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佛罗伦萨难民抵达到现在，米兰城已经陆陆续续地送出去许多居民。<br/> 曾经南境最大的城市现在显得有一些过分萧条，不过这一片萧条中却也有些热闹的地方，那就是维多利亚驻军的营地。<br/> 安丽埃塔·芙米兰来到米兰城的时候，维多利亚陆军第14骑士团的增援就一起过来了。<br/> 骑士团的团长比德尔爵士带队，骑士团的精锐被抽调出来一波，连同陆军骑士团的空骑士一起带了过来，而现在这些空骑士已经完成改装，每次进行测试的时候总会引来一大波人围观。<br/> 阿维德就是这种喜欢凑热闹的年轻人。<br/> 正常情况下驻军营地自然是闲人免进的地方，不过维多利亚的驻军营地有一些特殊。<br/> 米兰城原本就没有军营这样的东西，维多利亚的海外驻军将城内的一个大酒店当成驻扎的地方，加上过来的人算不上太多，自然做不到像是真正的军营那样完全封闭，只是阿维德倒也不需要像是做贼一样翻进去，他大可以堂堂正正的进去，维多利亚的军人还得给他敬礼呢！<br/> “兰德大叔，你说你活了这一辈子，维多利亚人有给你敬礼过吗？”<br/> 小车沿着酒店的主干道进去后，阿维德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给他们放行的维多利亚军人。<br/>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过来了，不过每次过来看见维多利亚人给他们敬礼，这年轻人总是下意识地咧开嘴，有些傻傻的笑起来。<br/> “尊重”这种词，在以前是和他们的生活完全绝缘的，更别说是来自维多利亚人的尊重。<br/> “哼，也就是披上了这层皮，你把这层皮脱了，你看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会不会理你？”<br/> 驾驶座上的老鲁珀冷哼一声，不过声音有些飘，藏着一些怎么都忍不住的得意，别说阿维德，老鲁珀活了的这大半生就被那些黑帮分子当成奴隶呼来喝去，哪里见识过维多利亚人的尊重？<br/>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换上了纽芬兰白狼的制服。<br/> 其实这个时候还选择留在米兰城的人，大都加入了纽芬兰的白狼，这并非是强制性地选择，只是大家都选择留下来与纽芬兰的白狼们一起直面神灵，那么自然也不会排斥加入这个团体，更多的时候像是兰德这种活了大半辈子的老鲁珀只是没想到自己这种一辈子事事无成的废物也有加入一个“统治者家族”的机会。<br/> 说是统治者家族也不太对，维多利亚人可不会看得起任何一个黑帮家族，哪怕以前的家族会议成员也一样。<br/> 兰德其实偷偷去和维多利亚人套过话，知道这些维多利亚人为什么会开始正眼看待这些他们从来不在乎的泥腿子，好像就是因为那一次从佛罗伦萨到米兰城的迁徙，他们听说过这个故事，对于参与进这个故事的所有人都表示出一种特别的尊敬。<br/> 这样的尊敬很难具体到个人，所以就变成对“纽芬兰的白狼”，这个组织的尊敬。<br/> 虽说老鲁珀也从来没有真的后悔过加入纽芬兰白狼，可是第一次畏畏缩缩来到维多利亚人的营地，看着那些比自己强大许多，高贵许多的人举手敬礼，他还是有一些十分奇妙的感触，他能肯定自己不管加入任何黑帮家族都不会遇到同样的触动，纽芬兰的白狼与那些黑帮家族有什么本质上的不一样。<br/> 这种老鲁珀也说不清楚的不同之处，让他开始相信“群狼栖息之地”这个画出来的大饼。<br/> “大叔，我们到地方了，那群人已经开始飞了啊。”<br/> 阿维德的话让老鲁珀回过神，他瞥了一眼车外，晴朗的天空下，数台空骑士正在空中“嬉戏打闹”。<br/> 之所以会用这样的词是因为这些空骑士的动作完全摆脱机械化的僵硬，它们仿佛不再是被人们强行送上天空的铁块，而是出生起就长着翅膀的精灵，轻巧的飞行痕迹完全打破了一切对于空骑士的固有认知。<br/> “这些都是那个小姑娘一个人在操作啊。”<br/> 阿维德看着天空中空骑士游过之后留下的源石光辉，语气变得有一些复杂。