不在乎这点,同样被圣遗物‘歪’出来的他可太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为什么?老师一直表现得那么无欲无求——我是说,他怎么会回应这些魔术师们的召唤?”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知道,虽然隶属于黑方,但我也是今天晚上才与他们汇合,也就比你们早来那么一会儿,问他,他也总是转移话题。”
塞琉斯摇摇头,就和阿喀琉斯一样,对于喀戎的出现,他自己也十分的诧异。
但当他询问对方原因之时,喀戎却只是微笑着,什么话也不肯说。
“真是的,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们一个个的都是这样。”
阿喀琉斯撇撇嘴,看样子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
但紧接着,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仰起头,双目不断的在周围的楼顶扫视着。
“不过,既然他也在的话,又为什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塞琉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和Master是今天晚上刚刚加入的‘黑’方,而你也知道我的性格......”
“不会回应只为一己之私的呼唤,或者干脆就是杀了那个什么尤格多......多什么......反正就是杀了‘黑’方那个原定的Master,然后救了你现在的这个Master对吧。”
“是尤格多米雷尼亚。”
“我可没功夫去记住这些没意义的名字。”
面对塞琉斯的提示,阿喀琉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反正就是这样,为了安抚那些魔术师们,顺便保护你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Master,老师他就留在了那座山上的城堡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塞琉斯无奈的摊了摊手,对于这种事,他其实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切,这些贪生怕死,毫无英雄气概的家伙。”
阿喀琉斯不爽的吊起了眼睛,而见到他这副样子,塞琉斯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们可没你我这样的不死身,阿喀琉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无限制的小心与谨慎,这是可以理解的,尤其在我已经杀了他们一位成员的情况下。”
“这么说,我们的‘希望之花’竟然也有觉得自己杀错人的一天?”
阿喀琉斯的双眼中满是戏谑之色。
虽然关系不错,但他可不放过任何一个光明正大调侃塞琉斯这个‘别人家孩子’的机会。
“我可没这么说,阿喀琉斯。”
塞琉斯耸了耸肩。
对他而言,理解与认同,两者所导致的行为逻辑可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那家伙为了一己之私就要剥夺他人的生命,基于这一点,夺走他生命的我自然是问心无愧——但在他们看来,我确实因为一些在他们眼里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杀掉了他们同伴,我的Master也很有可能会因之前的恩怨而对他们心怀不满......”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我小心防范同样也是人之常情,是能让所有人理解的正常行为——事实上,我没有杀他们也只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暂时没有触及我的底线,而我又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曾经的恶行而已。”
塞琉斯想到了初见弗拉德三世时,对方在‘人造人’问题上的试探,以及在达尼克的遭遇后,‘黑’方御主们面对自己时的集体沉默。
就像刚刚所说的那样,他理解对方的种种行为,但也仅仅只限于理解而已。
“你这家伙,这么多年了却还是守着老一套。”
阿喀琉斯像是受不了似的摇了摇头。
“我早就想和你说了——这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因邪恶与欲望的侵蚀下腐烂、化脓,那么,至少在自己还能掌控自身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活上一场有何不可。”
“我说这么多可不是想与你辩论,阿喀琉斯。”
望着一脸不耐烦的好友,塞琉斯只是平静的笑了笑。
“就像你喜欢追求惊心动魄的人生一般,守着那些条条框框并不会让我觉得难受,当然,我也不是在评价两种生存方式的优劣......”
“事实上,比起将堂堂正正视为荣耀的你,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喜欢在精神上自我感动的家伙罢了,而这份常人做不到坚持,也正是将我与他人区别开来,能够坦然承受英雄之名的骄傲(傲慢)与荣耀。”
说到这儿,塞琉斯也学着阿喀琉斯的样子,将手中的镰刀扛在了肩上。
“说到底,只要问心无愧,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也就只有立场不同而已——就像此时的我们一样,即使守着不一样的人生信条,你我难道就不是推心置腹的好友吗?”
“这么说才像话嘛。”
阿喀琉斯再次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并将投枪直接横在肩头,双手还像撑着扁担一般的将其握着。
这是枪兵们精神极度放松时才会摆出的姿势,而在一场战斗之后,这也代表着主人的休战之意。
“今天可真是大闹了一场呢,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快要天亮了。”
“所以,你是打算就此休战了吗?”
