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的调令并不是什么机密，是通过正规渠道由监正会签发的公开调令，所以就算说了也算不上是泄密。
“是罗素？”
“这……这是监正会的正试调令。”
传令兵只敢这么回应。
“嚯。”
郑器咧咧嘴。
玛恩纳不愧是在大骑士领跟那些腌臜周旋了这么多年，他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你们得谢谢玛恩纳，不然你这调令今晚就没人能接了。”
郑器转身。
“跟我来吧。”
“是、是！”
传令兵一个激灵，哪怕心里不情愿，也还是绷着脸走出了人群，向着郑器跟了过去。
而那些茨沃涅克城的骑士，则没人敢动。
他们也不确定郑器这句话，有没有把他们也算进去。
如果没算进去……
他们又不敢就这么转头就走。
那样回头跟上级可没法交差。
“怎么办呀队长……”
有骑士附在那位队长耳边小声问道。
“笨，等那位从大骑士领来的大人回来不就行了。”
队长拧着后槽牙，从头盔里挤出一丝声音。
“那可是位高阶征战骑士，是监正会直属的传令兵！前面的骑士团要真出了什么问题，人家不比我们知道怎么做？让你平常多用脑子琢磨怎么来事，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这么笨呐！”
“嘿，这不是有您拿主意嘛！”
走远了的传令兵自然听不见后头那些低阶征战骑士的嘀嘀咕咕，他也没那个余力去关注。
跟在郑器后面，他紧张的低着头，两眼瞧着郑器的脚跟。
“罗素最近怎么样？”
郑器忽然问道。
传令兵身体一僵。
“大、大宗师身体健康精神矍铄！！”
他几乎是把这话喊了出来。
活像是被在上级视察工作。
“嚯……”
郑器沙哑的尾音，仿佛形成了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这名传令兵的咽喉。
什么意思？
他记得这位跟大宗师关系还不错吧？
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郑器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再说话。
他就这么领着心情忐忑的传令兵，一路走回到了那个遍地狼藉的驻地。
“聊完了？”
走进营地，郑器就瞧见了眉头紧皱的玛恩纳和跪在地上的切斯柏。
“你说对了，再晚一点的话，罗素那边的调令还真就到了。”
郑器比了比杵在那的传令兵。
这名传令兵虽然相对年轻，但也是实际驻扎过北方的精英，不说身经百战，至少见识是有的。
但就算如此，传令兵此刻也还是没能想明白……
到底要发生怎样的冲突，才能让这儿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尤其是那座冰山。
传令兵瞪大了眼睛，借着营地里残存的火光，隐约看清了冰峰内部……
是座大楼。
而且，是比当时砸进了移动区块伸出的那一栋，更高更大的一座楼。
传令兵咽了咽口水。
又变强了……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看向了郑器那边，于是就这么迎上了玛恩纳的目光。
果然，这位爷和临光家的关系相当深厚，难道说，真是当年那位西里尔老爷，在暗地里为那位玛嘉烈……
传令兵用力甩了一下脑袋，把那些同袍们茶余饭后说笑时谈论的蠢话甩出脑海。
“玛恩纳先生，久疏问候，在下汀曼，汀曼•哈库玛。”
传令兵摘下头盔，躬身行礼。
看那一对线条偏圆润的耳朵和不超过一米七的体格，可能是札拉克或者阿纳缇人。
“我们认识吗？”
玛恩纳看着他。
“我是一边听着您和您兄长的故事，一边从一名小士卒走到今天的。”
闻言，玛恩纳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更为鲜明的冷漠。
“你忙你的，这里的后续与我无关。”
“那么，恕我失礼……”
汀曼偷偷瞧了一眼郑器，确定这位也没意见后，才走向了跪倒在地的切斯柏。
“切斯柏团长，这是来自监正会的紧急调令。”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防护严密的金属盒子，以自己的信物将之打开后，拿出了一枚巴掌大小且篆刻着银色天马的盾牌型徽章。
“即刻起，令切斯柏及其骑士团立刻返回大骑士领本土，向监正会述职，以上。”
言罢，将这枚徽章珍重的收回金属盒子内封存好，汀曼才稍稍弯着腰，看着没有抬头的切斯柏说道：“看来，您还需要在路上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解释，为何骑士团几乎全员【意外遇难】了。”
“意外……哈……”
切斯柏笑了一声。
“不如您直接拷上我，将我带回大骑士领受审如何？”
“这就不是我的职责了。”
汀曼像是听不出切斯柏话语中的讥讽。
他向后退了一步。
“哦？听起来，我不用【病死】在半路，还有机会被囚禁在那高塔之下，一辈子噤声下去？”
“谁知道呢。”
“呵……”
切斯柏看向玛恩纳。
“你该杀了我。”
“……你不该死在这里。”
“就像你不该放不下？”
玛恩纳闭紧了嘴。
切斯柏埋下脑袋。
“好，好啊……”
当那一抹寒光，从切斯柏的怀中浮现出来时，离他最近的汀曼下意识想要动作。
但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汀曼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吐息。
对，吐息。
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紧紧的贴在他背后，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炙热到烫人的吐息。
背脊被烫得发疼，汀曼却觉得四肢冰冷得像是失去了知觉。
他没敢再动弹哪怕分毫。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多久？
汀曼说不好。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的感受更在那之上。
而当那吐息离开了他的背脊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汀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切斯柏。
一柄精美得更像是艺术品的小刀，深深扎进了切斯柏的喉咙。
切斯柏那逐渐失去了生息的身体就躺在那，闭着双眼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因被穿喉而产生的苦痛。
他甚至在笑。
笑得像是正在接受爱人的拥吻，而非坠入死亡的幽影。
重获自由的汀曼没敢上前。
他只能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切斯柏。
嗯。
死透了。
目光最后在那柄小刀的刀柄上停留了一瞬，汀曼收回视线。
“我的任务完成了。”
他转过身，向着郑器和玛恩纳行礼。
“接下来我得尽快赶回去大骑士领，两位……”
“请便。”
玛恩纳双目紧闭。
郑器挥挥手。
“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汀曼当即头也不回的跑了。
来到切斯柏的尸身前，郑器双手插兜，低头俯视着他。
以郑器的视力，能清晰的看到那镶嵌着珠宝的银色刀柄上，用金丝清楚的雕刻着几个卡西米尔的文字。
【赠我的挚爱，瑟丽娜，愿你常胜】。
“……谢谢你，郑器先生。”
“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
郑器转过头，看向玛恩纳。
“至少你没有真的将他们都杀光。”
玛恩纳说道。
“哪怕你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
“都是成年人了，自然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郑器没有否认。
他只是又饶有兴趣的反问了一句：“所以，他最后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也犹豫要不要救他？”
“……”
“不想说就掖着吧，我也就随口一问。不过，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郑器先生，可以的话，我希望请你再帮一个忙。”
“说说看。”
“对于罗德岛的招聘流程，能请你为我做做功课吗？”
闻言，郑器先是一愣，随后上下看了看玛恩纳。
“行啊，不过我也有件事要你办。”
“请说。”
“要你写两封信。”
郑器笑了。
“一封给玛嘉烈，一封给玛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