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圣塞西尔竟然是会因为区区一种特别的植物而沦陷，在这件事真正发生之前，没有人会有如此狂妄的想法。<br/> 最为接近乌列尔大教堂的花店里，林逸找到了在花盆中摇曳的蓝色康乃馨。<br/> 花店里是否有贩卖这些蓝色康乃馨可以看成是这片地区的拉特兰人是否又被劫持的标志，就在大教堂旁边的花店里找到这东西，足以说明整个教堂都已经落进蓝色康乃馨的控制。<br/> 林逸松开托起的花瓣，然后拐上了二楼，推开朝向教堂方向的窗户。<br/> 方形的窗户内描绘出一座并不算辉煌的建筑，从外面看过去，整个乌列尔大教堂也比并没有打得十分夸张，而围绕着这一个质朴的建筑，能够看见有萨科塔人组成的巡逻队伍不时走过，很明显地散发出一股子“闲人勿近”的肃杀。<br/> 林逸将信使的终端拿出来放在窗边，按住通讯的按钮，任由自己的声音落到信使的终端里：“事情和你说的有一些不一样，乔凡尼，大教堂这边并没有人发现不对。”<br/> “怎么会，大教堂那边具体是什么反应？”<br/> 信使的终端很快吐出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声音，通讯另一边的乔凡尼对于林逸的说明显得非常诧异。<br/> 他也应该诧异。<br/> 作为圣塞西尔方面教宗骑士团的大团长，他比林逸还有现在的莫斯提马姐妹都更加清楚现在乌列尔大教堂的防卫力量。<br/> 大教堂是整个圣塞西尔的绝对中心，内部还有通向天空城航行的关键——“约柜”的道路，可以说这里其实是整个圣塞西尔力量最为集中的一个点，超过两位数的上三级力量常时驻守在大教堂之内，这些上三级力量有些不比乔凡尼更强，但是有一些也让乔凡尼望尘莫及。<br/> 既然连乔凡尼自己都有办法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来自于蓝色康乃馨的劫持，那么理论上来说，整个大教堂的防卫力量应该不至于完全瘫痪。<br/> 这也是为什么乔凡尼并不怎么赞同林逸的猜想。<br/> 考虑到体育馆那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一个庞大的意志在统合所有人展开行动，诸多疏漏让林逸他们有许多钻空子的机会，所以林逸认为这些蓝色康乃馨的背后，深海中苏醒的神灵，“阿戈尔”的目标其实并不是对于自己的报复，而是想要对整个圣塞西尔的中心，炽天议会成员的乌列尔做些什么。<br/> 乔凡尼觉得这个猜想大胆至极，但是却也赞同来看看大教堂这边的情况。<br/> 这一看，整个大教堂不是十分普通地沦陷了吗！<br/> “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若是他们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劫持，那么现在的大教堂绝不会如此平静，直到现在所有人还保持着同样的步调，你觉得这是因为他们都摆脱了来自蓝色康乃馨的控制，还是说所有人都一齐沉入了梦境之中？”<br/> 自然是后者。<br/> 如果是前者的话，现在大教堂的人就不会采取这种收拢力量拱卫大教堂的态度，而是会积极地展开行动，根除这些侵入圣塞西尔的蓝色康乃馨。<br/> 林逸敲了敲沉默下去的信使终端：“最坏的情况下，乌列尔有没有被控制的可能？”<br/> “这不可能。”<br/> 乔凡尼回答得斩钉截铁，但是怎么说呢，先前认为大教堂不至于全部沦陷时，他也说得同样的斩钉截铁。<br/> 他自己也察觉到这其中的些微尴尬，赶紧补充道：“啊，这个是真的不可能，因为乌列尔大人的存在形式与正常的生命完全不同，那些蓝色康乃馨既然只能劫持生物的神经网络，而无法控制机械中的相关信号，那么乌列尔大人就绝不会被控制。”<br/> 林逸立刻想到在圣马洛的遭遇，追进圣马洛绝对核心的他看到的是一个机械的世界。<br/> 无数不知名的机械构建出一套支撑天空城的复杂结构，而这一套结构也变成圣弥额尔的骨骼，因为不管圣弥额尔以前是什么形式的生命，现在的它都只是圣马洛的人格程序，圣马洛是它的躯体，它是圣马洛的灵魂。<br/> 现在按照乔凡尼的说法，圣塞西尔这边似乎也是同样的系统。<br/> 乌列尔并不存在生物性质的肉体，蓝色康乃馨无法影响无机质机械的运转，无法直接影响到整个圣塞西尔的砖石，那么就无法对乌列尔产生任何控制。