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br/> 高塔的剧作家骂骂咧咧地睁开双眼。<br/> 刚刚睁开眼他就看见面前的大地犹如波涛般起伏不定，钢铁的结构从更深处发出嘶哑的怒吼，世界宛如来到末日的一天，大地上的一切都向着一个巨大的坑陷中坠落下去。<br/> “只是让你去拖延一下时间，你又把整个街区给拆了一遍是什么意思？”<br/> 常春之塔的学徒絮絮叨叨地埋怨，利威尔没好气地瞪了阿加莎一眼：“乱来的是那个维多利亚人，他意识到异常之处我才找他搭话试图引走他的注意，谁知道那个人会做的这么狠，竟然用这种方法来破解源石技艺的桎梏。”<br/> 利威尔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看向面前已经从废墟变成地坑的街区。<br/> “这活不了了吧？”<br/> “如果死了的话那就轻松了，侯爵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人的死活，而对我来说，有可能伤害到的我的人都死了比较好。”<br/> 无论是说话的阿加莎还是起身的利威尔，两人都看向一旁的吟游诗人。<br/> 琴弦奏响的轻音还在继续，鸟儿离不开它们的鸟笼。<br/> “有一个问题。”<br/> 出乎阿加莎与利威尔的预料，吟游诗人并没有回答他们关于废墟下的情况。<br/> “怎么了？”<br/> “我好像弄清楚乌萨斯人送过来的重要人员是谁了。”<br/> “谁？”<br/> “凯尔希。”<br/> 空气在这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似乎就封冻了起来。<br/> 所有人的表情静止在听见这个名字的刹那，但是很快时间就重新化开，阿加莎的一声尖叫刺破了静谧。<br/> “凯尔希？那个凯尔希！？”<br/> 无怪乎阿加莎如此惊讶，凯尔希这个名字并不是流传在他们这一代名字，而是记录在高塔之中的姓名。<br/> 莱塔尼亚的高塔将过去与现在联系在一起，每一座高塔都代表着一种传说，而每一种传说都是一段历史未曾记录的过去。<br/> 现在的泰拉历只有千年的时光，而莱塔尼亚的高塔则伫立在历史之前。<br/> 同样，莱塔尼亚高塔中记录的知识与技术，还有各种真理与传闻，都远远比现在的泰拉文明更加年长，而凯尔希这个名字就存在于那些最古老的记录之中。<br/> 那是一个甚至比莱塔尼亚的高塔更加古老的名字。<br/> 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常识无法解释的古老者，并不是如同萨卡兹的血魔那种生物意义上的长生种，而是生命与历史等长的一些怪物，例如乌萨斯的黑蛇，在一切偏远且无知的地方，这些古老者甚至可能会被尊崇为神明，凯尔希在高塔的记录中就是其中一员。<br/> 或者说，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br/> 高塔的记录将凯尔斯称之为“星之钥”，是打开最后一道锁的钥匙，是一切古老者的末子，是所有神秘的最终完成品，她的存在对于整个世界都有着特别的意义。<br/> 当然，具体有什么样的意义却是谁也不明白。<br/> 高塔的记录描绘着历史之前的故事，然而只言片语根本不足以推论出那个时候的世界全貌，后来者甚至都无法判断其中一些文学性的描述究竟有多少夸张的成分，更别说去推论其中一些具备特殊指向的词汇意义。<br/> 守塔人的一生都在解析这些记录，但是那些记录与现在的现实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守塔人千年的努力也只不过是让整个高塔的机制继续运转下去而已。<br/> 一般来讲，很少有人会去在乎一个似乎只是背景描述的名字，直到高塔确认到凯尔希的存在。<br/> 莱塔尼亚很少参与泰拉历史的进程，但是这并不代表莱塔尼亚就对世界缺乏关注，守塔人从历史发展的一些违和点中找到一个共同的影子，而这些在某些关键的地方稍稍让历史变向的影子都指向一个同样的菲琳族女人。<br/> “凯尔希”这个名字就是发现这么一位菲琳族女性后，才再度在高塔中流行起来。<br/> 那是高塔第一次意识到高塔中的记录或许并不仅仅只是某种虚妄的背景，因为他们切实找到了这些记录中的存在。<br/> 不过真要说莱塔尼亚的高塔对“凯尔希”有多么狂热倒也不至于。