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的战士在战斗时就能看到战斗的结果，英格拉已经能看到这一剑递出去的结局。<br/> 自己会死。<br/> 不是信息体可以重组的死亡，而是连带着信息体一起崩溃的死亡。<br/> 自己已经向神灵展现了一切，虽然受限于数据水晶没能以最完美的姿态面对这位神灵，但是却也达到了这个信息体的极限，而这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没能真正威胁到神灵。<br/> 现在，他其实很好奇一件事情：自己到底会被怎么杀死？<br/> 信息体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要害，数据水晶一直在信息体重无规则的移动，这样的情况下，神灵到底要怎么杀死自己？<br/> 所以他还是递出长剑。<br/> 紫色的电光化作苍天的一闪，超过视线捕捉的极限，天空中的身影越过浮游炮刃的封锁，弯折的闪电从浮游炮刃构筑的松散网络中穿过，如同一道光传到阿戈尔的身前。<br/> ——然后被一柄长剑贯穿。<br/> 信息体的特性在前，英格拉的战斗方式远远比活着的时候更加狂野，他不相信有人能够闯大运的直接攻击到在重重保护之下，并且在身躯内不断游走的数据水晶，所以一直用以死换伤的方式在进行战斗，以此来牵制住阿戈尔。<br/> 这样的方式阿戈尔已经看厌了。<br/> 刺透英格拉身躯的长剑点在刚刚游走到那个位置的数据水晶，闪电停下来的时候，数据体的虚影就伴随着数据水晶的崩溃而消失。<br/> 连感想的时间都没有留下来，战场上就少了一个十王的身影。<br/> 阿戈尔甩了甩长剑。<br/> 它“杀死”这个数据体一共二十一次，信息体的每一次死亡都让它矫正过对于数据水晶的游走路线计算，现在这样的计算得到了理所当然的结果。<br/> 浮游炮刃构筑的光幕限制住对方的途径路线，哪怕计算速度追不上对方的突进速度，受到限制的突进路线也让阿戈尔在对方递出长剑之间就能确定仅剩下来的几种选择。<br/> 英格拉看见了自己的死亡，而阿戈尔也同样看见那样的结果。<br/> 信息体的虚影从眼前消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广阔的天空，但是阿戈尔仍旧有一种天空突然变得宽广起来的错觉。<br/> 它终于可以去看看那只小老鼠现在的状况了。<br/> 视线落过去的时候，它正好看见先前脱离战场的卡西米尔骑士从小老鼠身边离开，而小老鼠的状态……<br/> 阿戈尔微微皱起了眉头。<br/> 在卡西米尔骑士乱入之前，“九尾”十分明显地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而这种癫狂来源于与源石技艺有关的某种现象，也就是说多半与中央数据库有关，所以阿戈尔一直很期待这份癫狂的尽头会有什么东西存在。<br/> 所有关于方舟计划的情报汇聚出一种直觉，将这样的癫狂与“石棺”内那个系统联系在一起。<br/> 那个系统的认证权限比人类义体拥有的权限还要高，阿戈尔推测很可能只有完成方舟计划之后，重新取得情感的人类义体才有可能通过那一个权限认证，那么先前浑身喷涌着负面情感的癫狂“九尾”正好符合这样的一个标准。<br/> 哪怕看起来并非是自己驾驭了那些情感，而是反过来被那些情感控制，但是从结果来说，都是机械的身躯内再一次苏醒了情感，这样的变化或许正是中央数据库期待的展开，那么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br/> 中央数据库是否会来观察或是收割这样的成功？<br/> 阿戈尔十分期待后续的展开，但是当视线再次落过去的时候，这样的期待似乎却被斩断了。<br/> “九尾”好像冷静了下来。<br/> 卡西米尔骑士装甲的身边，那一台漂浮在空中的“九尾”不再有先前那种被负面情感缠绕的癫狂，就好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的人类，它竟然冷静了下来？<br/> 阿戈尔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卡西米尔骑士，是这个家伙做了些什么？<br/> 伊卡洛斯之翼托着阿戈尔从高出靠近，居高临下的声音压住一点点的怒意：“姑且我先问一句，小老鼠，现在的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了吗？”<br/> 林逸听出来了那声音中的愤怒。