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就是乌萨斯情报部门秘密送过来的某位重要人士的落脚点？”<br/> 距离林逸他们落脚的旅屋一条街的钟楼顶层，阿加莎拿起手里的电子表格确认了一遍那个旅屋的住宿人员，视线落在上面的一行名字微微一愣。<br/> “怎么还有罗德岛的人？”<br/> 稍微有些熟悉的人让钟楼上的其余人回过头，就连正在拨动齐特尔琴的吟游诗人都有些好奇地投来视线。<br/> “罗德岛那边稍微有点麻烦吧，毕竟是那个女人的玩具，高塔无意与那个女人为敌，我们这边对罗德岛动手会不会有些不太好？”<br/> 双手笼在长袖中的作家有一些担心，但很快就被阿加莎打断。<br/> “那么现在谁能代表高塔的意见呢？女皇陛下们自从登基以来就放弃了高塔的义务，守塔人的首领放弃对于部下的统御，高塔的意志究竟该怎么体现，哪一支派别能代表现在的高塔？”<br/> 没有人能反驳阿加莎的话。<br/> 巫王的出现并不只给现实中的莱塔尼亚带来灾难，高塔的秩序也因此而瓦解，哪怕双子女皇杀死巫王，但是却并不能重建往日的秩序。<br/> 一方面是在巫王的统治下，各个高塔彼此结盟，早就形成各个紧密的小团体；<br/> 另一方面，说来也不算什么光荣的事情，很多高塔的学徒在巫王的统治后才意识到自己拥有力量，而力量能够解决很多麻烦，高塔的学徒对于权欲倒是没什么追求，但是财富却是抵达真理的捷径。<br/> 说白了，很多研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br/> 这个代价很多时候不仅是钱财，还有一些道德上的代价。<br/> 有一些被道德束缚的事情，他们发现可以让其他人代替自己去做，只要有足够的财富，人们便可以轻易出卖自己的道德。<br/> “那种旧时代的话就抛在一边，先专心面前的事情吧，现在的沃伦姆德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更何况还是乌萨斯那些腐臭的利刃利用二维界面直接送进来的人，真当莱塔尼亚没人能察觉到他们那什么国度吗？”<br/> 塔楼上的第四人，一个穿着像是街边卖艺的傀儡师接过阿加莎的话问道：“临时的盟约不包括帮你对付乌萨斯人。”<br/> “我知道，请你们过来是为了对付另外的剑士，所以我这不是自己加价了吗？”<br/> 阿加莎的声音有一些郁闷，她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上还会有乌萨斯那边的来人。<br/> 送人过来的是乌萨斯的利刃，高塔对于那些将妖魔的血肉埋入身体的战士有过详尽的描述，简单来说，那些家伙与曾经的冬灵血巫一样都是面对人外之物的最终兵装，说得好听一点就是整个文明最后的防线，也是乌萨斯最后的底牌。<br/> 换句话说，既然这些东西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意味着乌萨斯已经将目光投射到这边。<br/> 天知道那些乌萨斯人送了些什么东西过来。<br/> 为了防止翻车，阿加莎不得不用自己的收藏来换取这些算不上盟友的盟友支持，她一向很小心自己的性命，可不想在这种地方出现什么意外。<br/> “阿加莎，我有一个问题。”拨动齐特尔琴的吟游诗人稍微停了下来，“你说可能妨碍到高塔的那个剑士，大约是什么模样？”<br/> 没有人给出回答，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讯号。<br/> 傀儡师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他抬起双手，大地也抬起手双手，旅屋两旁的街道向上折叠，四周的房屋与大地如同傀儡师的双手一般合拢，粉碎的大地将双手合十——<br/> 啪！<br/> .<br/> .<br/> 啪！<br/> 寂静的黑暗中，林逸手中鼓捣的提灯终于亮了起来。<br/> 幽暗的光芒照亮幽暗的空间，整个空气中蔓延着肉眼可见的粉尘，若不是结构层的空间足够巨大稀释了粉尘的浓度，恐怕亮起提灯的那一刹那，二次爆炸就能给他们多添一些狼狈。<br/> 袭击来得毫无预兆。