<br/> 在那之后的莱塔尼亚与“凯尔希”也没有什么将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举动，出于对凯尔希的善意，莱塔尼亚会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配合那位生命比历史更加漫长的女士，但也仅仅局限在对方没有干涉莱塔尼亚的想法这一基础上。<br/> “怎么办？”<br/> 问话的吟游诗人很平静，最初的惊讶之后，所有人也都渐渐平静下来。<br/> “现在已经不是那些老古董的时代了，这次是对方首先干涉我们的行动，就算女皇亲自问询，我们也无需担心，高塔会认可我们的行为。”<br/> 阿加莎的话是所有人的共识，莱塔尼亚人的骄傲并不仅仅局限于贵族与平民。<br/> 或者说，就连高塔与莱塔尼亚原本就是表里的两面，表面上的莱塔尼亚都已经将傲慢与自负写在脸上，骨子里的高塔就算用目中无人来形容也不过分。<br/> “要对付凯尔希的话，那边的维多利亚人怎么办？”<br/> “我去吧。”<br/> 一个平淡的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一直游离在话题之外的傀儡师看向吟游诗人：“标记出他的位置，我会解决一切问题。”<br/> “没问题，不过道路完全堵死了。”<br/> 吟游诗人拨动着琴弦，目光却看向身边的剧作家。<br/> 利威尔咂咂嘴，拿出纸和笔，一串漂亮的文字跃然纸上：<br/> 当他迈开脚步，无数精灵为他指引前方，大地的精灵推开门扉，一条向下的道路便出现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于是便来到他要去的地方。<br/> 墨汁还没有干涸，傀儡师已经迈开脚步。<br/> 原本完全堵死的大地被神秘的力量扭曲，像是有人扳开大地，一条向下的道路赫然随着傀儡师的脚步成型。<br/> .<br/> .<br/> 大地又一次发生了变化。<br/> 不同于自己粗暴地引导源石能去冲击承重结构，这一次大地的变化要精巧许多，就好像是有一个施工队在废墟中挖出一条通行的道路，透过雷达的感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条通道正在自己头顶上方迅速成型。<br/> 林逸再一次停下脚步。<br/> 通道完全指向自己这边，虽然不清楚对方是怎么隔着数十米的大地准确定位到自己的位置，但是很显然自己的位置再一次暴露了。<br/> “洛洛小姐，我想再确认一件事情。”<br/> “什么事？”<br/> 跟在林逸身边的小丫头抬起头，有些担忧地看向林逸的手臂。<br/> 林逸对于源石技艺一窍不通，先前引导源石能轰击本就变形的结构层，导致整个结构层的二次坍塌并没有经过什么精巧的控制，整个塌陷的过程哪怕经过脑内的计算模拟，最大限度地去控制爆破的过程，结构层的塌陷中林逸还是难免受到伤害。<br/> 右手的骨头被数吨重的质量体撞了一下。<br/> 模糊的血肉倒是被纳米机械完成修补，可是开裂的骨头修复起来却比较困难，现在林逸的右手已经很难抬起来，否则他肯定将小丫头抱在怀里，最大限度地保护小丫头的安全。<br/> 注意到小丫头的眼神，林逸抬起左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放心，我没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现在还想要亲自接触马利侯爵吗？”<br/> 洛洛听出来林逸话语中的意思。<br/> 她想要见马利侯爵的理由并不是想要去争取什么或者控诉什么，而是她知晓自己针对秩序的反抗注定会让无数无辜人士卷进来，所以她需要确认那个秩序是否真的是即使卷入无辜的民众也需要推翻的东西。<br/> 现在她还没有见到莱塔尼亚的法律许可下的侯爵大人，但是牺牲已经出现了。<br/> 旅屋与旅屋所在的整个街区，结构层碎裂的灾难中，上千人已经在对方的肆意妄为下丢了性命，这就是自己来到沃伦姆德得到的第一份答案。<br/> 林德尔的小丫头捏紧拳头，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下林逸的右手，但还是点点头。<br/> “卡涅利安姐姐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不知道霍恩洛厄伯爵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林德尔以前是霍恩洛厄伯爵家的领地，往来的行商也喜欢谈一些贵族的隐秘，他们有说过近几年和霍恩洛厄伯爵家有生意往来的一些贵族都已经破产了，可能是霍恩洛厄伯爵在里面做了一些手脚。”