塞琉斯收起了自己的镰刀。
虽然能够压制对方,但在相同的灵基规模下,阿喀琉斯绝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战胜的敌人。
再考虑到图利法斯这座十六世纪左右建造的城市中,民居民房都是挨在一块儿,以及阿喀琉斯只要战意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性子——
综上所述,如果今晚这场不合时宜,不合地点的战斗能在仅仅只付出一条街道,以及些许无人店面等可用金钱计量的代价结束的话。
塞琉斯自然是非常的乐意。
“差不多吧。”
提起这个,阿喀琉斯顿时有些懊恼。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之前和那个Saber交手的时候确实有点热血上头,为了破掉他的防御着实耗费了我不少力气,魔力的供给方面也多少有些乏力。”
见猎心喜,加上没想到塞琉斯竟然会被圣杯战争所召唤的可能,阿喀琉斯C级的魔力根本不支持他在远离御主的情况下继续与塞琉斯战斗。
但作为从不畏惧挑战的阿喀琉斯,这一点点的劣势根本无法限制他的战意。
真正令他决定暂且休战的原因,其实正是面前塞琉斯。
“而且,这里是市区——我到是无所谓,但你一定会束手束脚的不敢使用全力,还会全力制止我造成太大的破坏对吧?”
阿喀琉斯随意的打量了周遭的布局,他可以确信,如果真的放任他的战车跑个来回,这座城市至少会有一半化为废墟。
而那时候,不说师兄弟间反目成仇,久别重逢的决斗将会直接变成不择手段的猎杀,单是因此死亡的平民,都会成为塞琉斯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作为对方的好友,阿喀琉斯认为自己有必要克制一下,不让对方难做才行。
“明明是场难得的决斗,对手却因为种种原因施展不开手脚,不说是你,我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憋屈。”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体谅了,阿喀琉斯。”
塞琉斯露出欣喜的笑容。
“那么,我向你保证——下次如果是在战场中相遇的话,我一定会尽兴的......”
“喂,话可别说的太满。”
带着某种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似的戏谑表情,阿喀琉斯咧了咧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塞琉斯的话语。
“我的话仅仅只代表我本人,想结束今晚的热身战的话,你还要搞定那一位才行。”
“那一位......”
话语瞬间在此定格,塞琉斯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左肩,在那里,鲜血滴落,一支漆黑的箭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插在了那里。
接着,他一把握住刺入身体的箭矢,用力拔出之后,仿佛为了确认被贯穿的事实一般将其举在眼前。
“无比熟悉的气息,火焰、月光、冥府还有......阿喀琉斯——她是谁?”
塞琉斯的声音微弱而沉静,而见到好友这难得的表情,一旁的阿喀琉斯非常恶劣的笑了出来。
“你绝对猜不到她是谁——哈哈哈,这简直太有趣儿了......”
“是你吗?”
塞琉斯没有搭理在一旁扶着肚子大笑不止的阿喀琉斯。
或者说,此刻的他,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任何事物。
回应他的,是再次射出的箭矢,没有空气被切割的风声,也没有引动气流的震动——漆黑的箭矢,就如同发动斗篷的塞琉斯一般,无声无息的刺中了他的手臂。
然而,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塞琉斯瞬间扭转了身体,并也因此看到了市政大楼上,那隐藏在月光下的身影。
随即,他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血花再次炸开,放出的箭矢不知何时已经扎进塞琉斯的大腿之上,但那伴随着疼痛袭来的气息,却让他无法抑制涌上心头的感情。
他没有向第一次那样拔出箭矢,而是就这么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踏碎了道路,踩破了屋顶,已经顾不得这些小事,三十多米的市政大楼,塞琉斯却只在墙上留下了两个脚印。
终于,那即使隔了那么多年也像刻在心底一般清晰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英气的身姿、翠绿的长发、毛茸茸的耳朵以及那狮子捕猎般的双眼。
即使近在咫尺,女猎人还在不停地弯弓搭箭。
肩膀、手臂、大腿、膝盖......对方的箭术显得十分生疏,在如此距离下,射出的箭矢却全部插在非致命的部位。
然而,由此而来的愧疚,却差点让塞琉斯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真是抱歉......”
杀气腾腾的箭矢几乎要将塞琉斯的脸颊都给整个撕开。
而感受到这份意志,牙齿、骨骼,乃至眼皮都被带掉一块儿的少年则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我回来了,阿塔......”
“咚————!”
爆炸的劲风将整个屋顶都给掀飞,但正中眉心的箭矢却被炽热的守护弹开——在皎洁的月光下,掉落在地的箭头泛起了银白的光辉。
“欢迎回来,我的大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