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对你们这个国家的现状,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郑器松开了切斯柏的脸。
“但贵族、商人、征战骑士,在民众们面前,你们没区别。”
“怎么?你不服气?”
瞧着切斯柏的表情,郑器笑了。
“在你们这,我见过品格高尚的贵族,也见过性情温良愿意救苦济贫的商人,难道你就没见过被利益熏心,背弃你所谓的骑士精神,乃至叛国卖友的征战骑士?”
切斯柏张了张嘴。
他没见过吗?
他当然见过。
不如说正因为见得多了,所以他才会有如今的作为。
“你说说,你们有什么不同?”
“……征战骑士之中,还是心怀信念的人更多。”
“小时候,我妈教过我一个道理。”
郑器突然说道。
“她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但初心易得,始终难有。”
“我问你,对那些因你的计划而死去的铺路者,你现在还能做到心怀怜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低下头颅,弯下膝盖吗?”
“或者,我再说干脆一点——”
郑器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
那里是这支骑士团里,如今仅存的一些人。
“今天死在这儿的人,都是我杀的。”
“但他们会在今天死在这里,你便也有份。”
“而你。”
郑器拍了拍他的肩膀。
“差不多得了。”
“说了半天,你其实连个相对长远的行动计划和足够靠谱的指导思想都没有,说到底,你只不过是个抛弃了自己的立足之地,轻浮的向着不知结果的战争孤注一掷,还要硬拉着人一起下水,愚顽不堪的赌徒罢了。”
“说真的,迷路就迷路了,硬要说自己是在摸黑探索?还是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啊。”
站起身,没再去管眼神发直的切斯柏,郑器看向玛恩纳。
“需不需要我再给你们点私人时间?”
“……你不介意的话。”
郑器摆摆手,踏步离开。
以眼下这个局面,玛恩纳就算是手中无剑,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此一来,他也正好去迎接一下正朝着这边来的客人们。
看到郑器头也不回的走远,玛恩纳静静的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切斯柏。
似有所觉,切斯柏抬起头。
——
传令兵跟在大队之中。
说来也巧。
他本是要前往那名切斯柏团长所在的骑士团驻地,宣读紧急调令的,可半途他就注意到了驻地方向的大动静。
莫非是驻地遇袭?
夜幕深沉,他只能远远瞧见,在那林立的树林中,有什么像是山峰一样的东西巍然耸立。
传令兵熟读地形图,知道这一带可没有这种丘陵。
迟疑了几秒后,他决定立刻前往最近的茨沃涅克市先搬救兵。
毕竟要真的是边境骑士团的驻地遇袭,他一个传令兵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结果扭头去找茨沃涅克的功夫,半路上他就遇到了一支骑士队伍。
传令兵眼尖,认出了这支队伍身上代表茨沃涅克维安武装的徽章。
在短暂的警戒和交接后,双方互通身份,传令兵才知道,这支队伍正是被派遣往边境骑士团驻地的武装力量。
只不过他们被派出来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驻地方向的动静太大,还是因为在茨沃涅克的新区,也发生了某种异常事态。
而这种异常,似乎也跟驻地方向的动静有关。
于是,传令兵当即与这支队伍合流,一同朝着驻地方向而去。
然而,在距离驻地还有不短路程的时候,队伍被截住了。
这么说其实有些奇怪,因为挡在队伍前方的,只有一个人。
但那人毫无遮掩自己的意图,所以只一眼,队伍之中就有许多人认出了,那是谁。
豪骑士,郑器。
据传下落不明的本届冠军,怎会出现在这里?
“看你们的样子,是茨沃涅克的部队?”
不等这边多想,那边的郑器已然开了口。
“……豪骑士阁下。”
“看来我真挺出名?”
“如雷贯耳。”
这支队伍的队长应声道。
他们大多是些低阶的征战骑士,就算是这位队长,阶位其实也没多高,不客气的讲,他们自己也都清楚,自己这支队伍有些探路先遣队的意思……
所以,哪怕多数征战骑士对骑士竞技出身的骑士看不太上,面对一位冠军,这些低阶的征战骑士也还是不敢太过放肆的。
“来做什么?”
这话听起来像是主人问客人。
但那位队长也不敢怠慢。
反正这次的任务不算是什么机密。
“我们是来调查前方骑士团驻地异常的。”
“那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话呛得那位队长一愣。
“这……”
他面露难色,刚想再说些什么,郑器便说了下一句。
“前面骑士团的人基本死干净了,没死的回头我会送你们那去的,不用谢。”
“……”
这话……
姑且不说接不接、怎么接的问题。
在听完郑器这话后,这支队伍里的骑士们先是陷入了茫然。
基本死干净了是什么意思?
没有去管骑士们的恍惚,郑器目光一扫,注意到了在这支队伍里唯一的一名披着暗色斗篷的骑士。
正是那名传令兵。
夜幕下的他靠着那斗篷其实很容易被忽略,但对郑器而言,他在这帮茨沃涅克的骑士之中,醒目得像是黑夜里打开的战术手电。
“你。”
看向了他。
这让传令兵猛地心绪纠紧。
相比起那些茨沃涅克的骑士,他此刻是最为紧张的。
因为他在大骑士领时,就亲眼见识过郑器跟无胄盟的冲突。
举例来说……
就是大断电的那一天。
幸运的是,他便是当时被派遣去一探究竟的人手之一。
“我记得你。”
郑器瞧着那名传令兵。
“那天偷看完我转身就跑的人里,有你一个。”
传令兵只觉得自己凉了半截的心脏似乎有一瞬停止了跳动。
他自认,识得这位爷的能耐和脾气。
到了这时候,跑是不可能跑得掉了,打更是没可能打得过,他估摸着自己这么些还不够这位爷塞牙缝。
至于骑士团的问题……
换别人来说刚刚那话,他不信。
换这位爷说,他真信。
他听那位大宗师说过,就是银枪天马,也只有在广阔的平原上,以数十倍的人数优势,才能与这位一战,更何况是一支偏远地区规模一般的骑士团?
传令兵甚至大抵猜出了这支倒霉的骑士团是怎么惹到了郑器。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紧张。
天知道这位的杀兴是否还在。
“你是带着监正会的调令?来调那个切斯柏跟他的骑士团回去的是吧。”
“正是!”
传令兵利落的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