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
阿米娅望向博士的小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
眼下这种情况不太妙。
玛嘉烈不是感染者,这个消息不论是在此前的那个时段爆出都有很多方法处理,可唯独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联合会自己拿出来,就成了一把足够锋利的舆论尖刀。
这不仅仅是玛嘉烈这边的问题。
确实,在这个时候,作为亚军的玛嘉烈被公布出其非感染者的真实身份,会让许多将她视为偶像的感染者即刻跳转自己的立场——事实也正如联合会所期望的那样,听听这竞技场内的质疑和谩骂吧。
“难道说,耀骑士欺骗了我们吗?!”
“亏我一直将她当作偶像!”
“耀骑士是徒有虚名的骗子!”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竞技场的各处响起。
霎时间,那位原本也同样有望成为下一名【感染者英雄】的耀骑士,似乎成了众多感染者口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这还仅仅是玛嘉烈这边的麻烦。
同样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还有此时此刻仍旧怀抱着玛嘉烈的郑器。
“冠军!丢下那骗子!”
“制裁她!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啊!”
“豪骑士,不要被她再蒙蔽了!”
——像这样的呼喊,声势全然不亚于针对玛嘉烈的质疑与谩骂。
在许多感染者们心中,同样以感染者的身份,横空出世、披荆斩棘,一路高奏凯歌,以强势姿态连挫强敌,甚至击败了那位血骑士,如今更是打倒了欺瞒世人的【恶徒】,一举登顶的冠军郑器,毫无疑问,正是成为下一位【英雄】的最好人选!
既然如此,那【英雄】怎能和欺世盗名的【恶徒】为伍?
【英雄】应该做出表率。
【英雄】应该如人心所向那般,干脆利落的对【恶徒】施以更严厉的惩戒……
【英雄】,就该有人们所期望的样子。
显然,这是阳谋。
败坏耀骑士在感染者群体中的人望,挑拨郑器和玛嘉烈之间的关系,搅乱感染者内部的联系……
只此一招,一举多得。
更重要的是,这一招,使得光明正大。
联合会算准了如玛嘉烈和郑器这样的人,绝不会在这里选择退避。
不得不说,在把控舆论和人心这方面,联合会这帮商人是有两把刷子。
因为他们设想的没错——
“——我提醒过玛嘉烈,这也是玛嘉烈的意思。”
博士平静的说道。
闻言,阿米娅一愣:“就是说,这是博士您故意……”
“……若是违背本心,向世人隐瞒真相,那就不存在荣耀可言。”
闪灵轻声接过了话茬。
“在临光她决意脱离罗德岛之前,博士就预见到了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告知了她,现在这种情况的发生,也在那些叮嘱之中。”
“就算联合会最后不以这个消息作要挟,临光她迟早也会请求罗德岛做出公证。”
“临光她,就是这样的人,我们都清楚。”
——
“怎、怎么回事?玛嘉烈她不是感染者吗?”
老马丁的酒吧里,佐菲娅慌张又迷茫的问道。
她发现科瓦尔、老马丁,还有老弗,这三个老男人此时虽然都显得担忧又愤怒,但对于这个消息似乎表现得不怎么意外。
“……当年,老爷为了保护年轻气盛的玛嘉烈,故意将她流放了。”
“爷爷?”
玛莉娅也愣住了。
“这件事玛嘉烈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在比赛中被感染,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老马丁的独眼紧盯着屏幕:“可矿石病不是能藏得住的病症,这么多年过去,她肯定早就发现了真相。”
“那……”
玛莉娅担忧的看向了屏幕:“这不就像是……姐姐骗了所有人一样吗……”
“被算计了啊。”
狄开俄波利斯沉声道。
“这样一来,那两人的处境就不太妙了。”
听到狄开俄波利斯的话,玛莉娅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控制守卫。
“姐姐……郑器先生……”
——
“抱歉,郑器……”
躺在郑器怀中,玛嘉烈低声说道:“我并非故意隐瞒,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表明。”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郑器问道。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我被流放后不久,我就察觉到了……源石病就像是种诅咒,可在被流放之后,我的身体却……始终未曾有任何迹象,那时候,我就意识到了。”
“爷爷为了保护锋芒过盛的我,以感染者为名义将我流放,因为爷爷很清楚,唯有当【耀骑士】不再是个难题,联合会才会罢休。”
“现在,也是如此。”
“放我下来吧,郑器。”
贴着郑器的身体,玛嘉烈轻声说道:“没能尽早告诉你,我很抱歉……接下来的事,我——”
“不干。”
郑器毫不犹豫的拒绝,让玛嘉烈微微一怔。
“什么时候,我想和谁交朋友,想抱着谁,还得经过这些人同意了?”
他驻足在那里,举目扫视向了周遭。
拓拉使用法术的时候,能够让观众席上的人们因内心的恐惧被唤起而一时僵立,出不来声也做不了事。
那么,在【恐惧】一途上,堂堂正正的倾轧过了他的郑器发怒时,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答案是,鸦雀无声。
那个男人的视线,就像是能夺走人的呼吸和体温。
整座国立竞技场的观众席里,若是座无虚席的话,能容下多少人?
数万人,定是有的。
然而这数万人,都在同一时间,感觉自己同郑器对上了视线。
随即,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下意识的埋低了自己的头颅,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屏息、失语,仿佛连维持心跳都必须竭尽全力一样俯首。
简直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悬在他们的头顶,饶有兴致的考虑着是否要倾盖下来一般。
“老妈说过,人无需为做了正确的事而道歉。”
“舆论会点燃盲目者的偏执,但那不过是些迟早要熄灭的腌臜。”
“一个感染者为感染者而战,和一个普通人为感染者而战,究竟谁更高尚?”
郑器收回目光,低头看向了玛嘉烈。
“何必愁眉苦脸?你可是我中意的人,你可以不惜点燃自己,我却更珍惜你,玛嘉烈。”
怀抱着玛嘉烈。他展颜一笑。
“我为你骄傲,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