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的复眼能形成多少画面，阿戈尔的视野中就有多少种未来。<br/> 从正面战场抽回来的计算力已经形成对于这具躯体的完全支援，人类的义体在材料上有一些过时，不过应对大量数据的处理速度却超出阿戈尔的认知水准，这大概也是中央数据库保留的秘密，不过现在人类义体已经成为这一具“九尾”的骨架，完美契合的计算力完全将对方捕捉在内。<br/> “九尾”的一切在从无人机群的基地内挖掘到这一台被留下的机体时就已经完成解析，特殊型号的探知装置更是实时透过“九尾”的装甲监控着对方的能量导向，就像是擅长搏击的人看到敌人肌肉的弹跳就知道对方要怎么攻击一样，小老鼠的一切动作对于阿戈尔而言都是可以提前预知的动作。<br/> 完全覆盖对方的计算力，完全覆盖的情报收集能力，两者合二为一之后就是注定的未来。<br/> “九尾”一切动作导向的所有可能性都同时间出现在阿戈尔的观测范围内，它只需要选择其中对自己最有利的未来就行了。<br/> 这并不是必胜的战斗方式，曾经以此作为战斗方式的林逸被龙骑士格拉西亚的剑光穿透，但是——<br/> 但是，神灵是无敌的。<br/> 无论做出什么样猫戏老鼠的行为，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会有一个注定的结局。<br/> 因为神灵早已定下了命运。<br/> 阿戈尔抱着双手看向空域中被一抹黑影缠绕的“九尾”，它并没有去打断异象的发生，不如说这就是它期待的画面。<br/> 这个男人身上有很多秘密。<br/> 这片大地对于它们这些旧日的神明已经不再清澈见底，中央数据库能瞒着它们留下另一份方舟计划，那么就能留下更多的东西，其中或许就包括这个男人。<br/> 那么，<br/> 当这个男人与中央数据库最大的遗产产生联系之后，会是有什么样的变化？<br/> ——警告，检测到能量干扰，处理数据出现大量错误。<br/> 复眼能看到的无数未来中，代表着不同可能性的画面一个接着一个的熄灭，从外围到中心的所有画面全部熄灭之后，分割成无数细小画面的视野重新连接成唯一的整体，而这唯一的视野中捕捉到的“九尾”已经完全被黑影缠绕，如同披上一层黑甲的骑士。<br/> “源石技艺……”<br/> 阿戈尔静静吐出这种变化的真相。<br/> 泰拉大陆诞生的那些智慧认为人体内存在一个先天设定的桎梏，这种桎梏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称呼，拉特兰称之为“门”，叙拉古称之为“锁”，卡西米尔称之为“墙”……<br/> 所有代指都说明一个极限的存在，这片大地上的智慧认为跨过这一道极限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br/> 凡人与超凡之间存在肉眼可见的区别，就是那些会出现在人们身后的虚影，无法用任何科学来解释这种实体化的虚影成型的原因，不过这种虚影却十分明显的指向“源石技艺”的这种特殊技术的存在，任何出现虚影的超凡之人在源石技艺上就会更加得心应手。<br/> 若是这片大地上的智慧是中央数据库操作的结果，那么这一道极限自然也是由中央数据库设置而来。<br/> “世界本身怎么可能天然形成一种成型的技术，并且这种技术还完全绕过了我们的解析方式。”<br/> 阿戈尔将长剑握在手中指向“九尾”。<br/> 源石技艺的作用下“九尾”已经等同于一个巨大的干扰源，能量探知无法捕捉到完全的数据，而失去精准数据的支撑，依靠计算力能够窥伺的未来自然也失去准确性，继续去预测“九尾”的行动已经失去意义。<br/> 更何况肯定还会遭遇源石技艺的干扰。<br/> “源石技艺就是你留给这些大地上诞生的错误用来对抗我们的手段，对吧，中央数据库。”<br/> 人类般的自言自语落下的瞬间，阿戈尔捕捉到前方的一次能量爆发。<br/> 天空张开了羽翼。<br/> 冰晶的长翼跨越数公里的空域，空气中瞬间凝结的水汽组成羽翼的主体，闪耀着战火光芒的羽毛纷纷围向四面羽翼的中心——阿戈尔的所在。<br/> 下一刻，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奇景中，冰晶如同暴雨而落。<br/> 阿戈尔一瞬间就计算出数十万冰羽的路线，任何事物都逃不过神灵谱写的命运，但是当看清所有攻击的轨迹之后，阿戈尔却凝重了许多。