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类吗?
仰着头,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生物,真嗣的脑海里不禁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现在的体格,不光是在同龄人中,即便是和不少成年人相比,都算得上是健壮了。
可与眼前的生物相比,他却显得是这么瘦弱。
哪怕是见识过了如初号机、使徒那样的大家伙,真嗣此刻也仍是惊诧得瞪直了眼。
人类的肌肉,原来可以发达到这种程度吗?
人类的体格,原来可以庞大到这种程度吗?
——还是说,真的就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物?
“回神了。”
冲着真嗣,郑器轻轻挥了挥手。
“郑、郑器?”
再次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这个巨汉口中传出,真嗣这才有些迟疑的出了声。
“是我。”
“你怎么……”
真嗣还记得自己和郑器初遇时的一切。
无天无地的无垠空间。
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
老实说,那是就算想忘也忘不掉的经历。
而现在,这到底是……
“不战斗的时候,我基本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之前和你相遇时,我还没法像这样出现在你面前。”
看着满脸疑惑的真嗣,郑器解释道。
S2机关是真的蛮补的。
虽然只靠这么一枚,尚不能让魔典立刻复苏,也没法直接帮助郑器完成真身进化,但昼天使这一枚S2机关,已经可以让郑器腾出手来,在封印着他终极真身的魔典里划出这么一块区域,专门用来帮助真嗣增长实战经验。
在这个区域内,真嗣既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原初生命之海的潮汐侵蚀、吞没,也不用害怕一不小心会在死后世界的绝境雾色中迷失为亡灵中的一员了。
而郑器,更是可以像这样与他面对面的交流,不需要再为自己的终极真身可能给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而发愁了。
“不过,我暂时还没法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你们的时空里。”
察觉到真嗣的心思,郑器先一步把这一点说了出来。
闻言,真嗣面色微微暗淡了一些。
看上去有点沮丧。
就像是跟着长辈到游乐园里玩耍的孩子突然想吃冰淇淋,但满怀期待的等到去买冰淇淋的长辈回来时,却被告知自己最喜欢的草莓味已经卖完了一样。
“别这么不开心,暂时而已,等以后多拿到几枚S2机关,我迟早能像这样到你们的时空里走动。”
郑器拍了拍真嗣的肩膀:“打起精神来。”
话说到这,真嗣的脸上总算是又浮现出了笑容。
“这就对了,那事不宜迟……”
向后走出几步,朝着真嗣,郑器招了招手。
“来,先手归你。”
真嗣愣在那,不知郑器这话是何意。
“简单来说,你的新项目就是,和我打。”
一听这话,真嗣下意识就想要开口。
只是那一声“不行”刚到嘴边,就被郑器那平静的视线给堵了回去。
……只是教导吧?
就像是棋类运动里有着如【指导棋】这样,由老师以对弈的形式来教育、引导学生的教学手段,这句“和我打”的意思,和【指导棋】是相仿的吧。
也就是所谓的指导战。
真嗣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向着郑器摆出了一个架势。
他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任何格斗术,这些天来,郑器也是除了体能上的基础训练外,从未额外教导过他多少战斗技术上的知识。
所以,少年摆出的架势,也不过是把从前在漫画上看到的东西,依葫芦画瓢出来的结果。
见真嗣摆出了架势后,郑器面向他,一左一右,缓缓张开了双臂。
比起架势,那看上去更像是要把真嗣拥入怀中一般。
——随即,就在这一瞬间,真嗣意识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在他的想象中,当他摆出架势后,接下来会发生的画面应该是这样……
郑器应该会先轻松且温和将他的所有攻势化解,再准确的指出他在战斗中的种种错误,最后对着筋疲力尽的他,郑器会重新露出笑容,鼓励他,夸奖他……
应该是这样的。
对手是像他这样的孩子。
郑器是那样的强大。
不过是以教学为目的战斗,郑器不可能会认真的——
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也是在这一瞬间,真嗣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郑器是认真的。
以他,以碇真嗣为对手……
郑器,竟然是这么的认真!
“你的目标,是要打赢我。”
迎着开始微微打颤的真嗣,郑器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用上你能想到的一切,使出你所拥有的一切,方法、手段,随你去想去做。”
“只要能打赢我,你就能从这个新项目里毕业了。”
做不到的。
这是真嗣在听完郑器这些话后,脑子里诞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望着仿佛在视野之中越发变得巨大——越发与那雾色中的庞然大物相近似的郑器,真嗣不认为自己能有哪怕半分的胜算。
“怎么了?”
郑器问道。
“你不过来的话,我可就要过去了。”
说着,他便向真嗣迈开了脚步。
他一进,真嗣近乎是同时向后一退。
就这样,进退之间,当真嗣的背脊贴上了这竞技场的墙壁时,真嗣才惊觉,自己已然是无路可退了。
“要放弃吗?”
郑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真嗣本能的抬头,望向了郑器的面容。
“对你而言,可能还是早了些吧。”
“……喝!!”
在郑器的眼中,真嗣是看到了什么呢?
又或许,他是害怕会从此刻的郑器眼中,看到什么吧。
总之,少年喊叫着,向面前的庞然大物挥出了他的拳头——
“啪。”
然后,迎接真嗣的,就是痛苦……
和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
“——啊!!”
惊叫着,少年坐起身来。
沙场。
还是这座沙场。
慌乱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定是完整且真实存在的之后,真嗣险些从喉头跳出来的心才堪堪落了回去。
没碎……
噩梦?
不,不对——
“一次。”
郑器的声音,落入了真嗣的耳朵。
“你已经死了一次。”
“在这座角斗场里,你不会真的死去,但每一次死亡的体验,都会真切的留存在你的身心之中。”
——真嗣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自己。
果然,那不是噩梦或者幻觉。
自己,是真的死了一次……
看着浑身发抖的真嗣,郑器默然片刻后,蹲下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一触碰,让真嗣的身体整个僵住了。
犹如被大型捕食者盯上的小动物。
“抱歉,很可怕吧。”
郑器轻声说道。
这是真嗣第一次听到郑器以如此温柔的口吻同他说话。
言行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触之即碎的琉璃制品。
“这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些,错不在你,真嗣,是我这个引路人不合格。”
郑器站起身来。
“我送你出去,今天的体能训练先暂停,你好好休息,调养心——”
“不要……”
声音很小。
但郑器不会漏过真嗣的声音。
他看向埋着头的真嗣。
只见真嗣抬起了发抖的双手。
“啪!”
一左一右,真嗣的双手用尽力气,一齐拍在了自己脸上。
颤抖停止了。
拒绝了郑器伸出的手,少年兀自踉跄着爬起身来。
“我还可以。”
他抬起头来,与郑器笔直的对视在一起。
“我要继续!”
“……我不会因此放低标准哦。”
“我知道!”
真嗣的声音,在沙场中回响。
“请指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