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诺威公爵的确对得起他选帝侯的名头,作为站在莱塔尼亚权力最顶点的大贵族,不仅权势滔天,自身实力也是丝毫不弱。
能够单人压制双子女皇,尽管是虚弱状态的双子女皇,这份实力也足以配得上强者的称呼。
如果没有第三方在场,无法动用力量的双子女皇基本不可能正面对抗这个经历过巫王统治的老家伙。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故事的结局,往往只有一个。
在W无差别的火焰覆盖下,这一次他没能再玩出什么花样。
足以让他应对绝大多数状况的精湛法术根本无法抵抗连源石都能一并点燃的恶神之火,当火海烧灼大地,所有的生机与能量都被烈火吞噬,烈火之中已然成了源石法术的禁区,再多的法术,再高的造诣,面对近乎绝境的环境也无计可施。
除非他强大到如巨兽那般,仅靠自己躯体内的力量就能够掀起灾难。
诺威公爵显然是做不到的。
需要借助法杖乴一类外置施法装置辅助才能使用法术的术师再怎么强大,也是有极限的,被恶神之火烧灼出的法术真空区,便是他无法突破的极限。
当燃烧的愈发旺盛的火光进一步蚕食周围更大的的区域,W才出手控制丝毫不见衰落的火海。
按照恶神之火的特性,在移动城市这种充斥着现代源石工业的环境里,放任不管甚至可能蔓延到将整个城市点燃,尤其是莱塔尼亚的城市。
在这里,关于源石的研究与音乐和艺术同样盛行,看似古老的仿佛从成百上千年之前挖出来的城市外表下,隐藏着的与源石有关的结构数不胜数,正是恶神之火燃烧的温床。
如今直径上百米的火场尚且没有超出能力范围,若是火势进一步扩大,沿着城市的能量链路散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展到连W也没办法兜底的程度。
所以这次没等伊内丝提醒,W就开始牵引着向外蔓延的火海汇聚到一起,一点点熄灭,这么大面积的区域,还在不断膨胀,她也没办法做到像平时一样十分潇洒的打个响指,轻松将其熄灭,只能先采用笨办法。
当跃动的火光逐渐萎缩,吞噬一切的烈火缓缓熄灭,呈现在眼前的,是仿佛被看不见的巨型勺子挖掉一块的弧形坑洞。
蕴含多重材料的地面烈焰中优先烧掉能量含量较高的成分,被烧灼出蜂窝状的空洞,与土石融化后的结晶混合着铺满坑洞,最中心的位置,甚至暴露出了深埋在建筑下方的钢铁结构。
诺威公爵的尸体或者遗骸?
哪里还有那种东西。
在连岩石都被烧成结晶的恐怖高温下,再强悍的术师也不可能生存下来,充斥着源石能量的躯体是最好的薪柴,一旦沾染恶神之火,连些许残骸都不会留下。
贪婪吞噬万物的毁灭之火,简直是所有术师的噩梦。
“真是恐怖的火焰。”
与妹妹相互搀扶着恢复力气的白女皇颇为忌惮的看了一眼在W控制下逐步熄灭的火场,脸色有些难看:“诺威公爵消失,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完全是好消息,如果他长时间不露面,再加上刚才的动静……很多人都会有所察觉。”
“我会尽快让调动军队的文件执行下去,兑现我们的承诺,然后,可能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平稳局势。”
她当然知道纯粹的暴力手段不可取,手中无人可用、没办法快速找到替代品接手空出来的权力和职责的话,贸然杀死太多贵族是相当不明智的方法。
更别说,做这件事还要借助莱塔尼亚之外的力量。
但是,事到如今留给她们的选择并不多,未来什么的……如果在这里倒下,就全都成了空谈,暴力和恐怖的威慑虽然隐患颇多,却能实现一时的稳定。
哪怕是饮鸩止渴,她也得保证自己先不被渴死再谈其他。
“不就是干掉那些不听话的家伙,我们最擅长这个,对不对,伊内丝?”
让剩余不多的火焰收缩成一条条火线,聚拢缠绕到她的手臂上,W吹了个口哨,朝伊内丝挑了挑眉毛。
“你闭嘴吧。”
伊内丝面无表情的无视了她不合时宜的搞怪行为,郑重的点头道:“女皇陛下完全可以相信我们的能力,只要您拿出名单,我们会让专家去处理,很快就能看到想要的结果。”
“……希望是这样吧。”
越发觉得黄金树像是个深藏在诸国阴影之下的杀手组织之类的东西,白女皇疲乏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劳累。
短短一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过去苦心维系的与贵族之间的平衡眨眼间便不复存在,妹妹的莽撞行为将她也给拖下了水,只能被迫进行收尾。
近在眼前的大笔利益,看不到结果的战争,选帝侯与诸多贵族之死可能造成的动荡……所有的事情像被搅乱的线团一样,全都在这个时间缠在一起,难以理清,也让她无法预见局势的走向。
莱塔尼亚的未来,成了一团看不清的混沌迷雾,不知是好是坏。
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滋味,甚至让她有些恐惧。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黄金树的存在更是让她如鲠在喉,忌惮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那隐藏在契约背后的伟岸力量,远不是现在衰弱到最低谷的莱塔尼亚能够应付的对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们都不会有和黄金树抗衡的底气,除非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孤注一掷。
‘真的,好累啊……’
白女皇心里止不住的哀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撑着,维持表面上的体面,扫视一片狼藉的王宫废墟,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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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轰隆!!
轰隆!!!
飘落的细雪在轰鸣声中震颤,萦绕着紫色辉光的巨大要塞被强行拖着行进在大地上,宛如一座被拖行的钢铁山峰,将沿途的一切碾的粉碎。
哪怕在重力魔法的作用下呈现出半悬浮的姿态,如此庞大的钢铁造物,仍然是无可争议的地形噩梦。
咚!
