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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人在方舟,被迫成王 > 第一百零一章 父慈女孝
         “她的人进了那间酒吧,然后她自己也找了过去?就没再出来?”
         视线宽阔的酒店阳台,阿尔贝托擦拭明亮的落地窗向下俯瞰,以这座中心酒店的楼层高度,恰好能从这个位置看到酒吧所在的那条街道,只是没办法看清酒吧附近。
         不过,他也不需要亲眼看个真切,自然有手下人帮他去看。
         虽然答应了西西里女士,不在这座城市里做任何事,但是他可没打算什么都不管,等着别人把拉普兰德的消息送过来。
         不做,不代表不能看,他们的人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到处转一转,欣赏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总没问题吧?
         “是的,我们的人一直在关注那里,亲眼看到西西里女士的手下闯进了那间酒吧,只是,酒吧里应当有高手,那些人只砸了些陈设,没占到便宜,仅有一个人逃了回去。”
         “我们分析,那人可能也是被故意放回去的,之后很快西西里女士就亲自到了现场,还和那个达西米有过一次交谈,但并不愉快。”
         “从那之后直到现在,除了达西米守在酒吧门口之外,没有任何人员出入,顶层的办公室被厚帘封闭,我们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呵,看起来,叱咤风云的西西里女士,这次是吃亏了啊,能让达西米守门的,应该就是他背后的人。”
         阿尔贝托目光闪动,轻轻晃动手里的高脚杯,鲜红酒液旋转成小小的漩涡。
         “在叙拉古,可没有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是外面来的吧。”
         在叙拉古,西西里女士的地位是很特殊的,她在明面上的影响力不如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的十二家族,但是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无视她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她就是这个国家的幕后掌控者。
         她重塑了叙拉古曾经支离破碎的秩序,杀死了大量的家族和帮派团体,将以‘西西里人’自称的古老家族和帮派赶出叙拉古,剥夺了他们的重要,时至今日,那些曾经的西西里人也不敢再度踏足这片土地。
         连从那场风暴中留存下来的十二家族,如今都必须遵守她指定下的规矩,在规则的框架内行事。
         在秩序下的黑暗世界,西西里女士甚至被尊称为‘教母’。
         虽然在秩序建立之后,她就已经很少亲自出面,只负责维护规则,但是,敢于忤逆她的意志,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十二家族,也要先思量思量。
         是以,在叙拉古,除了那些穷凶极恶的疯子,极少有人会不给西西里女士面子。
         抓了她的人,又让她本人亲自上门要人,这种行为已经不是不给面子那么简单了,简直是把西西里女士的脸面踩在地上,阿尔贝托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也不敢做这种出格的事情。
         其他的家族,大差不差,都是一样。
         也只有从外面来的、不了解叙拉古形势的人,才会如此冲动,且肆意妄为。
         当然,也说不定是过江的猛龙,毕竟,叙拉古还是太小了。
         “老爷,会不会是莱塔尼亚……听说那边最近有闹出了巫王余孽的乱子,许多高塔术师都被波及出逃,叙拉古和莱塔尼亚接壤,说不准……”
         站在身侧的管家略微沉吟,说出了自己猜测。
         这种事在过去不是没有发生过,叙拉古地盘不大,但周围的几个邻居都不是好惹的。
         拉特兰的萨科塔们奉行律法,很少主动挑起争端,算是最好接触的一个,其他的,莱塔尼亚的高塔术师,卡兹戴尔的魔族佣兵,乃至于雷姆必拓的赏金猎人都曾经许多次闯入到叙拉古的境内搅风搅雨。
         那些人,他们的行事风格大多嚣张跋扈,而且很可能都没有听说过西西里女士,自然不会给她面子。
         “高塔术师?如果是他们,还真有可能。”
         阿尔贝托一口饮尽杯中酒,盯着酒吧所在的街道看了一会,目光闪动:“走,过去看看。”
         “是,老爷,我这就去安排。”
         “不用安排,安排什么?”
         伸手拦下管家,阿尔贝托微微一笑,眼底泛起一丝异色。
         “记住,我们就是随便走走,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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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撞了!再撞我的画卷就撑不住了!”
         破败城市边缘,墨色烟云环绕的青色巨兽自云端探下头颅,口吐人言,却是夕的声音。
         “恩?”