<br/> 他们很清楚那些空骑士是怎么回事，他们经历过去接应佛罗伦萨的那一场战斗，阿维德自己甚至还和那个年轻的菲琳族工程师成为了朋友，他知道这些空骑士内拘禁着一位瓦伊凡少女的灵魂，而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来说，那位少女其实在接应难民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战死了。<br/> 她的灵魂被囚禁在源石之中，现在将要赶赴下一片战场。<br/> 为了叙拉古……<br/> 阿维德其实不太明白维多利亚人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br/> 哪怕维多利亚人从来都自称为正义的伙伴，但是实际上平时的生活中维多利亚人看不起维多利亚以外的任何人，你总是很难想象一个个说话讥讽，高高在上，傲慢自大的贵族少爷小姐们会为了一群在他们眼中不算是人的人在战场上拼死拼活。<br/> 两个人将货车开到酒店背后的这一片开阔地，阿维德一下子就看见人群中的那个身影。<br/> 天灾信使，奥尔芬斯。<br/> 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米兰城的主人，一开始阿维德很害怕与这样的大人物接触，第一次上前去搭话的时候尴尬得都快用脚趾在地上抠出来一间房了，不过这个大人物却意外得好相处，哪怕对于他们这些随处可见的基层人员也看不到任何鄙夷与不耐烦。<br/> 当然，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尊敬，不过阿维德觉得这样挺好的，平等就该是这种模样，而不是需要对方把自己给捧起来。<br/> “奥尔芬斯将军，这是您要求的精炼源石。”<br/> 阿维德和老鲁珀向天灾信使那边走了过去，那里不止有天灾信使，还有阿维德认识的那位菲琳族朋友，以及一大堆技术人员与设备。<br/> 他搞不懂这些设备是干什么用的，不过听朋友说，他们似乎是在做什么调查与调试。<br/> “嗯，多谢，先放在这里吧。”<br/> 林逸从面前的仪器中抬起头，对走过来的纽芬兰白狼点点头。<br/> 仪器是一些能量监测装置，主要用来检测源石内的能量变化，主要是为了通过能量变化来确定瓦伊凡少女的状态，只是这些设备原本都不是这样用的，能量监测的精确度与有效性也很难得到保障。<br/> 第一次听说简·卡特丽斯少尉的事情时，林逸还在圣马洛与莫斯提马在一起，比德尔团长亲自将这件事做成一份报告提交给他，想要看看林逸是否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毕竟这种事态从未出现在所有人的人生之中，比德尔团长只能求助于林逸作为天灾信使的经验。<br/> 林逸能有什么天灾信使的经验，和天灾干架的经验吗？<br/> 但是瓦伊凡少女的事情的确让他联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陨落在七丘之城的那位莱塔尼亚高塔术士。<br/> 源石之中的确住着一个意志，名为“人类”的意志。<br/> 那个意志是不是林逸认识中的人类暂且不说，莱塔尼亚传承至今的知识足以证明源石可以作为某种信息的载体，用来保存一个人的意志与灵魂。<br/> 某种程度上这也说得过去，信息的传递很多时候都是通过能量的传递才得以实现，那么源石这种能量的结晶体可以储存灵魂的数据也不算是特别意外的事情，可是没有人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在这方面走的最远的应该就是莱塔尼亚的高塔，可是他们也只能做到开辟出一个独立的精神空间来存放精神的道标。<br/> 林逸立刻就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兴趣，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以自己了解“源石”背后真相的一个契机。<br/> 若是完全洞悉“源石”的真相，那么将瓦伊凡少女被困在源石中的灵魂提取出来，未必也行不通，只是那时候需要再给瓦伊凡少女准备一句钢铁的身躯，好在这位瓦伊凡少女的未婚夫是一位机性恋，想必能得到两份叠加在一起的快乐。<br/> “将军，已经准备好了。”<br/> 拉塞尔与阿维德打过招呼后，带着人将车上精炼源石卸下来，放进与地面这些设备相连的某个容器之中。