<br/> 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琴声与空气中陡然变化的能量波动时，他和凯尔希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br/> 什么环节导致的暴露已经来不及仔细思考，他和凯尔希立刻去找到其他人。<br/> 留给他们行动的时间就到此为止。<br/> 随后就有地域性的法术打击直接降临，旅屋所在的整片街区的承重，宛如大地般坚实的移动城邦底层承重板，那厚达数十米的巨大金属结构层变成有意识的怪物，金属的大地扭曲成一双巨大的手掌，直接从两边折叠过来，将旅屋活生生地压扁。<br/> 当然，这未必是正确的选择。<br/> 旅屋所在的整片街区都因为结构层的撕裂而陷落下去，至于最直接的旅屋本身被合拢的手掌按成齑粉，然而这种程度的危机连险境都算不上，林逸和凯尔希都有办法逃出来。<br/> 但——<br/> 林逸看着提灯照亮的那些挂在钢筋水泥中的血肉，抬起手遮住了身边的小姑娘向那边张望的眼神。<br/> “莱特先生？”洛洛被吓了一跳。<br/> “有些东西不要去看，你能猜到这里是什么惨状，但是实际看到的冲击是另外一回事。”<br/> 些微的惊讶与沉默游过林逸的掌心之下，被林逸用手掌盖住眼睛的小姑娘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轻点点头。<br/> “旅屋里的其余人都死了吗？”<br/> “凯尔希先前去找罗德岛的人了，如果合流的话，罗德岛的人就不至于被这样的攻击干掉。”<br/> “我说的是其余人。”<br/> “都死了。”<br/> 林逸微微捏紧手里的提灯，他从头至尾都只能察觉到能量的波动，却无法捕捉到源石技艺的痕迹。<br/> 泰拉运行的源石技艺系统并没有将刚才发生的超越常识的攻击手段识别为源石技艺。<br/> 与冬灵展现过的巫术一样，袭击者使用着一种有别于“源石技艺”的源石技艺。<br/> 高塔的学徒。<br/> 林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有那些隐藏于莱塔尼亚历史背后的守塔人。<br/> 根据拉特兰提供的消息，莱塔尼亚的高塔继承与旧时的遗产，那些高塔原本就是旧日文明的研究机构与墓碑，而莱塔尼亚人继承这份知识并继续相关的研究，莱塔尼亚的历史长度远远不止表面上的千年时光，谁也不清楚守塔人对于源石技艺的掌握深刻到什么程度。<br/> 既然冬灵血巫可以脱离原有的源石技艺系统进行施法，那么原本作为冬灵血巫技术支援的守塔人拥有同样的能力倒也不奇怪。<br/> 林逸将洛洛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穿行。<br/> 整整一片街区的塌陷让他们陷入一个复杂的地下环境，移动城邦的结构层变成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里面根本没有可以称之为道路的东西。<br/> 林逸在昏暗的地下走走停停，但是很快他就停下脚步。<br/> “怎么了，莱特先生？”怀里的小女孩第一时间察觉到林逸提高的警惕。<br/> “事情有些不对。”<br/> 林逸看了一眼身边的废墟，与大多数人依靠模糊的记忆不一样，林逸直接调动临时数据库，回看确定先前走过的道路之后，果然确定了一个事情。<br/> 这一条道路他先前走过，地下废墟的范围不正常。<br/> 一片街区的塌陷固然会导致相当大范围的区域受到影响，但是说穿了，一片街区横竖也就几百米的距离，若是能在废墟中找到同行的道路，就算道路迂回蜿蜒，走个十几分钟也能走出去，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在废墟中走了有一段时间，四周的废墟状况仍旧和中心区一样严重。<br/> 现在甚至出现了重复的画面。<br/> “素材库不够了就用重复贴图的屑。”林逸低声吐槽着拍了拍洛洛的后背。<br/> 洛洛心领神会地抱住林逸的脖子，林逸腾出来另一只手按住腰间的长剑，几乎是在他按住长剑的同时，身边的墙壁突然如同流水一样开始变化，最终挤出来一张人脸。<br/> “诶，比我预想得更早意识到自己被套进剧场里了啊，阿加莎那胆小鬼这一次看来倒是没有看错人。”<br/> 怀里的小姑娘绷紧了身体，林逸则第一时间用长剑刺进那一张脸。<br/> 所有的感知系统都可以确定那只是一面普通的强，只是能量读数有一些虚高，这是法术作用的痕迹，倒也在正常范围之内。<br/> 果不其然，这一剑并不能影响到那张脸的絮絮叨叨。