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吗？
望着不远处那个低头不语的蓝发少女，陈羽面带苦色。
他会放下弑君者吗？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很清楚，只要他放下弑君者，那陈肯定会说到做到，对这件事既往不咎，只要他放手，将弑君者交给陈，那一切安好。
但很抱歉。
如此简单的事，他却做不到。
因为他知道，如果弑君者被抓到近卫局，迎接她的会是什么下场。
她不仅是刺杀者，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感染者。
哪怕是龙门，对待犯事的感染者依旧是不会有任何怜悯。
而陈羽，是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弑君者是他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他是不会丢下朋友的。
哪怕...和陈决裂。
而这点，陈也十分清楚。
陈羽是怎么样的人，她比很多人都清楚。
这种傻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性格。
然而，她还是抱着侥幸。
抬起头，望着这个男人。
“放下她，好吗？”
赤色眼眸不在蕴含冷漠，甚至带着几分祈求。
若是从前，别说只是陈羽救了一个和龙门作对的人，哪怕是和整个龙门为敌，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陈羽这边。
什么龙门，什么近卫局，甚至那让她厌恶却始终无法离去的家族，她通通都可以抛弃。
但现在不同，她不是一个人，她是近卫局特别督查组组长，她身上的责任让她无从选择。
这片土地是她和塔露拉以及其他朋友的家，星熊，诗怀雅，甚至陈羽，也是龙门所有人都在守护的城市。
是那些信任着她，相信着她，帮助过她的人的家啊！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名为陈晖洁的小女孩了，她是龙门的守护者，近卫局的特别督查组组长——陈！
哪怕是死，她也决不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危害龙门的事，无论是谁，只要敢危害龙门，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拔剑斩杀。
曾经，她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今天，看着这个叫做陈羽的男人，她犹豫了。
她尝试举剑，但她第一次觉得，在她手中那把得心应手，举重若轻，挥舞过不知几次，斩杀过不知几人的长剑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以至她竟无法举起。
她哀求着。
“陈羽，求求你了，放下这个女人，我们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
沉默半响，陈羽歉意一笑。
“抱歉，陈，你知道，这不可能。”
是啊，陈羽就是这样的人，让他丢下朋友，不可能的吧？
既然如此——
抛弃无所的妄想，陈凄然一笑，心中越发沉重，终于，她做出了决定。
“陈羽，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冷艳的俏脸露出决然，她举起长剑。
“既然你要与我为敌，那就别怪我无情！”
长剑所指，凌冽的寒芒闪烁，那冰冷的剑身倒映着陈决绝的面庞，收敛神色，赤眸冷色闪烁，不含丝毫感情。
她眼睑低垂，语气冷酷，宛若腊月寒冬，语气不在有丝毫起伏。
“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想要带走这个女人，那我会杀了你！”
现在与过往摩擦，责任与情感冲撞，在这个艰难的选择题中，陈终于做出选择。
与龙门为敌，想要破坏龙门的人，即使是陈羽，她也不会原谅！
而敌人，只有两个下场，一是抓捕，二是就地杀死。
抓捕，陈羽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而杀死他。
陈缄默，然后做出决定。
陈羽既然要与她为敌，那就不要怪她了。
“是吗？”
陈羽微微一笑，语气认真。
“陈，如果我死在你的剑下，你能放过我怀里的这个人吗？”
他不愿意和陈动手，如果死在陈的剑下可以救下弑君者，那他，自当坦然赴死。
陈羽很清楚，陈身上所背负的职责。
如果陈没有发现，自然一切安好，但她发现了，那么她和陈羽都必须做出选择。
陈羽的选择很明确，是救人，而陈的选择...大概是龙门。
并不觉得悲伤，相反，陈羽还有些欣慰。
他知道，这个名为陈晖洁的女孩长大了，以前的她，大概会丢下一切不管不顾的站在他这边吧。
但是现在，她有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近卫局。
那是职责，也是责任。
看着又开始犹豫不决的少女，他收起心思，再次大步向前，朝街道出口走去。
陈还在犹豫，陈羽没有。
“......”