<br/> “那为什么他没有站出来解决问题？”<br/> “这……”<br/> 林逸的追问下，乔凡尼一时语塞。<br/> 圣乌列尔大人并不是圣塞西尔的弱点，而是整个圣塞西尔最强大的那一个点。<br/> 这位大人是炽天议会未曾陨落过的一翼，从出生开始到现在的数千年时光一直维持着漫长的生命，各种波澜壮阔的故事早已成为它生命的一角，经验与技术上圣乌列尔大人都已经达到了无法逾越的巅峰。<br/> 这样的存在却像是外面那些被控制的人一样，并没有从梦境中苏醒过来带领人们反抗。<br/> “算了，亲眼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br/> 林逸最后望了一眼大教堂前拉开的防线，仅仅只是这最外围的防线，林逸就感知到两股十分强大的能量反应，至少有两位上三级的力量驻守着在正门这边，藏起来的同等级暗哨还不知道有多少。<br/> 与封锁体育馆的教宗骑士团不同，现在的这些人可闯不得。<br/> 所幸林逸一开始也没有决定要正面突破，乔凡尼的确是一个便利的工具人，因为担任着教宗骑士团大团长的职务，他知道许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东西，例如就有大教堂这边的秘密通道。<br/> 林逸收起窗边的信使终端上，来到这个被大教堂指定的花店二楼的卧室。<br/> 他在卧室的书架上找到乔凡尼说的那本已经过时的拉特兰宗教时代的教典，将教典勾出来放在书架上另一个位置之后，空气中跳出一丝神秘的光。<br/> 这一道光在二楼卧室的地板上弹跳，很快就绘制出来一个复杂的符文法阵。<br/> 林逸走上去站定后的倒数三秒，符文法阵的光芒吞噬了林逸的身影。<br/> .<br/>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林逸面前已经不是二楼卧室的风景，他看了看四周，一如乔凡尼说的那样，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石室。<br/> 那么这里就已经是大教堂的内部。<br/> 林逸没有用源石技艺点亮四周，而是摸索着从一旁拿到一个落满灰尘的提灯，在提灯山的一个旋钮转了几圈之后，内部的灯芯亮起有些静谧的光亮。<br/> 这里是大教堂建立以来从未使用过的隐蔽通道，据说设计之初是考虑到大教堂被围困的情况下如何不引人注意地离开大教堂，然而实际上无论是天空城的封闭性，还是继承某些遗产的拉特兰展现出来的强大，又或者是圣塞西尔第一任也是唯一的主人，乌列尔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让这种设计成为装饰意义的摆设，只有历任教宗骑士团团长因为工作需要而必须熟悉大教堂的内部结构时，才会感叹原来还有这么一种画蛇添足般的设计。<br/> 通过这一条不与大教堂内部任何房间交互的隐匿通道，穿行在壁墙之中的林逸大教堂内部可能有的一切防御设置来到最为核心的区域。<br/> 从一个隐蔽的角落无声无息地滑入阴影之后，他立刻看到了乔凡尼说起过的那一扇取代圣像位置的大门。<br/> ——那一扇门背后是通向乌列尔大人本体的道路，拉特兰的信仰中并没有神灵的存在，炽天议会的成员很大程度上取代了信仰中神灵的位置，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那扇门背后就是神灵的居所。<br/> “神灵面前，要尽可能地保持恭敬，这样才能从那股油然生出的渺小感之中保护好自己。”<br/> 林逸重复着乔凡尼煞有其事的提醒，他一手提着提灯，另一只手握住腰间的长剑。<br/> 留守在大厅内的几名萨科塔人立刻有所反应，但是编织的术式的速度却没能比阴暗中暴起的林逸更快，只见有剑光在术法之间弹跳，圣塞西尔盛行源石技艺的风俗在这个时候倒是成为拖累，留守在这里的智天使同样是拉特兰上三级的力量，但却没有炽天使的身体素质与反应，一旦术式没有追上林逸的剑光，胜负就在那一瞬有了结论。<br/> 最后一个人被敲晕时，林逸才呼出第一口气。<br/> 他瞧了瞧手中的长剑，这长剑原本是乔凡尼的武器，比不上年曾经给自己锻造的寒霜，但是比起源石技艺复现的冰晶长剑手感要好上很多。<br/> 林逸收起长剑，来到阶梯上的大门，乔凡尼自然告诉过林逸打开这一扇门的方法。