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起,两道犹如神话再现一般的身影正在图利法斯东部的理想森林之中飞速奔腾。
当头的是一位身披翠绿衣装的少女,她在树枝之间穿梭着,眼神中蕴藏着让人联想到猛兽的野性之感,
而在少女的身后,绿发的男人正在大地之上,以同样的速度奔跑着。
由于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男人那为了不影响活动而缠在身上的披风随风肆意的伸展着,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但与这份潇洒相悖的,男人英气非凡的面容上却满是困扰之色,褐色的眼睛还时不时的瞄向身前的翠绿少女。
“阿喀琉斯,你在看些什么?”
作为希腊最出色的女猎人,视线之类的东西自然逃不过阿塔兰忒的感知。
“怎么说呢?只是有些好奇。”
阿喀琉斯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在塞琉斯面前开什么玩笑他都不在乎,但在这位好友的妻子面前,有些话他多少就要斟酌一下了。
“明明这么多年没见,就这样放过......我是说就这么离开真的好吗?我可是特意给你们留的时间......额。”
注意到对方突然投过来的,犀利的眼神,阿喀琉斯干笑着闭上了嘴。
“特意给我们留的时间~?你是想看他的乐子对吧。”
“怎么会呢?”
阿喀琉斯连忙摇了摇头,开玩笑,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能在这儿承认啊。
“随你的便好了。”
阿塔兰忒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的表现,随后便轻描淡写移开了目光。
不过,阿塔兰忒这个当事人虽然不打算追究,但阿喀琉斯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硬是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来。
“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阿塔兰忒——以你那在传闻中毫不犹豫的杀死参赛者,并拖着他们的尸首游街示众的脾气,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然而,对于阿喀琉斯的询问,疾行中的女猎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就在阿喀琉斯认为自己今天是得不到答案,准备之后从塞琉斯那边下手之时,他的耳中,听到了来自阿塔兰忒的深深叹息。
“你觉得塞琉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塞琉斯?”
阿喀琉斯有些不明所以——这两个问题之间是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可阿塔兰忒难得松口,他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塞琉斯啊,与众神一起拯救了世界的他是一位毫无疑问的伟大英雄,游历世界的时候,我也常常能听到人们在谈论他的事迹,以及他的......”
“我问的不是他是个什么样的英雄,阿喀琉斯。”
阿塔兰忒抿了抿嘴唇。
“他是什么样的英雄我再清楚不过了,我问的是他的性格。”
‘塞琉斯的性格如何,从他的英雄之名上讲不是更加直观吗?’
阿喀琉斯在心里泛着嘀咕。
但他大概能够理解女猎人对于‘英雄’这个字眼的忌讳。
“善解人意、英勇无畏、不在乎人们地位的高低,不贪图金银珠宝,也不怎么亲近女色......”
说到这儿,阿喀琉斯下意识的瞄了对方一眼。
天真浪漫的阿尔忒弥斯、暗自谋划的雅典娜、态度诡异的赫菲斯托斯、以及毫不掩饰的阿芙洛狄忒——天知道老妈兴致勃勃的给他讲述这些神明的八卦时他是有多么的震惊。
可到头来,一直跟在塞琉斯身边的却只有眼前的阿塔兰忒,以及那位鹰之魔女喀耳刻。
要知道,就连自认对美色没什么特别追求的他,都拥有包括阿波罗祭司在内的十数位情人,赫拉克勒斯一晚上推倒的女人都是他的三四倍,算上男性就更是数不胜数......
‘算上男性?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阿喀琉斯连忙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阿塔兰忒的问题上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那坚守原则的意志——说实话,即使是鼎鼎大名的英雄们,也很难有人做到这一点。”
“是啊,塞琉斯他一向都很坚持原则,说过的话,做出的承诺,就没有一件不会去履行的。”
“除了回到你的身边?”
阿喀琉斯看似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同时小心的握紧了手中的投枪。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听到这句话的阿塔兰忒却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以一种平静声音诉说着。
“是啊,除了回到我们的身边。”
“唉?”
“很难理解吗?当一个人时不时就会背弃承诺,或是由于能力太低而无法完成某些夸下开口的事的时候,他的食言理所当然的会遭到怨恨。”
说到这儿,阿塔兰忒默默的叹了口气。
“那个大白痴啊,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连他都难以解决的危机的话,是一定会紧赶慢赶的赶回来的吧,但在这个世界上,究竟又有什么危机是不死不灭的他都化解不开的呢?”
这不是感性之人的思考方式。
换言之,只有充满野性,只有这位受到神明祝福的女猎人阿塔兰忒,才会直接透过事情的表象而看出它的本质。
“一想到他需要一边堵上性命的化解危机,一边还要因为自己的食言而心怀愧疚,我又怎么忍心在这件事上责怪他呢......”
闻言,阿喀琉斯顿时陷入了沉默。
直到半晌之后,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开口。
“所以,你射出的那些箭矢......”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自然不需要道歉——我是那么的信任他,他却认为我会因这件事而生他的气!”
阿塔兰忒的眼瞳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野性的女猎人自然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给他一箭都是轻的!”
‘你射的可不止一箭——而且,一上来就摆出那副阵势,任谁都会觉的你在生气吧......’
想到当时的场景,阿喀琉斯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
‘不过说起来,塞琉斯是连‘死亡’都会屈服的英雄,那种程度的攻击,说不定正是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方式呢。’
阿喀琉斯点了点头,不过,他可不会傻到把这些话全都说出去。
“而且......”
