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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方舟游记 > 第五百九十二章:暴乱
         “简直荒唐,那帮酒囊饭袋的贵族究竟想要做什么!”<br/>  不知道是多少次,塞弗林从嘴里丢下滚烫的烟屁股,一脚碾碎那猩红的余烬,就好像自己靴子下的是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们的一张张臭脸。<br/>  “队长,说话小心些。”<br/>  身边的同僚拉了拉塞弗林的衣袖,然后将目光投向邢台上的子爵。<br/>  沃伦姆德是马利侯爵的领地,但是这座移动城镇中的贵族却不仅仅只有马利侯爵,依照马利侯爵的信任关系,整个沃伦姆德的各个关键岗位其实都是由贵族把控,例如商业部门就是由费尔巴哈爵士掌控,而警备队的顶头上司,警备队的大团长则是由现在站在邢台上的哈维尔子爵出任。<br/>  就在昨天,香兰草街整体塌陷进结构层之后,整个警备队的所有人,包括各种原因放假的人员都被动员了起来,其中就包括花园假的塞弗林。<br/>  塞弗林原本以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尽快组织救援,但是哈维尔子爵带来的命令却让人难以理解。<br/>  侯爵大人要第一时间找到凶手。<br/>  当然,若是香兰草街的变故是一场阴谋,那么找到凶手自然无可口非,但是这件事也不应该放弃组织救援去做,而更加令塞弗林难以接受的事情还在后面。<br/>  他们在郊区找到废弃的营地却没有找到凶手之后,哈维尔子爵直接让他们去感染者的街区抓人。<br/>  外来者的侵入并非毫无痕迹。<br/>  根据收集到的消息大致上能推测出来是萨卡兹人的去而复返,当地的感染者为萨卡兹人的潜入提供了方便,不过真要说这样的潜入方式也是约定俗成的默契,沃伦姆德本身就并非是一个拒绝移民的城市,就算外来的人在城市里做错了事,按照沃伦姆德的规矩主要责任也并不在那些人放他们进来的人员身上。<br/>  但是哈维尔子爵的命令是:找出那些感染者,绞死他们。<br/>  啪嗒!<br/>  刑台上的贵族私兵一脚踹在蒙着头套的感染者膝盖窝,那人向前一步踏到空处,整个人顺着镂空的木板落了下去。<br/>  瞬间收紧麻绳隔着头套收紧,令人牙根不适的,细碎的骨头破裂声中,双手反捆的感染者很快就不动弹了。<br/>  腥臭的味道在刑台上蔓延开来,伴随着贵族私兵们听不清楚的嬉笑打趣,倒是塞弗林身边的年轻埃拉菲亚忍不住啐了一口:“妈的,一群畜生。”<br/>  人是警备队抓回来的。<br/>  那时候哈维尔子爵根本没有说明白对这些人的处理,警备队常常在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之间的街区巡逻,对两边的情况都算熟悉,老实说,放那些萨卡兹人进来的感染者,其中不少人也在警备队的看守所里呆过不短的日子,但都是一些细碎的琐事,有的人干脆就是为了避开家里婆娘的唠叨故意犯点事儿去看守所躲一个清净。<br/>  哪怕经历过先前的风波,人们也没有对警备队完全失望,不少人知道香兰草街区那边的事儿甚至主动跟警备队走了这一趟。<br/>  然后一出感染者的街区,人就被城里的贵族私兵带走。<br/>  那时候警备队才得知哈维尔子爵竟是要直接公开处刑这些人,分成几个批次将所有人一起绞死。<br/>  他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来逼出那些潜伏下来的萨卡兹人。<br/>  消息流传出去以后,当时感染者街区就直接炸了,哪怕是现在围绕着广场都还有感染者拿着各种粗制的武器挤在警备队的阵列外面,刚才被处死的人又是引起一片喧闹,不少投掷物越过警备队的头顶,砸在术士们撑起的护盾之上。<br/>  各种不堪入耳的咒骂穿过只能阻挡实物的屏障,塞弗林又往嘴里塞了一根烟。<br/>  “咳咳咳!!!”<br/>  浓烟滚进气管时,已经出现结晶化的肺立刻做出强烈的反应,简直就像是在斥责他这个感染者的“叛徒”一样,痛苦得让这个高大的男人不得不弯下腰。<br/>  “队长,你没事吧。”<br/>  身边的同僚立刻扶住了塞弗林,他们距离刑台并不算远,站在刑台上的哈维尔子爵立刻注意到这一出小小的骚乱。<br/>  四十多岁的哈维尔爵士是一位比较独特的贵族。<br/>  莱塔尼亚的贵族大都精通法术,一些家族还有一些独特的法术分支,曾经巫王就因为对这些独特的法术感兴趣而诛灭过几个家族,但是哈维尔子爵本人对于法术的掌控与一般的莱塔尼亚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他更擅长莱塔尼亚流传的运用法术的独特剑术,这也是他会出任警备队大团长的原因。<br/>  不过除了这一点的独特之外,哈维尔子爵是一个标准的莱塔尼亚贵族。<br/>  与其余贵族一样,他并不在意平民们的看法与想法,而若是有什么比平民们低贱的思考更加没有价值的东西,大概就是感染者的想法了。<br/>  塞弗林已经感染矿石病的事情在前不久的风波之后已经不是秘密,知道这件事的哈维尔子爵就准备将塞弗林从自己的队伍中踢出去,不过塞弗林和其余人不太一样,正是这个人的能力让自己不用面对警备队的那些破事儿这一点哈维尔子爵还是清楚的,所以就算看不惯,有些事情他还是会大人大量地交给塞弗林去处理。