         正与黑雾撕扯的林露闻言一愣,连忙停下动作,身前被撕开大块缺口的黑雾之海飞速合拢,化作巨大龙爪的双手也散去血色,回归正常。
         “我的能力不足以彻底掌控这片空间,配合姐姐的锁链,最多只能稳住出入这里的门户,你的动作太大,会冲散我们的力量。”
         “这处空间,像是一个封闭的小天地,与我的画中世界相似,法术的冲击会被周围的黑雾阻挡,不断回荡,太过强大的余波,我铺开的画卷无法承受,年的锁链也难以继续维持入口空间稳定。”
         夕借着巨兽之口解释,林露抬头看向天幕,发现那墨色绘出的天幕的确比最初要暗淡许多,也模糊了许多,部分区域已经有扭曲溃散的趋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他撕裂黑雾产生的余波冲击,有这么大吗?
         这层原因,他确实没想到。
         只想着夕的画卷和年的锁链直接初步控制了这里,还有黄金树的虚影作为支撑,应该能稍微放开手脚折腾一下,完全没考虑年和夕的力量也是存在上限的。
         当然,主要原因可能是他这边的暴力手段动作实在太大,而这片空间又是完全封闭的,看似宽广,实际上……
         这黑雾之海浩浩荡荡,不见尽头,要想打破肯定不能用常规手段,必须要使用一些大范围、大威力的强力法术或者祷告。
         在那些攻击产生的余波冲击面前,这一城之地就显得不太够看了。
         可能,召唤出的黄金树虚影不断向外扩散黄金之力,也产生了一定的压力?
         大概率各种原因都有,叠加在一起才对年和夕的力量产生了严重破坏。
         原本他还准备试试普拉顿桑克斯的凋亡,现在看来,好在没有直接用出来,否则年和夕布置下用以稳定空间和开辟入口的那部分力量大概率是支撑不住。
         “我知道了。”
         既然现实情况不允许,林露也没有太过纠结,反正现在出入口都已经掌握在手里,没必要急于一时。
         而且,就算不探索黑雾之外的秘密,眼下这将一整座城市都囊括其中的庞大空间也有很多可以探索的东西。
         比如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又比如,为什么这里的建筑与外界现实的城市相似度极高。
         想到这里,林露看了一眼逐渐合拢的黑雾之海,脸上闪过一丝遗憾,转身离开。
         今天不行,那就下一次,东西就摆在这里,总归有探究清楚的那一天。
         ……
         “呼……你可算出来了,我都没法说,在这么乱来,我也快撑不住了,这活可一点都不容易。”
         看到林露从分界线另一侧的世界回到办公室,还在拽着锁链的年松了口气,双手一合,办公室内流转的金光飞速聚拢,构建出数十上百个秘文。
         被她抛开的青铜锁链落到地上,扭曲融化,重铸成一座三米多高、抵到办公室天花板的青铜拱门,漂浮在空气中的秘文一个个落下,印刻其上。
         青铜门落成的瞬间,办公室内原本泾渭分明的金与黑被一分为二,朝着门户聚拢,现实世界的金光收敛散去,代表着破败世界的雾气收缩到拱门中央,缓缓转动,透过旋转的黑雾,能看到另一片世界里崩解的黄金树虚影。
         那些崩散的金辉也在朝着青铜门的位置聚拢,拉伸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金色流星,唯美如画。
         连带着,青铜门内旋转的雾气中都掺杂了一丝淡金色彩。
         “抱歉抱歉,我确实没注意到那片空间的问题。”
         林露歉意一笑,视线落在瘫软在椅子上的拉普兰德的身上,有些疑惑:“你这……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虽然那片空间确实神秘,连他都觉得非常诡异,但是以拉普兰德的实力,如果只是在其中游荡的话,应该不至于出来之后就虚成这样啊?