陈朱唇紧抿，似乎在颤抖，只是缄默不语，没有回答。
而拿着剑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一下，又立马恢复正常。
冷酷的表情下，自以为不在会受到影响的心海犹如大海惊涛，狂风翻滚。
她心中怒吼。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陈羽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杀了他！？他以为他在说什么啊！？
只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就敢说出这种话来？！陈羽！你tm到底在说什么啊！！
心中无名的怒火升起，几乎要焚烧理智，一个猛冲，剑锋抵在陈羽肩上，她大声怒吼。
“陈羽，你别逼我！！！”
愤怒的呐喊回荡在狭长过道，在藏在不远处的灰发少女视线中，那蓝发龙女的心彻底乱了。
哪怕做出了选择，但她...依然无法下手。
杀了陈羽，这件事，她做不到！！！
冰冷的剑锋靠在陈羽的脖颈上，微微向前，锋利的剑刃便划过脆弱肌肤，切出一条细小血痕，几滴刺眼的血液流出，顺着剑身滑下。
无所谓脖颈上传来的细微疼痛，陈羽向前走出一步，在陈微睁的眼眸中，脖颈上的伤痕越发刺眼。
心脏骤停，陈瞪大双眼，沉重的压抑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悲伤，痛苦，愤怒，无法用言语解答的种种情绪复杂的萦绕在那颗混乱的心。
她下意识地退后，长剑垂下，免得再次伤害到对方。
丢下自己手上的武器，几乎是歇斯底里，陈侧身，对着即将擦肩而过的陈羽失声大喊。
“你疯了？！！”
只差一点，她的剑就可以割破陈羽的喉咙。
只要她愿意，那陈羽已经是个死人了。
疯子！这个疯子！
脚步一顿，陈羽侧首，对着愤怒的陈歉意一笑。
“抱歉，陈，弑君者是我的朋友，你明白，我不可能丢下她。”
“朋友！？”
无名之火骤然升起，赤色眼眸中怒火犹如实质一般燃烧。
巨大的怒火让陈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俏脸上的冷漠消失，眼眸中满是痛苦不解，歇斯底里的咆哮回荡在街道。
“那我呢！？啊！？陈羽！？我又算什么！？”
既然这个叫弑君者的女人是陈羽朋友，那么她呢！？
陈大声质疑着。
“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朋友...”
陈羽低下头，没有面对陈的眼神，看着熟睡的弑君者，他轻声道：“亦或者，家人。”
“哈哈哈...朋友？！家人！？”
像是听到什么值得发笑的笑话，陈捂着嘴，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朋友？家人？呵，真是可笑。
笑声中满是悲伤，眼中的自嘲清晰可见。
看着失态的陈，陈羽心中一痛。
他知道，他和陈的关系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但他不会后悔。
如果陈和弑君者换个位置，那么他的回答依然不会改变。
陈和弑君者，在他看来，都算是重要的人，值得用生命去守护。
低声叹息，他再次迈开脚步，而陈，没有阻拦。
当陈羽即将踏出街道时，陈也停下那充满悲伤的大笑。
神色恢复冷峻，她用一种复杂万分的眼神注视着陈羽背影。
“陈羽，你想好了，你如果踏出这一步，那么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只要陈羽走出这一步，那么，他们以前的友好关系就此结束。
敌人吗？
脚步一顿，陈羽心中一叹。
在陈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的迈出脚步。
“好！好！好！”
看着毫不犹豫离开的陈羽，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陈捂着胸口猛地后退几步，鲜血从那粉嫩的唇角溢出，接着，她一改往常冷静模样，抹去嘴角的痕迹，放声狂笑。
“陈羽，你有种！”
从现在起，她再无陈羽这个朋友！
强忍着回头的欲望，陈羽大步向前。
然后——
充满杀气的声音响彻天地。
“其色溢赤——赤霄，绝影！斩！！”
伴随着那冷酷的声音，凛冽刺骨的剑芒亮彻阴暗街道，剑风横扫，擦过陈羽，带起猛烈风声，吹起黑色长发，衣物也在风中猎猎作响。
巨大的风声中，街道的建筑轰然倒下。
——轰隆隆！
被恐怖剑气劈开，大批建筑倒塌，扬起大堆尘土，遮蔽了视线。
陈羽脸色平静，似乎走在尘土之中，抱着弑君者，没有回头，没有停留，最终，消失在这条狭长的街。
他明白，从此刻起，他在这个名为陈晖洁的少女心中，他大概就是陌生人了吧。
随着尘埃落定，原本昏暗的街道稍微明亮了一些。
陈愣愣地伫立在原地，她抬头，那被建筑遮蔽的天空因为建筑倒塌，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天色不知何时阴暗下来，蔚蓝的天也被不知哪来的黑色云海遮蔽，阳光不见，只有那微凉的秋风萧瑟。
“呵呵...哈哈哈...”