<br/> 墙面扭开一张笑脸，它继续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戏剧之塔的利威尔·科莎，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吗，或许我可以给你写一出传记。”<br/> “高塔的学徒？”<br/> “不，不是学徒，是高塔巫师，五年前我已经学徒毕业了。”<br/> “是吧，那真是恭喜了。”<br/> 林逸一边说着，一边将长剑向上一划，锋刃撕开强面上的笑脸，刺进林逸头上的墙面。<br/> 体内的源石结构开始激荡，能量顺着长剑没入头顶的墙面，林逸并不指望这样的能量冲击能够冲开盖在头顶的不知道有多少吨的重物，他只是想确认一个事实。<br/> 能量顺着长剑刺出的缝隙钻了进去，但是没有前进多少就仿佛触碰到某种切实的屏障而消散。<br/> 连续的空间仿佛出现了一个边界。<br/> 林逸理解“剧场”的意思了。<br/> “你在源石技艺上也有不低的造诣嘛，可不是很多人会第一时间去确定空间的状况，就像是人们从不怀疑脚下的大地，很少有人会去怀疑空间被人做了手脚。”<br/> 林逸没有理会身边的声音，他已经意识到对方做了什么样的手脚。<br/> 这一片空间被对方裁剪下来然后接续在一起，整个空间内都在重复相同的片段，若是想要脱离这个空间就会触碰到某种边界，尚且不清楚这种边界是否能够被暴力打破，但是至少制作出这个空间的人看上去自信满满。<br/> “不理人吗，算了，这次我出面交谈其实只是很好奇一件事情。”墙面上被切开的笑脸变成两张笑脸一起说道，“你来莱塔尼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br/> 林逸瞥过去一眼，没有说话。<br/> “维多利亚纹章院背书的贵族资料，乌萨斯利刃介入进来的行动，还有那个女人的罗德岛，别告诉你们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在一个偏远之地伸张正义，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br/> “还有什么目的能比伸张正义更崇高的吗？”<br/> “Emmm，你最好思考一下再回答，再用这种显而易见的借口来搪塞的话，我可能会失去和你交流的耐性，我本人并非是那种喜欢和敌人废话的性格，我们也可以用另外的方式让你开口，你应该能猜到是什么样的方式。”<br/> 林逸没有继续和笑脸说话，而是将左手向上抬了抬，护好怀里的洛洛，然后举起长剑。<br/> “那种不痛不痒的尝试，多少次都没可能打破我的——”<br/> 笑脸的话语被激荡的能量打断，能量本身并不比先前那一次尝试浓郁，但是利威尔敏锐地察觉到长剑中的能量正在以某种规律循环，从而构筑出一种独特的术式结构。<br/> 运用源石技艺的剑术！<br/> 利威尔立刻意识到这一剑的本质。<br/> 莱塔尼亚是法术之乡，这片地区盛行的各种战斗技巧中也不乏源石技艺的影子，人们将源石技艺运用到剑术之中，于是诞生了诸如“默剧”之类的莱塔尼亚著名剑术，但是这样的剑术并非是莱塔尼亚独有的技巧。<br/> 利威尔就没认出来这一门剑术的来历，在他一时犹豫是否要去阻止的那一刹那，长剑已经点在大地之上。<br/> 咚！<br/> 如同一面大鼓被敲响，轻轻落到地面的长剑却如同一柄敲响大地的重锤。<br/> 卡西米尔重剑术。<br/> 卡西米尔王朝时期流传的一种特殊剑术，人们用这样的剑术来凿穿那些重装骑士装甲，特殊形式流转的能量会顺着长剑点下的方向钻进目标的躯体，然后从内而外的引爆，若是使用纯熟，血肉之躯的人都能用这一门剑术击败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士装甲。<br/> 汇集的能量在大地之下引发第二次地震，扩散的能量冲击着四周的残骸，本就摇摇欲坠的壁墙立刻爬满无数裂纹。<br/> 轰！<br/> 脆弱的支撑再也无法负担结构的重量，宛如世界末日一般，整个地下结构层再一次发生坍塌。<br/> 用来圈定空间的源石技艺也无法负担起数钱上万吨质量的变迁，看似玄奥的法术直接被最基本的质量压碎。<br/> 墙面上的笑脸消失不见，落石遮住了林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