         难道说,那片空间还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秘密,导致拉普兰德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体力消耗太大,已经开始恢复了。”
         拉普兰德抿起嘴唇,没有详细解释‘赐福连接不到大黄金树’之类的理由,从也从来不擅长给自己解释。
         不行就是不行,与其用语言辩解,不如提升自己。
         这一次,确实是她大意了,竟然被一条杂鱼给暗算到。
         “这次是特殊情况,不是你的错,不用多想。”
         林露一眼就看出她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上身的衣服似乎在最开始进去的时候就被入口的乱流切碎了,现在的造型有点不太美观。
         不过,在场的都算是熟人,倒也无——
         嗯?等等……
         注意角落旁观的西西里女士,林露表情一僵,这才想起还有个无关人士在。
         “女士,有一件事情我需要说明一下。”
         铭刻着金色秘文的青铜门熠熠生辉,已然稳定下来,这座大门立在这里,短时间内应该是没办法转移位置了。
         也就是说,在了解清楚那片空间的秘密、将其彻底掌控之前,想要进入,就必须从这里经过。
         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可能还要寻求大黄金树的支援,要弄出点大动静出来。
         如果这里是黄金树治下的城市那自然无碍,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这座城市目前并不属于黄金树,这就有点难办了。
         林露想了想,没说什么弯弯绕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如你所见,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片异空间,你可能听不懂,但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们将会在这里做一些事情,不会威胁到城市内的居民,希望你不要阻碍。”
         “我有说不的余地吗?”
         西西里女士脸色变幻,最终叹了口气,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无奈。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感觉如此无力是什么时候了,现在算是一个难得的回忆和体验。
         在这些人面前,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尚且弱小的时候,即便对方提出的要求很无理,她也必须接受。
         这就是实力弱的后果。
         事实上,这些人或许只是出于礼貌才会询问她这个主人,以实力论,他们根本没有顾忌的必要,整个叙拉古,没有什么东西值得那等存在忌惮。
         或许,传说中的狼母可以?
         但那毕竟只是传说,而且就算是传说,狼母也早在无数年前化作月影离开。
         现在的叙拉古,没有任何依仗可以对抗抵达了非人层次的强者。
         “当然有,那是你的权利,但后果自负。”
         林路晒然一笑,毫不掩饰的威胁让西西里女士面露苦涩,沉默片刻之后缓缓点头;“您可以在这里自由行动,我的人不会阻拦。”
         有什么办法呢?
         她毫不怀疑,要是真的敢拒绝,代价可能是整个叙拉古都无法承受的。
         对方可以肆无忌惮、明晃晃的威胁,无比直白,没有任何掩饰,她却必须顾同时得罪数位顶尖强者的后果。
         所以,她除了同意之外没有任何选择,别说只是这点要求,就算要的再多上许多,她都必须咬牙认下。
         “其实你并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
         看到她点头同意,林露满意的点点头,开解道:“换个角度想,如果你能加入我们,今天拉普兰德的待遇,以后也会落到你的身上。”
         “站在陌生人或者敌人的角度,或许会评价我目空一切,骄傲自大,仗势欺人……反正不会有什么好话。”
         “但是如果你是自己人,那么那些缺点就都会变成优点。”
         “因为到时候,你也是被偏袒的那一个。”
         好像是这样没错?
         没有拒绝的余地,西西里女士只能苦中作乐,勉强的笑了笑,心里暗自思索。
         思考之后,她忽然发现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她现在和黄金树没有什么关系,只能算是陌生人,感受到的全都是黄金树强势霸道、蛮不讲理的一面。
         可若是她加入黄金树,她就会成为被这份霸道庇护的人,那当然是越霸道越好!
         谁会嫌自己的庇护者过于强势呢?
         前提是,她能加入黄金树……
         这件事,和以往的其他事不一样,后续影响会很大,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
         “我下去走走。”
         办公室内的气氛忽的陷入沉寂,特蕾西娅、年和夕忙着稳定空间门户,剩下的几个,谁都想不到该说些什么,连最吵闹的能天使在气氛的影响下都选择了默不作声的观望。
         沉默一直在持续,直到拉普兰德第一个按捺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实在有些不太喜欢这种沉闷的氛围,更不愿意身处其中。
         既然严重消耗的体能已经在赐福的作用下恢复到能够自由行动的程度,她自然不会继续停留,直接翻身跳下椅子,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加快脚步走出了办公室。
         ……
         “止步!”
         “这里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吗?这是什么意思?”
         酒吧一楼,神情冷漠的达西米把守着大门,抬手挡住了要向里面走的主仆二人。
         被拦住的阿尔贝托并不恼怒,笑眯眯的看过去,疑惑询问,表现的像个普通客人。
         “萨卢佐先生。”
         介于这人是拉普兰德血脉上的父亲,达西米的态度还算和善,略微皱眉之后解释道:“这里今天不方便开放,您想要喝酒的话,可以去别的地方。”
         “如果您不是来喝酒的,那么想必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必摆出这副模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尔贝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楼梯的位置,笑着摇头,没有继续纠缠,挥手示意管家跟上。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却瞥见灰白色影子从楼梯上窜下来,当即止住了脚步,与从楼上跑下来的白狼四目相对,舒缓的神情逐渐绷紧。
         “拉普兰德。”
         “老头子?”
