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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人在方舟,被迫成王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旧时代的终末
         紫与金的色彩将天幕分割,断成敬畏分明的两半,永不停息的冰原之风也无法撼动那将天空与大地相连的黄金巨幕,颓然游荡,撞得粉碎。
         实质化的压力,从天而降。
         那并非是什么气势杀意之类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真正由散碎狂风与从天空倾泻下的法术所融合成的危险之物,若是不加以引导,可能会被变成一团团移动的小型风暴也说不定。
         事实上,已经有无人应对的‘气团’落在昔日戒备森严的冬宫内,爆发的风浪将花草搅碎,吹开了些许被尘封的历史。
         自千年之前的骏鹰摆给崛起的乌萨斯人开始,这座见证了千年时间流转,历史兴衰的雄伟宫殿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空旷。
         或者说,落魄。
         失去皇帝的指引,贵族们在外来的疯子面前瑟瑟发抖,守卫者曾经引以为傲的职责,竟是成了最为无用的东西,原本负责冬宫防御的卫队与军官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听命于谁,又该怎么去做。
         于是,延续千年的秩序悄然崩塌。
         当追随与憧憬的目标不复存在,所谓的忠诚,也只是一句空谈,一句口号。
         于是,偌大的冬宫,在外来的侵袭面前摆出了不设防的姿态,任由出入。
         哒……哒……哒……
         因为考虑到实用性而特意加厚过得鞋底落在盖着一层暴雪的台阶上,两个人脚步在此刻重叠在一切,惊人的默契使得维特与弗拉基米尔的迈动脚步的频率趋近一致。
         留在冬宫之外的护卫替他们阻拦前来觐见皇帝的其他贵族,卫队如今不知所踪,偌大的冬宫,似乎只剩下乄他们两个拾级而上,站在了专为聚集群臣而建造的庞大殿宇门前。
         吱嘎……
         见证了千百年时光流转的厚重木门缓缓开启,纷乱的烈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归于平静。
         难以言喻的黑暗从门后的世界流出,将世界拖入暗的领域,仿佛将白昼与黑夜的界限扭转。
         这当然是错觉。
         过于浓重的暗影吞噬了自高天降下的光芒,如同洞开的深渊之门,要将闯入者的灵魂都一并吞没。
         一步之遥,便是光明与黑暗的界限。
         无形的冲击徘徊流转,如同大海中鼓动的浪涛,裹挟着若隐若现的哀嚎与恐惧,层叠拍击在越过门扉的两人身上,让他们的衣袍猎猎作响。
         压力,落在双肩。
         但这种程度的精神冲击无法动摇早已有所觉悟的勇士,脚步声未曾有片刻迟缓,踏过了人间与地狱的分界。
         呼!
         一朵朵烛火腾起,将被黑暗笼罩的宫殿照亮些许,可那跃动的火光,也被压抑在方寸之间,堪堪能够铺满一小片红毯。
         黄金铸就的王座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着点点微光,身着华贵衣袍的帝皇高居其上,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大殿内一切。
         在火光无法抵达的阴影中,仿佛有一个个扭曲蠕动的影子交错缠绕,似是地狱中贪婪暴躁的魔鬼,饥渴的寻求生者的血肉。
         它们颤动、哀嚎、嘶鸣,狂乱的舞动,试图触及那片小小的微光,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缚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跨越那咫尺之间距离。
         “维特……连你,也背叛了朕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的质问从王座上落下,大半个身体被黑暗笼罩的皇帝抬起头颅,被青黑的血管占据半个脸庞的面容出现在弗拉基米尔和维特的视野内,令他们瞳孔紧缩。
         “……陛下,您还在吗?”
         维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颤抖着声音反问,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哪怕早有猜测,他也没有想到,与费奥多尔的再次见面会是这样。
         那东西,哪里还能称之为人?
         适应了无处不在的黑暗,宫殿内摇曳的微弱火光似乎也照的更远了些,映出了那张被无数人垂涎的王座。
         一条条蠕动的血肉从穹顶垂落、从地面延伸、从墙壁攀爬而下,与王座上的皇帝紧密相连。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分明是一个仅保持着人的轮廓,端坐在扭曲血肉上的魔鬼!