<br/> “你担心霍恩洛厄伯爵在利用林德尔的仇恨？”<br/> “卡涅利安姐姐决定帮我们，那么霍恩洛厄伯爵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的复仇会成为贵族之间展开战争的导火索，众多的人都会被卷进来，然后家破人亡，我必须亲眼确认一下我想要报复的对象究竟值不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br/> 刺杀马利侯爵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br/> 若是保护侯爵的就是那一天遭遇的高塔学徒那样的人，那么林逸要做的就只是找一个侯爵放松戒备的时候混进侯爵的府邸，然后从暗处进行刺杀，高塔学徒绝对拦不下来自己从暗处递出来的利剑。<br/> 但是那样杀死的就只有侯爵本人而已。<br/> 爵位能够被继承，领地与权力也可以被继承，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若是以莱塔尼亚的秩序为敌，仅仅刺杀一个侯爵是不够的。<br/> 他们要做的是颠覆沃伦姆德的统治，而这样的行为对莱塔尼亚来说就是叛乱。<br/> 这会是一场战争的开始。<br/> 洛洛想要确认是否应该揭开战争的序幕，但是对于林逸来说，这就意味着在她做出决定之前，自己不能将动静闹得太大。<br/> “我明白了，总之先以从这里脱离为第一目的吧。”<br/> 林逸用左手将洛洛拦到身后，然后同样用左手握紧了长剑。<br/> 头顶行过的通道在越过他们的位置之后如同长蛇一样绕了回来，于是林逸便看到一幕神迹般的奇景。<br/> 结构层的钢筋与水泥如同分开的海面，洞开的天花板上垂下旋转的楼梯，随着那人的脚步一起落到林逸的正前方。<br/> 那是一个穿着像是马戏团的艺人，色彩对比鲜明的衣服，稍显夸张的妆容，如果脸上的表情配合一点不要这么面无表情，那么就完全是一个在马戏团中讨生活的艺人，不过不知道会是马戏团里的什么人，看上去倒也不如小丑般分明，唯一可能显示出对方职业的大概就只有后面几乎一人高的箱子。<br/> 林逸很快就知道了那是什么。<br/> 对方和先前那张墙面的笑脸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的废话，四目相对的刹那，就有一道影子猛地从箱子中窜了出来。<br/> 速度之快，甚至让林逸都小小地吓了一跳。<br/> 但是让林逸更加惊讶的是，自己运用闪剑的技巧迎上去的长剑落到空处，那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来的影子巧妙地避开迎上去的长剑，反过来却又一截黑影从那身影中长出来，更进一步地指向林逸。<br/> 那一截黑影是一柄长剑，那闪躲的技巧也是某种剑术的技巧。<br/> 闪剑并非是什么不可破解的剑术，但是如此轻松写意地就绕过闪剑的封锁，林逸一时间能够想到的也只有碧洛迪丝女士。<br/> 但那是神民的血脉，真正的天才，面前的黑影又是什么？<br/> 林逸退后五步，长剑与黑影交锋三合，第四次长剑相交会是拉开距离后反击的开始，但是对方却在反击之前主动后撤，让林逸卡在攻守转换的那一个瞬间，一时间非常难受。<br/> 不过也正是因为对方放弃进攻拉开距离，林逸才终于有机会打量一下这一道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br/> 那是一具人偶，一具女性的人偶。<br/> 用性别来区分人偶会很奇怪，但是面前的人偶的确用精湛的手法打磨出女性的娇柔，不仅如此，人偶还穿着一身不算累赘的婚纱，将原本就远远凌驾于常人之上的美貌衬托出一种圣洁的光辉，让人忍不住怀疑为什么这样的人偶会被用来进行战斗？<br/> “丰蹄族的新娘？”<br/> 身后传来洛洛惊讶的声音，林逸没能领会这话语中的惊讶，不过人偶本身确实是以丰蹄族为模板进行创作的作品，垂落的头纱后能看见十分明显的牛角。<br/> “这是最后的忠告，将林德尔的残党交出来然后离开，维多利亚人。”<br/> 人偶没有继续进攻，而操作人偶的术士则缓缓开口，<br/> “我不知道维多利亚对莱塔尼亚有什么样的企图，但这是你最后活命的机会，不要将女皇认可维多利亚的领导视为莱塔尼亚的软弱，否则我会将敬畏两个字刻进你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