         受不了楼上沉闷气氛的拉普兰德瞳孔骤然收缩,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像见到这个人,尤其是现在,在这个地方。
         “怎么,连父亲都不叫了吗?”
         阿尔贝托脸色紧绷,似乎忘记了刚刚被阻拦在门外的事情,径直踏入了酒吧大门,达西米略微犹豫,看在拉普兰德的面子上,倒底是没有阻拦。
         “……”
         拉普兰德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沉默片刻之后冷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呵,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说这种话了?”
         相较于隐隐表露出敌意的白狼,阿尔贝托的神态就要轻松的多,他板着一张脸,踱着步子走到稍显偏僻的角落,像是很熟悉的酒吧的熟客,轻车熟路的坐到了沙发上,身子后仰,斜睨向拉普兰德。
         “这里不是萨卢佐家族的领地,更不是你的地盘。”
         拉普兰德脸上挂着的敌意越来越浓,与平静中带着几分嘲讽的阿尔贝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是父女,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更像是势同水火的仇敌。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你似乎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长进。”
         阿尔贝托靠在沙发上,老神在在,丝毫不慌。
         “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待在自己的地盘上才能自由活动呢?难道我就不能出门走一走,转一转吗?”
         “而且,就算有人要和我说这些话,那个人也不该是你。”
         “这里同样不是你的地盘,拉普兰德。”
         “但是我可以驱逐你!”
         拉普兰德黑着脸,对于阿尔贝托的作派和言论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一切都要附和他的所思所想才是正确的。
         所有被他认定为没有价值的东西,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已经受够了的白狼仅仅是听在耳里,心中的厌恶就攀升到了极限,强行忍耐才没有当场拔剑。
         “我说了,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阿尔贝托漫不经心掏出烟盒,点起一支烟,瞥了一眼愤怒到胸膛剧烈起伏的女儿,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你,可以在别人的地盘上肆意妄为,你哪里来的权利,可以驱逐我?”
         “不要被愤怒冲破理智,做出些徒惹人发笑的愚蠢行径。”
         “别说的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你虚伪的样子,真令人作呕!”
         愤怒的白狼手掌按在剑柄上,终究还是没有拔剑,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躁动的情绪逐渐平复,冷声质问:“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随便走一走,转一转,恰好就到了这里。”
         “当然,我说了,你也可能不信,毕竟——”
         拖了个长音,阿尔贝托的目光停留在白狼衣服上的黄金树纹章上,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你现在似乎过得不错,离开家族没有饿死在某个角落,反而找到了新的靠山。”
         “以至于,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我能理解,真的。”
         “年轻人嘛,总是会目光短浅一些,自以为找到了强大的靠山,就开始目空一切。”
         “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父亲。”
         “但是,我并不生气,因为我知道,你所有的放纵和狂妄,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
         拉普兰德气的浑身发抖,险些按捺不住,当场拔剑。
         事实上,她已经要那么做了,却没有成功,无形的力量压住了她的手臂,让她没办法随意动弹。
         “付出代价?这难道是叙拉古的规矩?”
         林露从楼梯上走下来,赤着上身,轮廓分明的肌肉暴露在空气里。
         他往阿尔贝托对面的沙发上一坐,凶悍之气扑面而来,强悍的气势甚至让阿尔贝托产生了一瞬间的窒息感。
         “我不是很明白你们口中所谓的代价到底是什么,要不您给解释解释?”
         “……”
         沉默,长久的沉默。
         如渊如狱的气势如同大山倾倒,碾压而来,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凝滞。
         阿尔贝托惊骇的发现,这个赤着上半身的男人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坐在他的面前,就让他这个萨卢佐家族的话事人有种无法承受的感觉。
         他嘴角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连嘴都张不开。
         “搞清楚,你现在能坐在这里,是因为你是拉普兰德的父亲,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若是没有这层关系在,你觉得你有资格坐在我的对面吗?”