         “朕,与乌萨斯同在。”
         冰冷与死寂随着皇帝的回答在宫殿内流淌,无数声哀嚎在被黑暗笼罩大殿内滚动,无时不刻不在冲击着维特与弗拉基米尔的耳膜,试图摧毁他们的精神与意志,将他们拉入更为深邃的深渊,堕化成非人的怪物。
         但……
         呼!
         鲜红如血的烈焰骤然升腾,逼退了靠近的扭曲之影,弗拉基米尔的大敞流淌着燃烧的血焰,整个人恍若黑夜中的火炬,熊熊燃烧,驱散了无处不在的阴寒。
         他的脸色在火光中变得苍白、透明,皮下的血管逐渐清晰可辨,令他看上去如恶鬼般狰狞。
         但是比起王座上的彻头彻尾的怪物,这副姿态无疑要好上许多。
         “不要天真了,伊斯拉姆,你的陛下早就死了,现在盘踞在王座上的,是名为乌萨斯的怪物。”
         燃烧的血色火焰下,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如钢铁碰撞般洪亮,流火从他的身上落下,点燃地毯,燃烧黑暗,向着周围的扭曲之影攀咬。
         滚动的烈焰自手臂向前,构建出单手剑的模样,遥遥指向高居王座的皇帝。
         “我们的觐见,才刚刚开始,有什么本事,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全都使出来吧。”
         “要不然,我估计咱们以后也没有能用得上机会了。”
         “……你说的对,弗拉基米尔。”
         维特缓缓点头,视线与王座上投下的注视对撞,包裹在风衣下的瘦长身体似乎一点点臌胀起来。
         他将扣子解开,脱下陪伴自己许多年的风衣,随手抛开,精心保养的黑风衣在火焰掀起的烈风中张开飞去,在火光中一点点燃尽,像极了他的过去。
         事已至此,忠诚已无必要。
         愚忠的结果,便是将整个帝国一同拉入深渊,走向最为彻底的毁灭,甚至连痕迹都会被抹去。
         他不会,也不可能接受那种结果。
         弗拉基米尔是对的,他们,必须要在这里阻止‘费奥多尔’的野心,斩断所有黑暗的源头。
         即使,代价是生命。
         “我给了你们机会,维特,你让我,非常失望。”
         ‘皇帝’纯黑色的瞳孔宛如幽邃的黑洞,看不出神采,蕴藏着令人心惊的浓重黑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盘踞在大殿内的暗影陡然沸腾起来,扩散的血色火焰在一瞬间被摧枯拉朽的碾灭,恐怖的威势毫无征兆的降临,宛如一座高山坠下,让做好准备的两人身躯一颤,迈出的脚步戛然而止。
         “好家伙,这可真够劲……说实话,我有点后悔了维特,不该一时脑子发热,跟着你跑过来的。”
         “送死这种事,有一个人就够了,这下可好,要赔上两个……”
         “差距太多了……比我见过的碎片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果然,傲慢是毁灭开始,先贤的智慧总是在你不想看到的时候管用……”
         “这下子,怕是没法逃跑了……”
         压抑颤抖的声音在恐怖的威压下显得有些微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但突破了最开始的界限,弗拉基米尔说的越发流畅起来,絮絮叨叨的抱怨,拖着被压抑到极限、仅剩下一层微薄火光的血色火焰一步步前行。
         “你说啊,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我们没必要非得两个人跑过来逞英雄,完全可以等同僚聚齐了,集体行动?”
         “刚才我想了想,虽然那些家伙又蠢又笨,经常坏事,看不清形势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能分担一下压力,当个肉盾什么的……”
         “最不济,好歹也有人陪着一块死,对不对?”
         “现在啊,咱们两个看上去是要先走一步了,是不是挺傻的?”