<br/> 数十万份的攻击经过精准的编排，攻击路线与抵达的时间构建成一张无死角的网络。<br/> 无论它怎么闪转腾挪，都一定会撞上某个方向的冰羽。<br/> 针对每一枚冰羽编排的单独路线，数十万个体汇总而来的计算量，先前的那个男人有达到这样的量级？<br/> 降临的攻击没有给阿戈尔算出答案的时间，“伊卡洛斯之翼”的引擎拉开苍蓝色的尾焰，阿戈尔手里红锋的长剑落成长鞭，一节节散开的热能切割装置配合阿戈尔的移动精准地将每一枚靠近的冰羽汽化，滚烫的水汽一瞬间遮掩住阿戈尔的身影。<br/> 水汽遮掩住全部的光学视野，但是身处中心的阿戈尔却斜过眼神。<br/> 哪怕不用光学观测，它也可以捕捉到空气最细微的震动，进而推测出周围的情况，只是光学视野被遮蔽，这算哪门子机会？<br/> “你说是吧，小老鼠！”<br/> 热能的长鞭回收成炽红的长剑，剑锋刺向的方向水汽被蒸发开一个空洞，露出空洞背后的风景——<br/> 漆黑的骑士睁开血红的眼，长剑与长剑交错。<br/> 金属的长剑感受着热能切割装置散发的热量逐渐开始融化，但是“九尾”的剑锋——<br/> 更快！<br/> “这怎么——”<br/> 嗞！<br/> 逐渐液化的长剑在最后的倔强融化之前贯穿阿戈尔的脑袋，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九尾”的手腕亮起一串火花，丢弃长剑的“九尾”在空气中摩擦出一丝雷光，在阿戈尔的长剑触及身躯之前就已经退到更远的位置。<br/> “这个剑术！”<br/> 阿戈尔反手捏碎插入脑袋的长剑，它认得刚才的攻击！<br/> 剑术·惊雷与剑术·闪灵。<br/> 但是那时候这两门剑术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触及到过它的身躯！<br/> 果然有什么东西增幅了“九尾”的能力，让那被机械固定死的的身躯爆发出超出上限的能力！<br/> 天空中的“九尾”没有任何解答阿戈尔疑问的想法，腰间再次滑上一柄长剑，同一时间，那“九尾”的身边浮起十二个冰霜凝结的某种装置，装置核心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携带源石结构的残骸，然后冰晶的部分以这些源石为中心描绘出另外一种形状。<br/> “浮游炮刃！”<br/> 阿戈尔一瞬间就认出来那些冰晶复原的装置原形，果然随着长剑挥下，那十二个冰晶装置就在内部源石的激荡下同时开始闪烁光芒！<br/> 越过战场的光束逼迫阿戈尔在空中游走，一道流星在战场上描绘出优美的轨迹，然后撞上另一颗流星。<br/> 阿戈尔轨迹的尽头，“九尾”的手中剑锋闪烁。<br/> 咔嚓——<br/> .<br/> .<br/> .<br/> 咔嚓——<br/> “九尾”身后的飞行背包中，安洁莉娜透过观察口看到那一截从空中落下的手臂。<br/> 这是无数次交手中，“九尾”第一次正面取得的战果。<br/> 交错而过的那一瞬，“九尾”的反应速度终于超过敌人的处理速度，奥尔芬斯老师创造的未来超过对方能够窥伺到的所有可能性，所有才有这样的战果。<br/> 但是——<br/> “喂，沃尔珀的小丫头，我和这家伙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他这种状态算是常态？”<br/> 随身携带的小瓶中，莱茵生命的缪尔赛思小姐所处安洁莉娜的担忧。<br/> 奥尔芬斯老师的状态，有些不对劲。<br/> 或者说，整个“九尾”有一些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在“九尾”之中的源石结构中汹涌不止。<br/> 安洁莉娜的任务是给“九尾”提供反重力的能力，只要让安洁莉娜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去干扰“九尾”的源石结构，就能激活这样的源石技艺，从而使得“九尾”能够在天空自由飞翔。<br/> 基于这样的远离制作出来的飞行背包能够直连“九尾”的主体骨架，而那个骨架就是永固金属与源石的合成物。<br/> 安洁莉娜现在能够清晰地看到与飞行背包相连的“九尾”骨架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灿烂光芒，那种光芒就像是，就像是感染者临死之前的那一封璀璨，生命与灵魂化作源石的颗粒散去之前那最后的光华。