         狂傲,毫不掩饰的狂傲。
         但是这份狂傲,是有着硬实力作为支撑的。
         阿尔贝托的脸色有些难堪,他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也没有能力去反驳这个男人的话,甚至,他连最简单的行动都做不到,整个人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他那个性格乖张叛逆的女儿,从哪里找来这等强者当作自己的靠山?
         而且还对她如此袒护,不讲道理的袒护。
         难道说……
         视线艰难的从林露与拉普兰德身上转过,阿尔贝托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眼前这人看上去年岁不算太大,至少,没有比自家女儿大上太多。
         那么,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是……
         “老板,让他走吧。”
         拉普兰德没有注意到阿尔贝托眼底浮现出的怪异,连续做了好多个深呼吸才让躁动的情绪平复先来,板起脸,冷漠的样子看上去和往常并没有区别。
         阿尔贝托的存在,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影响她。
         “你确定?”
         “恩。”
         “那行,看在你的面子上。”
         林露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好主意。
         “拉普兰德,接下来,叙拉古这边的事情就全权交由你来安排,达西米会辅助你,一个星期之内,我要看到初步的成果。”
         “您是指那些家伙?”
         突然被点名指派了任务的拉普兰德有一瞬间的茫然,下意识的想到了猎狼人的事情,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她来安排。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忽然有个更大的想法。”
         林露盯着她,咧嘴一笑,目光深邃。
         “想想看,我们在其他国家都是怎么做的?在叙拉古再做一遍。”
         “这一次,由你来做主导。”
         “其他国家?”
         拉普兰德略微思索,恍然大悟,余光盯着呆愣愣坐在沙发上的阿尔贝托,嘴角勾起冷笑:“请您放心,我会做的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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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吧,维特卿。”
         圣骏堡,皇宫,书房。
         年轻的皇帝从堆满文件的书案后面抬起头,双眼满布血丝,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过了。
         “陛下。”
         维特小心翼翼的推门走进书房,手里抓着一份新鲜打印出的文件,看到疲惫不堪的小皇帝,下意识的把文件往身后藏了藏。
         “又有新的战报?拿上来吧。”
         费奥多尔叹了口气,强撑着快要到极限的身体,招了招手。
         他已经不指望那份战报里面有什么好消息了。
         坏消息,坏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战报上的陈述的信息一日不如一日,这偌大的帝国,似乎真的就要毁在他的身上。
         最开始,他还会觉得悲痛、觉得伤害、觉得愤怒。
         可是现在,所有的情绪都归于纯粹的麻木。
         他已经无暇多想了。
         “是前线战报,来自冬石要塞。”
         维特不敢隐瞒,把战报递到了桌案上,低垂下脑袋,做好了承接雷霆怒火的准备。
         “这次又是什么坏消息?让朕看看。”
         听到冬石要塞的名字,费奥多尔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拿过文件,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双眼猛然睁大,身子一晃,险些滑倒。
         “冬石要塞,就这么被攻破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人,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消息还要坏上许多,以至于费奥多尔一时间难以接受,陷入了呆滞状态。
         世界上从来没有永不陷落的城市和堡垒,即使是圣骏堡,也会有被攻破的那一天。
         但是,冬石要塞是不一样的。
         那是一座经过无数专家学者严格推敲之后才定下方案的移动要塞,所使用的,无论是材料还是设计,亦或者武器装配,都是最顶尖的,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需要面临的境况,甚至其中很多尖端技术时至今日也没有正式实装。
         这样一座坚城,本该是拱卫圣骏堡的绝强防护,最尖端的设施和武器,再加上驻扎其中的乌萨斯精锐,即便面对数万十数万的大军围攻也应当能坚持许久,所有知晓它的人都曾经对它寄予厚望。
         结果,如此坚固的移动堡垒,竟然两天之内就被敌人打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
         在看到战报的一瞬间,费奥多尔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虽然从战报看,敌人才刚刚占领外围城墙,但是那种情况,如果没有支援及时过去,只怕冬石要塞剩下的人也撑不住太久。
         可是现在的圣骏堡形式,就算他们有心派出支援,也拿不出足够的兵力。
         当坚固的防御被人打开,闯入内部,被攻破就已经成了定居,余下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几天时间,拱卫圣骏堡的两座移动要塞都变成了这等模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费奥多尔红着眼睛,仿佛一头要择人而噬的巨熊,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好像看到了不久的未来,阻挡在最前方的两座城市接连陷落,乌萨斯的国土烽烟四起,敌人大军冲入圣骏堡,攻破了这座千百年未有人踏足的神圣之城。
         他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是被人绞死在王座上,还是被叛军用剑刺死?