         “想当然的意气风发,想当然的来到冬宫,想当然的要阻止皇帝的堕落,怎么就不想想到底能不能办得到……”
         “不对,不想过来着,我是要逃跑的……恩……起码是准备跑路,现在跑不掉了,这不能怪我吧……”
         精神恍惚似的抱怨一句句在耳边回绕,听上去像是压力过大导致精神不太稳定的疯言疯语,没什么营养可言。
         但维特听的很认真,身躯一点点臌胀起来,撑开了原本刚好合身的衬衣,棱角分明的肌肉在血色火焰的映照下更显得魁梧。
         他认真的听完弗拉基米尔的抱怨,在对方的声音开始微弱下去的时候给出了回答:“要怪的话,也是该怪我,你当然是没错的。”
         “而且,你也没准备逃跑,看似比谁都要叛逆的你,却深爱着这个国家。”
         “我早就知道,所以,我的挚友也只有你一个。”
         “想不到你这满脑子规矩的冰块脑袋也不声不响的学会煽情了,说吧,偷偷看了多少电视剧?”
         弗拉基米尔嘶哑着声音调侃,被压抑到极限的血光不再向着外部发散,而是刺破皮肤,倒流进了他的体内,在血管中流动,使得原本就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几句话的功夫就补满了血色的纹路,整个人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尸一样狰狞可怖。
         “嘶……这可真疼啊……不说废话了,煽情的环节到此结束,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我可以有冬灵血巫的血统的!”
         猩红流光从黑暗中蔓延而来,森寒冰晶在被火焰烧穿烧焦的地板上蔓延,在空气中飘飞凝结,为弗拉基米尔披上了一件寒冰铸成的甲胄,将狰狞的外表掩盖起来。
         冰铸的双手大剑自虚空中成型,血色的线条穿插其中,汇集到剑柄末端与握剑的手掌连接到一起,将冰冷的武器化为身体的延伸。
         “吃老子一剑!”
         贵族的仪态被扔的无影无踪,激活自身血脉、全力以赴的弗拉基米尔言语和动作也变得粗犷起来,大声咒骂着,寒冰大剑切开周围如同海潮般涌动过来的黑暗,冲向被扭曲血肉吞噬的王座。
         维特一言不发,紧随其后,身躯膨胀了数倍的他肌肉虬结,魁梧的好似一头生活在冰原上的巨熊,原本看上去偏向文弱的面孔盖上一层细密绒毛,整个人都出现了兽化的趋势。
         “可笑的挣扎,但是,朕准许你的无礼,维特,你有这个资格。”
         寒流与风暴混杂在一起,吹开笼罩大殿的黑暗,扑向高高在上的王座,沉默的巨熊蛮横的挤开潜藏在暗影中的魔怪,用身体硬生生的接下了来自黑暗中的侵袭。
         王座之上,‘费奥多尔’仍然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背靠蠕动的血肉,分为两色的脸上毫无波澜。
         咚!
         无数条黑线突兀浮现在空气中,将斩断黑暗的寒冰大剑与弗拉基米尔一同裹住,爆发的冲击令宫殿的地面都颤动了一瞬。
         数米大小的枯瘦手掌自虚空中探出,轻描淡写的抓向兽化的维特,只轻轻一压,便将他按进了地板里。
         宛如天堑的实力差距,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费奥多尔’甚至连手指都没有移动,从始至终都像是逗弄无知孩童的大人,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下方的表演,仅仅是略微出手,便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强大。
         无论弗拉基米尔与维特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挣脱黑线与手掌的束缚。
         所谓的‘觐见’,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你们的勇武,值得朕的赞赏,所以,我不会杀死你们,尤其是你,维特。”
         “那些愚蠢的家伙徘徊在冬宫之外,贪婪又畏缩,与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差别?”
         “那样的蠢物,新的时代里已经没有他们生存的位置。”
         “召集你们觐见,是朕给予你们的考验,很显然,这场试炼只有你们两个通过,站到了朕的面前。”
         “所以,朕可以原谅你们僭越和无礼。”
         “朕,恩赐你们站在这里,一同见证新时代的开端。”
         咔嚓!
         崩断声在幽暗的宫殿内回荡,端坐在血肉王座上的费奥多尔缓缓起身,张开双臂,仿佛无数人重叠一样的声音激昂起来。
         “人的时代已然落幕,我将成为新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