突兀的巨响毫无预兆的炸开,被拖行的要塞猛然下坠,砸进冰原的积雪中,周围的地面在剧烈晃动中裂开密集缝隙,漫天雪尘溅开,扬起雪雾足有数十米高。
遥望着远方已经能看到模糊轮廓的城市之影,林露搓了搓手掌,很是心累。
老实说,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了玩一个大的,他这次算是花了大力气,拖着一个大铁疙瘩走了这么长时间,硬生生在两点之间趟了一条路出来。
威慑力确实是足够了,拖拽着一座钢铁要塞前行,压迫力比列队前进的军阵还要强得多,远远的看,就像是一座大山撞了过来,心理压力拉满。
但做到这种程度,耗费的力气同样惊人,就算是有黄金树源源不断的补充,林露都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些许疲惫。
可是没办法,事情是自己办的,总不能半途而废,那多难看?
自己搞出来的苦果,咬着牙也得硬吞下去。
哪怕明知有更好的办法能够节省力气也不能用,只能硬挺着继续,对此,年给予了毫不留情的评价:“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回满意了吧?”
坐在要塞地步一块凸起的结构上,年晃荡着两条白嫩长腿,大腿上的一圈红纹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仿佛燃烧的火焰,周围隐隐有细微的雾气飘开。
体内温度高达1400℃的锻造之神完全无惧冰原的寒冷,甚至觉得很舒服,依旧穿着小背心加短裤的搭配,只在外面披了一件红白相间的风衣,靠在连接着凸起结构的铁壁上,随着要塞的挪动的震颤一摇一晃,十分惬意。
“不行的话,就停一停,歇一会,也没人说不能中场休息对不对?”
“我只是停下来校准方向,开玩笑,我能不行?”
对于年的调侃,林露眉毛一挑,威胁道:“一路上就你话多,正事不干在这里说风凉话,等干完这事,有你受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行不行了!”
“略略略~”
年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我怕你啊?”
“你最好不怕,别哭着喊着求饶。”
林露哼了一声,摸着下巴远望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圣骏堡的轮廓,有些疑惑:“说点正经的,这两天,乌萨斯是不是安静的过分了?”
“没有军队增员,也没有内卫的突然袭击,都被打到门口了,那小皇帝一点动静都没有,跟彻底放弃治疗一样,很不对劲啊。”
“有动静啊,怎么没有?”
年想了想,回忆起了昨天看过的情报:“乌萨斯的小皇帝在圣骏堡召集全乌萨斯的贵族,肯定是憋了个大的,不然,总不能想尽办法把一群乱臣贼子聚到一块,然后自己表演一个原地退位吧?”
“啧,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要是皇帝当着那么多贵族的面宣布退位……嘿,为了那个‘正统’的位置,那些家伙大概会不择手段吧?”
“想想就有意思,最好在皇宫里大打出手,打到血流成河……啊!我又有灵感了,等会去就写剧本准备开拍新片!”
“就叫……乌萨斯之死怎么样?”
“不怎么样,抄袭成分太明显了。”
林露翻了个白眼,对某人贫乏的艺术底蕴感到无语。
不过,虽然拍的电影都是人人喊打的大烂片,说出来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以乌萨斯当前的形势,想要把那些野心膨胀的贵族们聚集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要促成这件事,皇室定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么折腾,显然不可能是想要把人聚起来开舞会,必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了那位小皇帝信心,让他认为即便敌人已经打到圣骏堡也无所谓,只要目的达成就能逆转局势,绝地翻盘呢?
想到特蕾西娅遭遇的天降大地,还有之前要塞上方的邪魔侵入,林露觉得,他似乎猜到了一部分答案。
如果是那样的话……怎么说呢……
“可悲?”
轻轻吐出两个字,林露的表情有些复杂。
若是他猜测的方向正确,那乌萨斯的结局,还真是只能用可悲来形容。
北境苦寒中千百年的坚守,无数战士前仆后继的牺牲,历代先皇的不曾忘却的责任,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以血肉铸成壁垒,苦苦抵御的死敌,却被皇帝亲手接引到了文明内部,这有多可笑?
不应该是这样的……
北境……
“不对劲!”
林露眼神一凛,忽然想起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在黄金树收集到情报里,驻守在边境的北境军团始终没有收到来自皇帝的调令或者信件。
也就是说,哪怕局势一再恶化,直到逼近无法收拾的地步,那位小皇帝也没有选择动摇守卫北境的力量,这样的人,怎么会向邪魔屈服?
如果他真的不甘,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挽回颓势,那么,比起不可控的邪魔力量,北境军团的战士们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并且承担的风险也要更低。
若是皇帝以乌萨斯即将灭亡的名义亲自求助,哪怕关系双方的关系已经恶化,北境军团也不会拒绝,一大批常年在边境与邪魔厮杀、比内卫还要强大的强者回归,完全能够将乌萨斯从悬崖的边缘拉回来,强行续上一口气。
还是说,小皇帝不满足于北境所具备的力量,意图追求更高层次的伟力?
他想要凭借那种力量成为乌萨斯的神,扫清一切敌人,让这个支离破碎的帝国在他手中重生?
那样的话,从特蕾西娅的遭遇看,那位小皇帝的确成功了,至少成功了一部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闪烁着金辉的双瞳洞穿风雪迷雾,将笼罩在圣骏堡上空的晦涩阴影纳入眼底,林露想到了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
如果,乌萨斯的皇帝,早已经死了呢?
若是坐在王座上不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那么,很多不合理的行为就能解释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