         形式急转直下,在短短数天之内便恶劣到了这般模样,早就已经身心俱疲的费奥多尔哪里还有当初的雄心壮志?
         如何精密的计策,如何美好的期许,也挡不住如雪花一般飞来的负面消息。
         他甚至开始臆想自己的最终死法。
         “陛下,形式还没有恶劣到那种程度,我们还有军队,更强的军队!”
         维特温声宽慰精神恍惚的小皇帝,暗自捏紧了拳头。
         别说现在那两座要塞还在僵持阶段,就算是它们全都落入了敌人手里,他们据守圣骏堡,也未必就是绝望到没有任何胜算。
         现在,还不是颓废的时候!
         “是啊,还有,但是真的有用吗?”
         费奥多尔反问一句,然后又摆了摆手,坐回椅子上,盯着书房墙壁上的地图看了很长时间,忽然问道:“维特卿,求援信呢,都发出去了吗?”
         “发出去,或许……算了。”
         其实走到这一步,费奥多尔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期盼的对象。
         如果说形势恶劣到如今的地步,谁还有能力的力挽狂澜,那就非北境军团莫属,也只有那支身处极北之地、将凶残暴戾的异种邪魔有着这样的实力。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天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在犹豫,是否要寄出那封信。
         可到了最后,那些信又全都被他撕碎。
         他是乌萨斯的皇帝,但是在皇帝之前,他首先是个人类,若是调动北境军团来保证他个人的安危,以至于北境防线失手,那他不但会变成亡国之君,在整个泰拉文明的历史上也会臭名昭著,被唾弃成百上千年。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从一开始就行不通。
         “陛下,信件都已经寄出去了。”
         维特看着面露颓废之色,好似失去了全部气力和精气神的小皇帝,嘴唇颤动,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寄出去就好,寄出去就好。”
         费奥多尔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一把扯下披在身上的锦衣,凶悍的气势升腾而起。
         “等着吧,都等着吧,朕绝不会就这么落幕!”
         “会看到的……到时候我会让所有人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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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离开的那一天,就没有想过再回来,结果,我还是又回来了。”
         漫漫风雪之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营地的最高处,眺望远方横亘在冰原上的钢铁巨兽。
         赫拉格怀中抱着名为‘降斩’的长刀,苍白发丝在寒风中飘飞。
         时隔多年,他再次回到了曾经厌弃的战场上。
         并且,这一次,他的身份从帝国的将军变成了叛乱者。
         但是他并不后悔,博卓卡斯替成功说服了他,或许,也是他自己说服了自己。
         在切尔诺伯格经营阿撒兹勒的这些年,他对于这个国家的现状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比当年的浅薄认知要深刻太多太多。
         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曾经憧憬的、为之浴血奋战的帝国早就已经不复存在,那个辉煌的时代,在先皇去世的那一天就宣告了终结。
         留存下来的,只是一具腐朽恶臭的躯壳。
         没人能驾驭这架庞大的战车,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贵族让上层搞得乌烟瘴气,严格的政策让民众们怨声载道。
         普通人与感染者的对立与仇视是上层特意挑唆的结果,他们将民众当作可以随意牺牲的数字,用玩弄人心的手段加以控制。
         没得救了,早就已经没得救了。
         要向让曾经的辉煌重现,一切回归最初的模样,就只有一个办法——斩断它,碾碎它,推倒它,然后重新来过。
         这种想法无疑是粗暴的、激进的。
         但是,也是最有效的。
         与其去艰难谋求清理掉攀附在这架庞大战车上的斑驳锈迹,不如直接将其熔炼,再造一个新的出来!
         所有的陈旧腐朽的规则,都将在火焰中浴火重生!
         赫拉格知道,自己这次大概是冲动了,他甚至无法准确判断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
         但是他选择相信自己的老友,选择相信博卓卡斯替。
         所以他拿出来藏起多年的武器,带着它,再次踏上了战场。
         “你说,你们会成功吗?”
         “不……现在是我们了,我们会成功吗?”