<br/> 他能明白那种愤怒。<br/> 阿戈尔有很多次的机会可以击坠自己，但是它一直没有那么做就是为了持续的观察，观察是否会有涉及到中央数据库的展开发生。<br/> 先前自己的失控应该让它十分高兴。<br/> 依靠逻辑运行的机械身躯表现出智慧生物才会存在的疯狂，这样的现象完美地符合它对于中央数据库重铸人类未来的猜测。<br/> 它在期待着这份癫狂的结果，可是这份癫狂没有结果。<br/> “我是奥尔芬斯，天灾信使奥尔芬斯。”林逸的手里浮现出冰晶凝结的长剑，平静地开口，“狩猎神灵的猎人。”<br/> 听到这番话，阿戈尔陷入了一时的沉默。<br/> 好一会儿后，它才似乎吐出口气，重新开口：“算了，不过是将一切重头再来一边而已，既然你展现过癫狂的一面，那就重复先前的过程，让你重新陷入癫狂就好了。”<br/> 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没有给其余人插话的机会，声音刚落的那一瞬，天空浮现的浮游炮刃就穿过空间的涟漪，用致死的炮火填满林逸与格拉西亚所在的空间。<br/> 林逸迅速从原本的位置拉开，他试了试通讯系统，果然仍旧处于限制的状态。<br/> “专心点！”<br/> 脑海里传来的缪尔赛思的声音，但是在这句话在脑海中想起来之间，林逸就已经朝向一个方向举起长剑。<br/> 乒！<br/> 金属的长剑落在横架的冰剑之上，第一是裂纹在剑锋上开裂时，林逸听见一个平淡的声音。<br/> “所以，就算回到先前的状态有什么意义吗？比起那种癫狂状态下还要弱的你，有办法突破这样的困局吗？友情提示一下，那些鲁珀人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已经在拉特兰人的配合下分出先锋部队径直指向无人机群的基地，那些拉特兰人正在催着鲁珀人去送死。”<br/> 金属的长剑深刻地切进冰晶的剑锋，切开一条口子之后，压下来的剑锋正在渐渐加速。<br/> “你能改变什么？”<br/> 来自阿戈尔的质问中，金属的长剑彻底切断林逸手中的剑锋，剑锋切开“九尾”的前置装甲，但是在身体被断开之前，“九尾”已经抽身而退。<br/> “你什么也改变不了。”<br/> 追加的话语伴随着追加的攻击，垂落的剑锋被阿戈尔重新扬起，长剑断成一节节长鞭，骤然扩大的攻击范围将抽身而退的“九尾”完全笼罩在内。<br/> 配合这一次攻击，浮游炮刃再一次从四周的空间涟漪中涌出。<br/> 虽然大部分浮游炮刃正在牵制地面的人马装甲，但是少许的浮游炮刃也能起到封锁移动路线的作用，如同先前面对那一道紫色的闪电一样，刹那间就有光线的网络锁住“九尾”规避的方向。<br/> 啪！<br/> 长鞭劈开林逸在身前构筑的冰盾，每一节鞭节上都亮着赤红的锋芒，热能切割装置下源石技艺构筑的冰盾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就算用剑锋去抵挡也会立刻消融。<br/> 浮游炮刃限制住向两侧移动的可能性，现在这个正面的位置有些太糟糕了！<br/> 林逸握紧从腰间滑上来的长剑，可是没等他做些什么，那如同一条赤蛇袭来的长鞭却被从一侧落下来的剑锋打乱轨迹。<br/> 叮！<br/> 清脆的声响中，长鞭向一侧摔倒，随手收缩成握在阿戈尔手中的长剑。<br/> 林逸与阿戈尔之间，龙骑士格拉西亚再一次将长剑指向了天空中的神灵，同时，林逸也听到来自格拉西亚的声音。<br/> “我来拖住他，你先脱离这片战场，这片战场有问题，让盟约的军队立刻反向撤退，天狼的残骸很可能已经被改造成某种爆炸物。”<br/> 这是林逸在龙门之后再次听见这位龙骑士的声音，比起龙门那时候意外的没有多大的变化。<br/> 声音中有一种超越战场的平静。<br/> 在龙门与他对立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这人就算站在战场之上也并不会产生太过激烈的情感，比起自己在源石中体会到的那些汹涌的情感，龙骑士格拉西亚这位站在历史顶端的战士，性格上却更像是一片没有定型的云彩，连带着注视这片云彩的人也会很快就变得平静下来。<br/> 这或许就是独属于龙骑士格拉西亚的领袖气质。<br/> 在卡西米尔的传说中这位十王也从不是以建立起伟大的基业著称，他与他的同伴建立起来的龙骑兵团席卷过整个卡西米尔，如同佣兵一般随心所欲地走过卡西米尔每一片地区，直到最后遭遇天灾消失，留下来的东西也只有“最强的勇武”这样的印象，而从没有什么物质上的遗产。<br/> 林逸在心中吐出口气，重新找回自己的冷静。