<br/>  当然,看不惯就是看不惯,一想到自己的队伍中有一个感染者混在其中,哈维尔子爵就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br/>  “怎么了,塞弗林队长,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吗?”<br/>  讥讽的话语就那么轻易地从哈维尔子爵嘴里流了出来,听见这话的塞弗林抬起头,他没能很好地收敛起眼中的愤怒,那一丝凶狠的光芒立刻被哈维尔子爵捕捉在眼中。<br/>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塞弗林队长,狗不应该对主人露出这样的眼神,警备队的训练应该刻在你们的骨子里。”<br/>  哈维尔子爵按了按长剑,他并不害怕这样的眼神,整个警备队也就是一些接受过一定战斗训练的普通人,他却已经摸到阻隔凡人与超凡的那一道门扉,塞弗林这样只有脑子还过得去的普通人就算对他有再多的恶意也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威胁,不如说唯一地的影响就是让哈维尔爵士有些强迫症地想要处理掉这种已经暴露的危险。<br/>  哪怕只是路边硌脚的小石子儿这种程度的危险。<br/>  塞弗林掐点手中的烟正准备说话,一旁的同僚又拉住了他,那年轻的同事对子爵深深鞠了一躬,赶紧说道:“子爵大人误会了,塞弗林队长只是昨天忙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睡,所以眼神看上去有些凶狠而已。”<br/>  “你是说我错了?”<br/>  身边的同僚话语一滞,然后塞弗林就听见哈维尔子爵高高在上的声音:“好吧,或许是我看错了。”<br/>  同僚松了一口气,但是塞弗林心中却又警钟敲响。<br/>  “但是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做错了?”<br/>  话语与剑光一道落下,同僚的喉咙出现一道细密的伤口。<br/>  视线都追不上的剑锋没有杀死身边的同僚,但是却夺走了他的声音,哈维尔子爵不止一次在警备队中做出过这样的刑罚,塞弗林很清楚刚才那一剑已经彻底破坏了同僚的声带,但是过于迅捷且细密的伤口又在剑锋过后愈合起来,撕裂的喉管不会形成大出血,仅仅只会被剥夺声音。<br/>  哈维尔子爵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强调他的强大,所有人都为这超凡的技巧感到惊惧,但是这一次塞弗林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直接偷走他的思考,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向着哈维尔子爵踏出一步。<br/>  但是手臂被身边的同僚紧紧抓住。<br/>  “你,想做什么?”<br/>  刑台上的哈维尔子爵已经按住长剑的剑柄,平静地看向没能将后半步踏出来的塞弗林。<br/>  拉住自己的手臂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用力,也可能是自己不敢去挣脱这只手。<br/>  塞弗林发现自己竟然没勇气回过头去看为了拉住自己而永远失去声音的同僚的表情,就像他站在刑台上也一直不敢去看外面闹事的那些感染者的脸一样。<br/>  抓住自己的手还在用力。<br/>  他仿佛能听见恳求从同僚的骨头流入自己的骨头,有一个声音在让他向面前的贵族低头,因为只有抛弃掉那毫无意义的“尊严”,所有人才能继续在这座城市活下去。<br/>  塞弗林很清楚自己继续对抗哈维尔子爵会有什么样的下场。<br/>  一个大半生都在与各种擅长掩饰与撒谎的市井之徒打交道的警备队队长怎么可能读不出来想来不屑于掩饰的贵族的表情?<br/>  哈维尔子爵会杀了自己,一旦自己做出过激的举动。<br/>  从自己是感染者的事情暴露那一天开始,塞弗林就感觉世界发生了变化。<br/>  许多人疏远了自己,那些原本就是瞩目着自己的前程而靠过来的人离开自己也就罢了,其中还有一些他认为可以交心的朋友也选择了疏远,他们未必是担心感染者带来的危险,而是“感染者”三个字已经成为横隔在沃伦姆德的一条清晰的界限。<br/>  霍恩洛厄老伯爵治下还能和谐相处的感染者与非感染者,马利侯爵用一代人老去的时间将这样的和谐变成排斥与猜疑。<br/>  塞弗林深深地吸了口气,翻涌到喉头的愤怒终究变得冰凉,向前的脚步也失去力气。<br/>  “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情,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子爵阁下。”<br/>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话比砖头还硬,但是塞弗林已经收回迈出去的那半步。<br/>  刑台上的贵族私兵已经发现这边的不对劲,已经有贵族私兵换上武器走过来,但是却被哈维尔子爵拦了下来。<br/>  “说起来,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处理。”<br/>  哈维尔子爵松开长剑,微微有一些可惜。<br/>  他需要将这种硌脚的石子儿踢出自己的队伍,但是却并不想自己动手来做这种掉价儿的事情。<br/>  若是刚才塞弗林暴起,他也就顺手那么做了,现在的话,他也懒得去找一个理由。