         风雪之中,赫拉格的声音被吹散了些许,有些模糊不清,但博卓卡斯替还是清晰的听到了每一个字。
         高大的温迪戈犹豫了一瞬,然后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们已经成功了!”
         “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狂风暴雨不能使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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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冰原上,正在铲雪的陈忽然打了个喷嚏,身体一个不稳,险些栽进旁边堆砌起来的高耸雪堆里。
         “感冒了吗?”
         即使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穿的也要比其他人单薄不少的嘉维尔循声看过来,挑了挑眉毛:“如果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帮你治疗一下。”
         “不不不,就是,就是鼻子痒了一下而已,没有感冒,也没有不舒服,不用麻烦了。”
         想到某个鳄鱼医生一贯简单粗暴的治疗手段,陈本就发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忙不迭的摇头拒绝。
         虽然嘉维尔的医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毛病,甚至可以说相当的熟练和精湛,但是由于手法的原因,陈还是对找她治疗这件事非常抵触。
         “你们啊,还是对我抱有偏见,这样不好。”
         嘉维尔当然也清楚原因,遗憾的咂了咂嘴,摇头晃脑的叹息。
         明白归明白,她是不打算改正的,这年头,谁还没点个人特色了?
         她始终坚信,总有一条所有人都会知道她那种手法的优秀之处,那明明都是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十分简洁高效的手法!
         “你们有力气闲聊,不如多挖几铲雪。”
         抱着铲子的仇白搓了搓手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再次被薄雪覆盖的营地,脸色一垮。
         “这雪要是下的再大一点,我们岂不是在做无用功。”
         “还是有用的。”
         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把手里的铲子杵在地上,拍着臌胀的胸口,非常自信的高声道:“根据我的经验和判断,这场小雪,马上就会停下!”
         “就你?”
         仇白没说什么,陈最先忍不住,质疑道:“你上次也这么说,说完之后就来了暴风雪!”
         “那,那是,意外,意外!”
         煌脸色一囧,用胳膊顶了一下旁边的泥岩:“是意外,对不对,泥岩?”
         “啊?”
         闷头干活的泥岩根本没听她们在说什么,被问的一愣,挠了挠头发,然后就看到从雪地里走过来的提丰,马上把煌的问题抛到了脑后,抬起手臂打了个招呼。
         “提丰?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是艾尔启让我来告诉你们,先把雪墙砌起来,不要继续扩大范围了,马上会有一场暴风雪。”
         提丰个自小小的,嗓门也不算大,但就是有种特殊的能力,即使在呼啸的风雪里也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吧,我就说!”
         陈顿时调教,指着煌大声嘲笑:“你看看,你说完了,暴风雪又来了!”
         “去去去,巧合,都是巧合!”
         煌才不甘心背这个黑锅,马上就反驳道:“你上次说天气快晴了,结果还不是来了飓风!”
         “行了行了,你们俩不要吵了。”
         仇白无奈的制止了两个人之间的拌嘴,视线落在提丰身上,用手指点着下巴,若有所思:“提丰,艾尔启她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你们不是经常在一起的吗?”
         “没有那回事!”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提丰先是反驳了一句,然后抽了抽鼻子,声音略微降低了一些,小声回答:“艾尔启召集了自己的族人,已经离开萨米,越过边境,前往乌萨斯了,她说,要去看看那位魔王,或许会参与到战争里面去,所以……”
         “所以这段时间,你们是看不到她了,也不会再有人给你们预测天气,这次是最后一次,往后就只能靠自己。”
         “什么?她去乌萨斯参战了?”
         陈直接忽略了‘或许’两个字,惊讶的喊出声来,眼睛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羡慕。
         “我也想去啊……这冰天雪地的,又冷又全都是雪,我早想换个环境了。”
         “那还不简单?”
         嘉维尔一巴掌拍在陈的肩膀上,嗓门直接压过了周围呼啸的风声:“你就不会去求求你的老师吗?”
         “要是你去求一求的话,我觉得应该不会被拒绝,你看,他自己都跑了……”
         “……好像是这样?”
         陈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嘉维尔这个鳄鱼医生这次说的很有道理,她怎么没想到?
         老师自己都忍不了这里的环境,偷偷跑路离开了,那么她也想跟着一起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对,就这么办!
         看了好多天白雪的少女实在难以压抑内心的躁动,当即拍手做出了决定,并且毫不迟疑的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几片用来传讯的黄金叶片,开始在上面刻录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