<br/> 林逸点点头，抬头看向天空，瓦伊凡少女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看见林逸抬起头，天空飞舞的空骑士就纷纷落下来，整齐成列。<br/> 最老练的空骑士也很难通过扳手与开关让空骑士的降落阵列统一到这种地步。<br/> 林逸看向这些空气中胸口统一的至纯源石，现在瓦伊凡少女却是直接通过源石对这些钢铁的机械进行脑控，每一具钢铁都是她意志的延伸，如臂使指不再是一个描述，而是一个事实。<br/> “感觉怎么样？复数的空骑士控制，大脑能处理得过来吗？”<br/> 为首的空骑士听见林逸这么问，直接比出一个大拇指：“绝好调，老大，我很难描述我现在的感觉，但是我感觉思维还能继续延伸，操纵这些东西并不费事，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命令，它们就会自动完成你的想法，就像是你有一个抬手的想法手就抬了起来，不需要去管那几条肌肉要收紧，那几条肌肉又要放松，其实很轻松的啦。”<br/> 意料之中的回答，空骑士在天空中的轻舞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br/> 源石提供的不仅仅是能量，一些不科学的飞行动作甚至涉及到轻微的反重力，而空骑士没有搭载这样的功能，只能是无所不能的源石技艺进行了相应的辅助。<br/> 瓦伊凡少女是不会这种源石技艺的，这一切都是源石自行的回应。<br/> 人们之所以不需要去控制每一条肌肉的动作，只需要一个想法就能让身体动起来，那是因为遍布全身的神经系统，许多神经反射甚至不需要经过大脑，那么源石呢？<br/> 刚刚挖出来的源石漆黑一片，坚硬但脆弱，和煤渣滓倒也没多大区别，而精炼后的至纯源石则是偏向金色的半透明能量晶体，也只是一块石头，这样的石头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执行瓦伊凡少女的想法？<br/> “老大，今天好像要玩一些刺激的？”<br/> 瓦伊凡少女看向地面上一些没见过的设备，她见过一次这些设备，那是在第一次与空骑士进行链接的时候，将自己的灵魂导入那些源石结构里时使用过的链接装备，不过这一次链接的对象不是那些空骑士，而是鲁珀人拉来的一块比空骑士驾驶舱内的源石都要大上一些的至纯源石。<br/> 偏向黄金色彩的源石中沉浸有一种黝黑的色彩。<br/> 这不祥的色彩让瓦伊凡少女想到第一次链接其余空骑士的时候，从那些源石中感受到的一种莫名的战栗。<br/> “嗯，你第一次与空骑士链接的时候我没有在场，听说你遇到过一些脏东西？”<br/> 林逸从设备中导出来一条线贴上自己的脖子，脑海里传来“检测到未知接入线路”的警告，被林逸直接忽略了过去。<br/> “脏东西？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脏东西，我并没有真正的看见那玩意儿，只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头不可名状的怪物在你身边沉睡，你却必须静悄悄地从那如同风暴般的呼吸中走过去，幸好到最后这头怪物似乎没有醒过来，我那时候的感觉就是这样。”<br/> 哪怕是机械合成的声音，瓦伊凡少女的声音中仍然听得出来一种后怕的味道。<br/> “后来你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br/> “没有，只有第一次的时候有这样的感觉，而且那一次之后，我就感觉这些源石也成为我身躯的一部分，可是拉塞尔不管怎么对比与我链接的源石和外面的源石，都没有找到二者之间有什么不同。”<br/> “或许硬件上也的确没有什么不同。”林逸看着拉塞尔将设备另一条电缆与空骑士相连，“那么就可能是软件上的问题，你说不定遇到了源石中存在的一些怪东西。”<br/> “什么怪东西？”<br/> “有人告诉我说，那些怪东西是人类。”<br/> 林逸对设备旁的操作人员点点头，后者确认设备连接正常后，打开开关，林逸看见纽芬兰白狼拉过来的源石开始亮起光辉——<br/> 一种黑暗瞬间吞噬了这条线路上的两个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