<br/>  让他活着就活着吧,反正也是暂时的事情,说不定这样还会有更多的乐子。<br/>  就比如——<br/>  哈维尔子爵嘲弄地看向塞弗林,继续说道:“先前警备队接到了报告,有相当数量的暴徒准备冲击警备队的宿舍,或许塞弗林队长可以去处理这件事。”<br/>  “暴徒冲击警备队宿舍?”<br/>  塞弗林惊讶地瞪大眼,他第一时间担心起留在社区的塔丽娜安危,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哈维尔子爵嘴里的暴徒指的可能是什么。<br/>  “等等,暴徒指的是感染者街区的感染者?”<br/>  “是啊,感染者的暴徒正在冲击警备队宿舍,如果你不尽快镇压的话,那么我想警备队很多人的亲人都会被威胁到生命安全,所以我可以给你最高的许可,塞弗林队长,我许可你直接杀死那些暴徒。”<br/>  哈维尔子爵的眼神与话语一样冰冷。<br/>  塞弗林一下子就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一个残忍至极的选择。<br/>  一边是自己与同僚的亲人,一边是被自己背叛的沃伦姆德的市民,两种不同却同样重要的责任中,哈维尔子爵要让自己杀死其中一个。<br/>  .<br/>  .<br/>  .<br/>  “情况有些糟糕,那些人越聚越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br/>  社区内的一个行政中心,整个社区的所有家属都已经缩到这个还算宽敞的建筑之中,建筑周围有拉好的铁丝网,男人们在几个路口竖起路障,倒是能拖延一下时间。<br/>  这一个社区内的住户多是警备队的家属,男人们大都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女人与孩子也都比其余人要更加警醒一些。<br/>  暴徒冲击社区之前,男人们组织的人手在大门处稍微阻挡了一会儿,给了其余人撤到建筑中的时间,而后暴徒冲进社区的各种发泄的破坏行动也让他们没有立刻冲击正在建设简易工事的这个建筑。<br/>  等到暴徒们发现这里,整个驻所的防御机制已经激活,不过外面的暴徒越来越多,聚集的人群重新组织起冲锋,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br/>  林逸站在建筑的二楼越过铁丝网看向那些所谓的暴徒,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看上去都与暴徒两个字无关,更像是一些普通的市民。<br/>  一部分人还穿着一些标志性的服装,例如清洁工,铁匠,锅炉工之类的人员,看得出来是从工作岗位上突然被召集到一起,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更别说有什么统一的用来识别身份的标识,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共同的要素,大概就是他们全都是感染者。<br/>  简直就像是整个城市的感染者都暴动起来了一样,他们中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明显接受过正规法术训练的冒险者术士,正在和建筑内的术士争夺守护建筑的一些法术防卫单位的控制权。<br/>  林逸完全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导致这样的展开。<br/>  前不久的沃伦姆德似乎经历过类似的风波,但是根据兰登卫队收集的资料,那一场风波随着侯爵绞死一些人之后已经结束了,纵然人们的不满情绪不会那么快消失,可若是没有什么导火索也不至于被再次点燃,而到现在为止发生的可以说是大事件的事情就只有昨天晚上香兰草街区的沦陷。<br/>  不过那种巨大的灾难不是应该反而将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进行救援吗?<br/>  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br/>  每一个人脸上的愤怒不似虚假,他们甚至顾不得沃伦姆德的秩序来冲击警备队的家属,从态度看起来是真的冲着杀人来的。<br/>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警备队和感染者的关系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啊。”<br/>  一旁的塔丽娜完全没这样的展开打乱心神,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迷茫的话语。<br/>  就连本地人都是这样的状况,林逸自然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他转过头继续看向摇摇欲坠的防线,琢磨着是否要暴露一些实力去帮忙时,挤在人群的一只老菲林突然吸引走他的注意。<br/>  那只老菲林身上有镜子的反光微微一闪,打在林逸的双眼。<br/>  兰登卫队的老夜莺。<br/>  林逸诧异地看着那一只老菲林,就这么一对视的功夫,那一只老菲林就转过身消失在人群之中。<br/>  “我稍微离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