<br/> 安洁莉娜在过去的旅行中见到过荒野上感染者的终末，也听到过很多关于这种终末的传说。<br/> 非感染者恐惧着感染者的临终，因为那意味着一次很可能无法控制的感染传播，不过对于非感染者而言，却往往对这种终末抱有诸多美好的愿景，她听见过一位重病的感染者说过，那是苦难的解脱，是灵魂的升华，越发纯粹的灵魂与越发真挚的情感会让源石绽放出越发璀璨的光芒。<br/> 安洁莉娜的感染症状算不上太重，她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重症感染者在迷糊状态下的发言。<br/> 不过此时此刻，她却不由自主想起这一番话。<br/> 因为现在的源石，确实展现出来这种奇异的特性，那璀璨的光芒下她似乎的确能感受到源石中有情感汹涌，有灵魂澎湃，但是——<br/> 这些情感与灵魂都是谁？<br/> 仿佛是有人打开了一座人满为患的囚笼，囚犯们刹那间汹涌而出，甚至都无法去分别其中谁是谁一样，现在沿着源石结构游走的澎湃情感根本无法细致地进行分别，喜悦，痛苦，愤怒，悲伤，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感，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混沌的洪流，仿佛要洗刷掉一切般在“九尾”内部激荡。<br/> 安洁莉娜甚至开始害怕如果继续将自己与“九尾”连接在一起，那么自己也会被这种莫名的情感吞噬。<br/> 现在也不需要她的源石技艺了。<br/> 源石内部的存在被解放时，“九尾”不知道为什么就已经掌握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源石技艺。<br/> “看你的表情，这也不算是常态啊，那就有些麻烦了。”<br/> “麻烦？”安洁莉娜看向瓶中的小人。<br/> “虽然还没有具体对外公布，不过现在针对源石的持续研究已经逐渐表明源石很可能存在自己的意志，只是那个意志很小心地将自己藏了起来，又或者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发现它的方法。”<br/> “你是说现在源石的意志在试图做些什么？”安洁莉娜很快就反应过来，“但是源石怎么可能有意志，它只是一种矿物啊。”<br/> “这种矿物还能长在你们身上，甚至有的人脑子里出现源石都还能活，这一切都说明源石存在生物适性，极端情况下源石完全取代人体也并非不可行，莱茵生命有不少项目都与这个猜想有关，你猜猜每年哥伦比亚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那些感染者孤儿最后都去哪儿了？”<br/> “他们不是被莱茵生命建立的孤儿院，啊！”<br/> 没有理会安洁莉娜骤变的脸色，缪尔赛思顶开瓶盖跳了出来。<br/> 空气中的水汽接续上小人的身体，恢复到原本大小的缪尔赛思伸手摸了摸“九尾”的骨架。<br/> 作为泰拉大陆上最顶尖的术士之一，同时作为泰拉大陆最顶尖的研究者之一，缪尔赛思立刻感知到源石结构活性超出任何实验中的预期，甚至已经超出任何记录中感染者死亡时的源石活性，毫无疑问，现在的源石处于一个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见识过的状态。<br/> 源石会吞噬人的生命与灵魂，这就是感染者注定的命运。<br/> 那么现在的源石会不会吃掉这具机械中的那个灵魂呢？<br/> “麻烦死了，我现在有些不知道用我买下你究竟算是赚还是赔了。”<br/> 吐槽着的缪尔赛思身躯逐渐化成活水，在安洁莉娜惊讶的视线中顺着“九尾”的骨架流进“九尾”的身躯。<br/> 没等安洁莉娜接受这样的现实，空气中的水汽又凝结成一个巨大的拳头，一拳打飞了飞行背包的壁墙。<br/> 骤然的暴风中安洁莉娜死死抓住地板，快要睁不开的视线中，她看见天空中出现一个个水母连成一串，最终接入“九尾”的骨架。<br/> 不，不对，那不是“水母”。<br/> 认清那是什么之后，安洁莉娜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差点吐了出来。<br/> 那些“水母”一样的水汽凝结物，是一个又一个仿真的大脑阵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