赤霄叮当一声，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无视手臂上流淌的鲜血，陈随手撤下扎在头发上的发绳，冷风瑟瑟，那过肩长发如蛇狂乱，外套在风里猎猎，露出了那白色衬衫下的小蛮腰。
她薄唇紧抿，双眼无神的望着陈羽离去的地方，最终，白皙手掌捂着脸颊，癫狂的大笑了起来。
晶莹的泪珠从指间落下，悲伤的呜咽声轻声回荡，仿佛失去所有力气，陈无力的跪坐在地。
她抬头，赤眸怒火熊熊，用尽全力，陈嘶声呐喊。
“陈羽！你会后悔的！！！”
..........
穿过阴暗的下水道，转过弯，视野便豁然开朗。
巨大的野兽匍匐前行，在它身下，是一条由污水洒下铺成湿润痕迹。
——轰轰轰！
巨大猛烈的水花声，无数从各地城区汇集的地下污水汇合交错，在那复杂的下水道中分错而行，最后在出口处激起污秽浪花，宛若瀑布长龙，随着出口处轰然喷出。
伫立在下水道的出口处，陈羽伫立遥望，目光悠远。
远处，是金黄色的荒芜荒漠，大批枯草胡乱的生在在这片没有什么生机的大地上，而在视线的最远方，隐约能看见几丝翠绿。
那里，大概是片森林吧。
“陈...”
低着头，望着弑君者那熟睡的样子，陈羽无奈叹气。
真是的，这次可被这只傻狗子害苦咯。
但事已至此，陈羽也无法多想。
收起思绪，陈羽扭头，看着后面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上来的灰发鲁珀，笑了笑。
“小姑娘，要一起吗？”
“...”
感受到陈羽的目光，还躲在不远处偷瞄的红下意识地缩缩脑袋，过了一会，发现陈羽没有动作，这才从藏身的下水道拐角处探出头。
看着陈羽，她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身上有蓝毒的味道。”
“蓝毒？”
陈羽想起了那个可爱的粉发少女，也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蓝毒曾经说过，她不是一个人来龙门的，而是和罗德岛的另一名干员一起来的。
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似乎是叫红？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红，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就是和蓝毒一起来龙门的红吗？”
“诶？”
红可爱的睁着水润的眸子，那尖尖的狼耳抖了抖，看起来有些不解。
“你知道红？”
“我和蓝毒是朋友，蓝毒说过你的名字。”
陈羽对着红眨眨眼。
“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可爱。”
可爱？
这是夸奖吗？
红摇了摇尾巴，心中有点开心。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可爱。
虽然是个陌生人，但奇怪的是，感觉意外不错。
蓝毒是同伴，这个人既然是蓝毒朋友，那应该也算是同伴吧？
红想了想，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只是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心中还有些警惕。
只要陈羽稍微有些动作，她肯定转身就跑。
“我叫陈羽，陈羽的陈，陈羽的羽，你叫我陈羽就好。”
先将弑君者小心的放在地上，让她靠着墙，陈羽这才起身，自我介绍。
“...陈羽？”
红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一下陈羽，这才犹豫开口。
稚嫩的声音让陈羽不由挑挑眉。
这个小姑娘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小一些。
不过，也没在意这些细节，看着竖着耳朵，好似只要有些风吹草动就要逃跑的红，陈羽笑嘻嘻的。
“我能叫你红吗？”
红犹豫一下，点点头。
“可以。”
名字，红不在意。
听见红的回答，陈羽笑着伸出手。
“那好，红，刚才我好像吓到你了，作为补偿，这个给你吧~”
摊开手掌，上面赫然多了几个糖果。
“恩？”
红看着那掌心中的两个糖果，有些迟疑，她小心的看着陈羽那笑吟吟的样子，然后纤细的手快速一抓，就把糖果抓在手上。
躲在一边，把糖果放在手心，红仔细看了看陈羽给的糖果。
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放在鼻子下面，那小巧的鼻子抽动几下，嗅了嗅。
从未闻过的香甜味道顺着鼻腔，流入心田。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红不在犹豫，拿起一个糖果拆开糖衣，小嘴启和间，便把这圆滚滚的糖塞进嘴里。
好甜~
甜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这股味道让红不由眯起眼睛，就连那因为警惕而竖起的尾巴也不由自主的摇了起来。
“怎么样，不错吧？”
并不会说谎，所以红很老实的点点头。
看到红的回答，陈羽又拿出几个糖果。
他看得出，红对他似乎还是有些警惕，所以也没有靠近红的意思，只是将手上的糖果放下。
“喏，这些都给你，希望你能原谅我刚才不礼貌的举动。”
对着红笑了一下，陈羽便抱起弑君者，转过身，看着那金黄大地，纵身一跃。
“...红，原谅你了。”
捡起地上的糖果，红摇了摇尾巴，站在下水道的出口处往下望，就看见陈羽那越来越小的身影，她小声的念叨一句，也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