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日香。
女孩拉开了真嗣房间的门,却没有进来,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影子沿着真嗣房间整洁的地面,朝着真嗣的方向延伸。
真嗣的房间布置得很是空荡。
一床被褥,一个行李箱,一个手提书包,几本累在一起的教科书,几件整整齐齐叠在房间角落里的衣衫。
就这些。
甚至没有一套像样的桌椅。
听起来是不是比绫波之前的房子还凄凉?
但这又和绫波那时的情况不同了。
绫波从前的那栋小屋,像个刑房。
为什么?
绫波本身并不理解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是舒适的,更不明白自己当时的生活环境是糟糕的。
不是【不认为】,而是【不明白】。
因为绫波的生活【不被重视】,所以她从未被教导过有关生活的【好坏】。
所以她的那间陋室,活像是间刑房。
那真嗣的呢?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
这空荡的布置,是因为真嗣他自己【乐意】如此啊。
再多了、杂了,反倒会让他皱起眉了。
千金难买我乐意。
真嗣很喜欢郑器曾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像这样,原本狭小的房间,如今是这般的宽广,便是能洒满大地的月光,也填不满这属于真嗣的方寸之间。
只是,此时此刻,这间屋子似又有些太大了。
大到任凭彼此的影都在向着对方奔去,却仍是无法触碰到彼此。
一个坐,一个站。
都不动,那影子之间也就差着一线。
就跟他俩房间中隔着的那条过道似的。
女孩身后,她自己的房间也是大门敞开。
那像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
似乎是察觉到了郑器的视线,女孩稍微动了一下,看起来是想遮挡住郑器往她房间里瞧去的目光。
可她太纤细了。
但……
其实,郑器和真嗣又不是没见过她的房间。
毕竟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虽然没有被邀请进去坐坐过,但偶尔进出一下也是有的。
书架、书桌、椅子、衣柜、海报、单人床……
那被她评价为狭窄到让人发闷的小小房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她从欧洲那带来的。
这让这间本就确实算不得大的房间,看上去变得更狭小了。
明明不乱,甚至可以说是整理的井井有条,可偏偏就是会让人有种拥挤到无处下脚的感觉。
比起房间,更像是个囤积了太多东西的仓库。
这种充斥着个人元素的房间风格,让郑器一度想起一个人。
他的妹妹。
兄妹俩小时候会住在一个房间,长大了自然就会分房。
外人总说,郑家兄妹,不像兄妹。
一个高大健硕,沉默寡言,稳如泰山。
一个娇小可人,口若悬河,活力四射。
一个像猛虎。
一个像画眉。
哪有猛虎和画眉互相称兄道妹的?
等见过了两人的房间,就更是有人觉得这看法合理。
猛虎居山。
画眉筑巢。
大抵,不是很了解郑家兄妹的人,只有见了那小画眉冲大老虎叽叽喳喳撒娇的时候,才会想起,这确实是对兄妹。
可问题来了。
猛虎先生知道怎么和画眉小姐相处。
她觉得自己像只杜鹃。
杜鹃其实也好看呀。
可对猛虎来说,好看也没用。
知道这点的杜鹃立在那,被压根没睡的猛虎盯着,叫都不敢叫一声。
“停。”
好吧,这下连飞也不敢了。
“进来坐。”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还是低着头,往房间里蹭了几步,过了门,算是进了房间……
然后背对着郑器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想被郑器瞧见脸,还是在等着机会拔腿就跑。
郑器倒也不介意她这样。
“做噩梦了?”
女孩不答话。
“睡不着?”
女孩的脑袋轻轻动了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点头。
郑器不再说话。
就这么静悄悄了好一会……
“能不能……”
杜鹃轻轻叫了一声。
“就一会……”
那声音,说是在自言自语都纯属抬举。
几乎就是从稍稍开合的唇瓣里流出了些许温热的吐息罢了。
可大猫基本都感官敏锐。
“多久都行。”
郑器说道。
得了允,女孩的头往膝盖里埋得更深了一些。
眉眼低垂,瞧着自己白嫩的脚趾互相打架,也就幸得是夏夜,就算穿的这么清凉,对着敞开的门和无人的过道,也不会觉得冷。
不如说,还有些闷热。
“你……你为什么要驾驶EVA?”
可她就是没能忍得住……
是因为得到了允许,所以才忍不住吗?
“我乐意。”
郑器平静的回答道。
这也是真嗣的答案。
这一点上,真嗣确实是越来越像他了。
“这算什么回答……”
女孩嘟囔了一声:“说得就好像我跟挑食女是不愿意一样。”
“那你愿意吗?”
郑器问道。
“你是乐意,所以才驾驶EVA吗?”
自己是因为乐意,才驾驶EVA吗?
所以才说二代和走后门的轻松……
哪有人会问她这种问题?
……她哪有得选。
“你当然有得选。”
就像是听得见女孩的心声,郑器突然说道。
大道理谁不会说?
有得选?
凭什么?
“凭我。”
语调平淡的就像是在睡梦中打了个呼噜。
猛虎先生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