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糟透了的一天。
即使从远处注意到微小的人影时就全力以赴地跑了起来。
即使在确定奔跑的两人中的一个是迷途之后想办法靠忧郁蓝调强行拔高了速度。
但还是不够快。
距离太远了。
没有赶上。
石砾碎了满地,黏稠的血液在流淌。附近分明没有高处,倒在那里的尸体之上,却满是坠落的痕迹。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带来了酒的香气。
该死。
圈儿抬起头。
该死该死该死!
虽然没能及时追上二人,但是圈儿赶得及看见迷途最后的动作。
那绝不是打偏。
圈儿确信,那是已经注意到自己身影的迷途留给自己的最后讯息。
可是……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为什么,我居然无法解读迷途留下的信息。
切断电线?
断线?
下落的电线?
下线?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断线或者下线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酒香悄无声息地弥漫。
恍惚间圈儿觉得自己应该理解的。
那明明是,如此简单的提示……
然而终究没能理解的事实,只让这份感觉加重了少女的焦躁。
她眼睁睁看着友人的尸体在她无所作为的迷茫中一点一点化灰飞散。
而在这满地的狼藉当中,却仍有一个男人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
这个杀死友人的罪魁祸首从背对着圈儿的姿态缓缓转身,带着一种病态的喜悦和爽快,死死地把眼神咬在她身上。
仅仅是这么做就逼迫着少女收回焦虑中散溢的注意力。她知道这是持有不能忽视之强力的仇敌。
“你,是叫做桥本阳马,对吧……”
为什么要这么问?
恍惚间圈儿问自己。
那是昨天才在【这个跑步房】留给“自己”深刻印象的存在。
那张脸,即使过去三十年,“岸边露伴”也不可能忘记……
桥本阳马没有回答“岸边露伴”。
他享受着作为上一局游戏的胜者的最后余韵,就那样张开双臂。
光与风从他身后的幽暗中逸散出来,将他映照的光辉而神圣,好像他不只是个神使,而是真正的神明。
“Εσύ,έλακαιτρέχει。”(你,来跑)
桥本阳马就这样在光中伸着双臂,伟岸而神圣地说着——
“你,来跑。”
看着这一幕,“岸边露伴”几乎要失去呼吸的能力。
「再次被盯上了……下一个猎物是我!」
「必须立刻逃走!」
他/她的心中升起这个念头。
然而在这一瞬间……
噼啪。
一丝不谐音响起。
是电火花的声音,不知在何处爆鸣着。
那或许是迷途在这个世界最后发出的声响。
这一声惊醒了圈儿——
不对!
我是【岸边露伴】。
我不是岸边露伴。
我认识这个男人。
我也认识……
被他杀死的那个人。
意识到“友人被杀死”的“事实”,怒火一瞬间升腾起来。
怒与火让圈儿嗅而未觉的酒香愈发浓郁,透出欢欣鼓舞的味道。
纵使仍有诸多迷茫、不解,仍有无限的恍惚与混乱,仍有发自内心,无法摆脱的【敬畏感】。
怒火在酒气中烧灼起来,势要将这一切尽数点燃,烧成灰烬。
「快走!」
恐惧,逃跑,连面对都不敢……
「快走快走!」
这绝不是我!
「快走快走快走快!」
甜甜圈猛然抬头,向前迈出一步。
“霍……”
赫尔墨斯平伸许久的手终于收回了胸前,很是稳重地抱着,语言中是不可违逆的重压:
“没有逃跑,而是向我靠近过来吗?”
「快走快走快走快走——」
闭嘴!
「该停口的是你这家伙!」
顿了顿,不知名的声音平复情绪,心平气和地继续:
「听我说,退出这场游戏!现在退出或许还来得及!」
哈!游戏?
你说这是游戏?
「对于他来说,这就只是游戏而已……不过是场狩猎无知罪人的小小游戏。」
“你在说什么鬼话!”
真正需要赌上性命的一方因为傲慢和强大而发自内心地将这一切当做游戏。
而其实只是在游戏的一方,却因醉酒和愤怒,如此回应由于巧合无意间说出某个终极真相的另一个意识,以及游戏人间的神之化身——
“不走上前来打死你,我拿什么祭奠迷途的在天之灵!”
我甚至没有办法理解迷途究竟留给了我什么信息!
「……」
「我知道,只凭我说,你是不会相信的。」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逐渐变化流淌起来,一切变得似是而非。这里依旧是那间直通深渊的健身房,跑步机却并非静静地立在地上,等待着新的比赛者踩上去,而是发疯般的运作着,在它的上面,两道身影正癫狂地狂奔。
“Heaven'sdoor!”
一个是岸边露伴,他振臂一呼,白金色的替身便在另一人的身上打开了无数书页。
“这,这是……”
另一个是桥本阳马,他的手上纸篇飞舞,一页页一行行都是他所犯下鲜红的的累累罪行
甜甜圈感到自己恍惚了一个瞬间,她像是一个幽灵,逐渐融进奔跑的岸边露伴的身体,一点点接管着他的身体
「这是我的回忆,你还是,亲身体验下吧……」
……
……
……
“!”
圈儿从恍惚中回过神。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跑步机上狂奔了。
通身传来灌了铅一般的过载感。
已经跑了多久?
三分钟?一小时?六个月?一个世纪?
浑身上下都在发出精疲力竭的哀嚎,圈儿感觉放了三十年的老机器也比自己现在感受到的这具身体状态更好。
然而即使如此,“他”仍然不受圈儿意志控制的,手脚并用,近乎疯狂的奔跑着。
还要跑多久?
不知为何没搞清状况的圈儿本能地发问。
仿佛是作为回应,身后传来了风。
多么轻柔,多么和煦的微风。打在人身上惹不起半分反感,只让人感到舒适温和……
本该如此才对!
然而此刻,圈儿却打从心底感到冰冷的危机感。
这暗示着驱使这副凡俗肉身在此拼命的缘由——
「不妙!」
圈儿听见男人声嘶力竭的心声。
「不妙!」
圈儿看见跑步机的屏幕上的数字跳了一位。
24.5km/h
圈儿回过神——
还差0.5。
暧昧的记忆为她计算出这个差值。
这是源于曾隔着屏幕所见的某幕?还是自己亲耳听见某位不讲道理做出的宣言?
圈儿分不清。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要是现在不把遥控器抢到手……」
要是现在不把遥控器抢到手……
「不妙!」
会被甩出去!
被脚下这台跑步机,像一粒鼻屎那样轻巧地甩出这栋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