<br/> 于是林逸很快就发现所谓“通向神灵的长路”不过是一部高速电梯，将科学当成神秘崇拜似乎也是泰拉文明的某种共性，林逸连吐槽的心都没有，立刻就沿着电梯向下，追向乌列尔所在的神域。<br/> .<br/> .<br/> .<br/> 那一个身影验证高速电梯下沉的时候，乌利尔与阿戈尔同时抬起了头。<br/> 空弦漂亮的眉毛轻轻挑了挑，小丫头清脆的嗓音中落下来几许疑惑。<br/> “他怎么会在这里？”<br/> 按照阿戈尔的推算，这个时候林逸应该由于莫斯提马的事情与圣塞西尔的安全力量开始发生正面冲突，再加上那些被他放大了仇恨意识的卡兹戴尔远征军的刺客，现在体育馆那边应该陷入白热化的战斗状态。<br/> 就算是这个曾经让自己小小吃了一亏的男人，也没那么容易从那种混乱的状态下脱离。<br/> 说到底，就算从那种混乱状态逃出来，他有为什么会只身潜入这里？<br/> 驻守在大厅中的智天使倒下时，海嗣截获的来自双眼的神经信号中只捕捉到林逸的存在，祂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会选择放弃莫斯提马。<br/> 他不正是为了莫斯提马才踏入拉特兰这片未知的险恶之地吗？<br/> 体育馆那边的海嗣相距太远，阿戈尔没办法清晰地了解那边的状态，只能确认到那边的态势大体上仍旧在控制之中，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找到解决海嗣的方法，也没有解决掉被海嗣劫持的对象，这样的情况下他仍旧优先选择了这边。<br/> “这算是移情别恋吗？”<br/> 没有想明白林逸行动逻辑的阿戈尔很快就放弃了去对一个没有情报的现实行为进行猜想，祂看向身边的十二具人偶，异色的双眸中闪烁着一丝丝的警惕。<br/> “还是说，你在这里面发挥了什么关键性的作用？”<br/> 十二具人偶如同开始的那样保持着沉默，比起靠近的林逸，来自于人偶的这份沉默更加让阿戈尔感到警惕。<br/> 这个家伙，圣塞西尔最强大的个体，生命与拉特兰的历史等长，更是数倍于泰拉历的古老萨科塔，从头至尾都没有展现出任何抵抗的意思。<br/> 阿戈尔会控制空弦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应对乌列尔的准备，毕竟海嗣可以侵入生物神经，却没办法介入机械的回路。<br/> 然而乌列尔的不作为让阿戈尔的一切准备都落到空处。<br/> 这就好像是魔王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果到头来勇者却在面前一躺，任凭宰割，这样的胜利总归让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br/> “事到如今还是选择保持沉默吗……”<br/> 阿戈尔讥讽了一句就转过头看向面前仿造“石棺”建造的控制室，如同圣马洛那样，所有数据线连向一个最终控制终端，而这个柱形培养舱一样的控制终端中漂浮着一个单薄的人影——<br/> 一个没有光环，也没有光翼的萨科塔人。<br/> 这阿戈尔在圣马洛看到的十二翼天使截然不同，圣弥额尔的本体是站在“祝福”顶端的萨科塔人，天生拥有十二翼的圣弥额尔能够直接与人类的遗产直连，所以才有资格成为炽天议会的一员，但是圣弥额尔终究是在泰拉历出现之后才补上先代战死的圣弥额尔的位置进入炽天议会的后继者。<br/> 阿戈尔没有想到最古老的炽天议会成员与最年轻的炽天议会成员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差距。<br/> 那简直就是人类。<br/> 不，在肉体的层面上，那或许就是人类。<br/> 莱茵生命可以用人类的基因复原出名为“亚当”的存在，那么致力于收集遗落技术的拉特兰拥有这样的科技也并不值得奇怪。<br/> 拉特兰不仅是信仰人类，拉特兰的起源就是人类。<br/> 阿戈尔脸色阴沉地看向那一个柱形终端上的印记，他清楚地记得圣弥额尔的柱形终端上有着拉特兰的印记，但是圣乌列尔，这一个从历史的彼端一直活到现在的存在，其刻印在“约柜”上的图案却并不是拉特兰的印记。<br/> 那是一个已经消失在大地之上的印记，奇妙的是阿戈尔正好认识那个印记。<br/> 螺旋上升的无尽之塔。<br/> 巴别塔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