<br/> 被提灯少女唤醒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自己的长剑触及不到阿戈尔的现实，比起对着天空的太阳丢石头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自己要做的事情正如格拉西亚所说，是将这个战场的陷阱传达出去。<br/> 林逸没有再去理会天空中的阿戈尔，他直接在格拉西亚身后转身，尽量与阿戈尔拉开距离。<br/> 看着那一抹流光从视野中远离，阿戈尔立刻挥挥手，空气中有浮游炮刃的涟漪闪过，可是数量稀少的浮游炮刃编织出来的光网根本没办法限制住“九尾”的离场，只是逼迫着“九尾”选择更为复杂的脱离路线而已。<br/> 只要阿戈尔没有追上去，这片战场就没有东西能够拦住现在的“九尾”。<br/> 可是在阿戈尔起步的那一刹那，从正面穿刺而来的剑锋却止住阿戈尔的脚步。<br/> 龙骑士格拉西亚的剑锋在绝对的速度上并没有惊雷英格拉那么极限，剑锋的速度并没有超过计算的速度，但是剑锋轨迹的变化却比英格拉更为复杂。<br/> 从那一道剑锋衍生出来的无数变化变成无数可能性，其中大部分未来都是自己被那一剑洞穿的结果。<br/> 乒！<br/> 现实中的交锋中，计算出来的可能性落向有利于阿戈尔的结果，恰到好处的格挡截断后续变化的所有可能性，但是那一刻的龙骑士却直接让数据水晶过载，重新定义的动力直接超过真正的龙骑士装甲所拥有的极限，压下去的剑锋截断阿戈尔的长剑，陡然发生的变数让神灵窥伺到的未来全部变成被舍弃的世界线。<br/> 断开长剑的剑锋以一个奇诡的角度反转而回，至今的距离下没有留给阿戈尔太多的计算空间，长剑直接没入阿戈尔的胸膛，将神灵行走于凡间的躯壳捅了个对穿。<br/> 这样的事情，英格拉也做到过。<br/> 格拉西亚丝毫没有因为贯穿常识意义中的要害而兴奋，翻转的长剑就要从斜上方直接将阿戈尔的身躯一分为二，可是那被洞穿的身躯却向前走了一步。<br/> “什么？”<br/> 格拉西亚未曾预料过这样的反应，向前一步的阿戈尔反过来抱住龙骑士，手臂与身躯压在一起，长剑却是失去继续向上斩开的角度。<br/> “这是给你的奖励。”<br/> 阿戈尔讥讽的声音下，龙骑士格拉西亚感知到仿制“九尾”的内部有能量在高速汇集。<br/> “你——”<br/> 后续的话语淹没在瞬间绽放的能量之中，刺眼的光芒让神灵栖息之地的天空一瞬间明亮。<br/> 无数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下意识看向那一颗瞬间明亮，然后又缓缓消失的太阳。<br/> “那家伙自爆了？”<br/> “太阳”的光芒也追上林逸的脚步，作为外置计算装置挂在“九尾”系统中的缪尔赛思比起林逸更加关注后方的事情。<br/> “等等，这个自爆究竟是谁发起的？”<br/> “九尾”与爆炸现场已经拉开相当一段距离，缪尔赛思也无法观察到那边的细节，而林逸也没能回答这个问题，比起身后的事情，他时刻尝试着进行通讯，确认是否有脱离通讯限制的范围。<br/> 代表封锁的盲音从频道中消失的那一刻，林逸立刻在通向盟约指挥部的频道中开始呼叫：<br/> “远离天狼残骸，那是陷阱！”<br/> 在得到任何回应之前，一度消失的盲音再次覆盖整个通讯频道。<br/> 追上来的通讯封锁让林逸不由得回过头，认为是阿戈尔已经追了上来，可是身后却是正在消失的“太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br/> “林，看天狼残骸！”<br/> 林逸猛地转过头看向就在附近的天狼残骸，那泰拉大陆最为高耸的山脉，从底部开始逐渐亮起黄金色的光芒。<br/> 源石的结构一节一节点亮，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渐渐掐住林逸的喉咙。<br/> “你知道机械这种东西最大的便利是什么吗？”<br/> 有特殊的声音窜进林逸的通讯频道，林逸立刻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br/> “有一就有二，这就是机械的魅力。”<br/> 定位到通讯的来源，林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br/> 就在天狼残骸的前方，背靠着渐渐明亮的黄金山脉，一台小巧的仿制“九尾”抱着双臂立于空中，与第一次出现在林逸眼前的阿戈尔一模一样的姿势。<br/> “小老鼠，我说过，你什么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