说到这儿,阿塔兰忒眯起了眼,开始上下打量起了阿喀琉斯身上的部位。
这不是看待同伴的眼神,更像是捕杀猎物前的观察。
意识到这一点,即使是名震天下的阿喀琉斯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从那个尤格多米雷尼亚能够迅速做出反应,并派遣三位Servant来狙击我方Saber的情况来看,他们一定正在那座城堡里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吧。”
阿塔兰忒的嘴角泛起冷笑。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阿喀琉斯都能意识到的问题,阿塔兰忒又如何看不出来?
或者说,在看到塞琉斯出现的那一刻,女猎人的脑中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
‘塞琉斯不会相应魔术师的召唤——这次降临很有可能是为了拯救现在的Master,并且杀掉了尤格多米雷尼亚原本参战的魔术师——他在‘黑’方的处境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这样的逻辑等式。
“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让那群令人作呕的魔术师们看他的笑话——即使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也一样。”
注意到阿塔兰忒意有所指的目光,阿喀琉斯很是从心的偏了偏头,还一脸若无其事的吹起了口哨。
不过,在他的心理,却还是冒出这么一个疑问。
‘既然担心那家伙的话,直接跟着他加入‘黑’方不就行了吗?反正Master已经被那个神父的Assassin搞定,也不存在背叛的说法。’
阿喀琉斯依然留在‘红’方是为了毫无顾忌的与塞琉斯打上一架,那么,阿塔兰忒又是因为什么而选择回到‘红’方呢?
尤其是在与爱人久别重逢的情况下?
‘所以,虽然嘴上那么说,但这家伙果然还在因为塞琉斯食言的事而闹着情绪吧。’
阿喀琉斯摇了摇头。
‘能让阿尔忒弥斯骄傲的母狮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塞琉斯啊,你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想到这儿,阿喀琉斯收起了自己的心思,专心的赶起路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前方引路的阿塔兰忒却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见状,明白对方的感知远远强于自己的阿喀琉斯当即挺起了自己的投枪。
可当他望向对方,并打算询问具体的情况之时,眼中映照的却是女猎人那难以置信到不知所措的迷茫表情。
“怎么了,Archer?”
只是,貌似已经没有回答的必要——
就在他们的后方,一道身影正宛若雷霆一般,向着他们这边暴掠而来。
但在进入到警戒的边界,只差一步阿喀琉斯就要直接跳走的距离下,雷霆的光辉瞬间暗淡,中心的身影正如之前的塞琉斯那般,就那么直直的停在了半空之中。
“哒......”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出现的身影抬起头,满脸微笑的与阿塔兰忒的目光对上。
而在女猎人翠绿的瞳孔里,惊讶、愕然、亦有铺天盖地的疑惑藏匿其中。
而看着这样的一对眼眸,望着那即使隔了无数年也十分熟悉的身影,来人轻轻的笑了出来。
笑的极为欣喜。
“终于赶上了——好久不见,啊,至少对‘我’来说好久不见了,阿塔......”
...........................
结束了图利法斯的开幕战后,塞琉斯直接回到米雷尼亚城堡。
即使天将拂晓,‘黑’方的御主与从者却没有一人休息,依然聚集在一起等候最终的结果。
这一晚上所发生的事件实在太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凝重与严肃,但当塞琉斯踏进王之间时,所有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投在了他的身上。
紧接着,御主们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便回荡在宽阔的王之间中。
只因,那原本被一箭带走的半张脸皮,以及全身上下无数的箭伤——这些即便是Saber也需要治疗术才能复原的伤势,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我愈合。
再加上那常态便能轻松压制明显解放了宝具的‘红’之Rider的战斗力。
即使明知他是己方战力,一众御主的眼神依旧有些变幻不定。
不过,比起各怀鬼胎的御主,从者们的态度明显友善了不少。
“余很高兴!”
坐在王座上的弗拉德三世张开了双手,高声开口。
“‘红’方的Rider,毫无疑问是一位万夫莫挡的勇士,但余的旗下却能有如此的将领将其击退,Assassin啊,你难道不会想要一些奖赏吗?”
可以看得出来,弗拉德三世心情不错。
他完全无视了塞琉斯与敌方两位从者的关系,同时也将Saber之前的狼狈直接带过,这就相当于给‘黑’方的御主们一个信号——
他不允许任何人追究除‘Assassin击退了‘红’之Rider’以外的任何细节。
不得不说,这位瓦拉几亚的君主的确相当的有王者风范。
即使对外来说是一名残酷的暴君,但能给予一位身负疑点之人这般不惜一切的信任,倒也难怪曾经有那么多人会追随其抵抗土耳其士兵。
不过,塞琉斯现在却并没有得到什么赏赐的心情。
看出了这一点,对自家学生极为了解的喀戎当即代为开口。
“领王啊,塞琉斯他经历了这么一场战斗,大概已经很累了,毕竟,他还没有与我方的魔力源进行连接,即使依然能够发挥出相当的战力,但魔力的供给终究有些乏力。”
“————!”
经过喀戎提醒,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御主们顿时忍不住的惊咦出声。
他们这时才意识到塞琉斯的御主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且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拿普通人的灵魂来补充魔力的事实。
“至于奖赏......”
没有理会御主们越发沉重的心情,喀戎面带关心的望了一眼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身边的塞琉斯。
“还是等过些时候再说吧。”
“这样啊......”
弗拉德三世沉吟着。
立功,尤其是不对这等充当先锋的首功进行奖赏可是身为王者的大忌。
但考虑到塞琉斯在神话中,以及刚刚发生在眼前的情况,弗拉德三世最终还是理解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Assassin啊,就听你的老师所言,余将你的功劳记下,等需要时可以随时向余提起如何?”
本来就对所谓的奖赏不怎么在意的塞琉斯自然不会拒绝老师的决定,当即就要做出回应。
但就在这时,他的心脏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而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塞琉斯有如明白什么一样,他转过头,双眼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