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北境联军的资料并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成分。<br/> 以那一次意外接触为起始，囊括了维多利亚骑士团针对冬灵山脉的后续调查，不过受限于北境战事的影响，维多利亚骑士团派出去的调查队也别说搜索整个冬灵山脉，就连将附近的山头全部摸一边的能力都没有，然而就算是这样，对比沃伦姆德保留的数十年前官方调查队最后一次针对冬灵山脉的地质调查，还是能发现一些令人不解的变化。<br/> “冬灵山脉附近的一些源石矿藏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br/> 内廷骑士罗伯特敲了敲桌子，点出报告中的那一个结论。<br/> “嗯，按照地质学会最近一次针对冬灵山脉的调查，那一处山涧的附近应该有一处天然的源石矿脉，由于位于冬灵山脉较深的位置，再加上莱塔尼亚并不怎么缺源石矿来源，所以那一处矿脉一直未经开采，然而这一次我们调查到相关位置的时候矿脉已经消失不见，结合那些源石怪物浑身上下都是源石构成，我们将矿脉消失与那些源石怪物做了一些推理上的联系。”<br/> 罗伯特并没有太在意卡涅利安的解释，他很清楚源石矿脉与那些怪物之间的关系。<br/> 源石的确是那些怪物身躯的构成，可是自然界的矿石并不能直接变成那些怪物，那些怪物的社会结构——如果这些战斗兵器真的有“社会”这个概念的话——类似于自然界中的蚁群，会有一支专门的工兵部队采掘与提纯周边的源石矿，然后将提纯后的矿石锻造成战斗用的傀儡。<br/> 矿脉的消失的确是那些东西开始活动的征兆。<br/> 冬灵阵线还存在的时候，巫师们会监视附近的矿脉来切断这些怪物在地面上的天然补给站，不给这些怪物冲出“巢穴”在地表站稳的机会，而在冬灵阵线被放弃以后，内廷骑士每一次前往冬灵山脉的试炼也是去检查那些怪物活动范围内的源石矿脉，以此确定每一个试炼周期期间这些怪物的活动状况。<br/> 但是那些源石矿脉在冬灵山脉的深处，远离山脉内的商队路线，更加远离山脉内外两侧，一般意义上来讲那些地方就是文明不曾触及到的野蛮区域，存在于文明境内的黑森林，而现在消失的矿脉却位于冬灵山脉外围，一些对于身手有自信的猎人或者地质学家都有可能抵达这些区域，官方留下的矿脉记录就是证据。<br/> 矿脉的消失也有地形变迁之类的可能，但如果真的是被那些怪物回收，那么事态比想象中还要严重。<br/> 最近一次的内廷骑士试炼已经是接近十年前的事情，怪物的“巢穴”一如既往地在失去冬灵巫师这个敌人之后陷入仿佛永久的沉寂，只有在内廷骑士接近的时候，它们才会嗅到“文明”的气息开始活跃，这也是内廷骑士只能周期性巡查，不能在“巢穴”附近建设监视措施的原因，任何文明的造物都会刺激到那些以文明为敌的怪物。<br/> 若是建立恒久的监测设备，那就等同于重新激活怪物的巢穴，随之而来的就是必须重新建立一条对抗怪物的防线，莱塔尼亚又会回到过去被冬灵阵线活生生耗死的状态，然而不建立恒久的监控设备，就会出现现在这样的问题：<br/> 一旦“巢穴”内的怪物开始行动，他们在第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br/> 北境的国家术士团一直在最外围监视冬灵山脉，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接到关于源石怪物重新活动的报告。<br/> “这些调查中好像没有能切实证明那些源石怪物存在的证据。”<br/> 罗伯特将资料中的一叠图片放在最上面，那是通过“记忆提取”的法术从瓦伊凡少女的思维中提取出来的关于那一次与源石怪物接触的连续记忆，不过“记忆”这种东西原本就没有定型，提取出来的图像存在很大程度的扭曲，这种法术常常被用来作为警方查案的手段，但却不能成为法庭上的呈堂证供。<br/> “罗伯特骑士长的意思是我们在说谎？”这么说着的洛洛·林德尔表情上倒没有在生气。<br/> “不，我只是想说我们希望能够进入冬灵山脉亲自调查。”<br/> 罗伯特的话不仅让洛洛有些惊讶，一旁的娜依兰也微微皱起眉头。<br/> 现在的位置关系上并不怎么允许北境联军这么做。<br/> 疑似出现怪物的位置，沃伦姆德与维多利亚骑士团驻地，北境联军营地，三者几乎呈现出一条直线由西向东。<br/> 北境联军想要前往冬灵山脉就必须越过沃伦姆德，当然，冬灵山脉不是一个点，他们也可以从南北绕到冬灵山脉的另外一段然后向目标地出发，但是那样一来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而时间现在是北境联军最不想放给沃伦姆德的东西。<br/> 也就是说，想要这时候前往冬灵山脉调查就意味着必须击破沃伦姆德，或者是给对方一个谈判的筹码。<br/> 这两者都不在娜依兰·芬特的预期之内。<br/> 说到底，调查本身就会浪费不少时间，那这段时间内北境联军要怎么做？<br/> “亲自调查？”洛洛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要求，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听上去内廷骑士对那些怪物十分熟悉？”<br/> “这个世界存在一些不应该被大众知晓的敌人。”<br/> “说了等于没说，看样子这也是莱塔尼亚藏起来秘密的一部分。”洛洛闭了闭眼，然后说道，“我可以答应这个要求，不过你们的调查必须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下。”<br/> “应有之义。”<br/> “然后你们调查的时间内，北境的战事必须暂停，双方停止一切军事方面的行动，直到调查出现结果之后经过二度谈判后重启。”<br/> 这一次内廷骑士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投向沉默不语的北境联军总指挥。<br/> “北境联军不可能接受这个要求，我们也可以在击破沃伦姆德之后再进行调查。”<br/> 果不其然，娜依兰没有半点接受这个条件的意思。<br/> 虽然由于莱塔尼亚官方层面并不重视叙拉古缔结的盟约，经历过佛卡雷特的混乱，大量宫廷高层突然死亡又导致很多文件移交与转达方面的混乱，现在掌权的罗兰·沃珀还没有意识到盟约可能的介入，然而北境的局势却已经让联军总指挥的娜依兰·芬特不可能继续等下去。<br/> 北境联军之所以能够整合起来，是因为他们直接卖掉了那些不听指挥的其余派系的底层贵族。<br/> 大量的贵族死亡会变成暴风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会演变成一场波及到北境所有贵族的风暴，这场风暴将毫无疑问地肢解掉北境联军，而娜依兰·芬特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风暴来临以前结束战争，然后再对付那些早该扫进垃圾桶的传统贵族。<br/> 她必然不可能同意这种拖延时间的要求。<br/> “话说回来，我接到的报告是沃伦姆德要来进行投降的商谈，如果这就是沃伦姆德投降的态度，那么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br/> 吱——<br/> 椅子在地面擦开尖锐的声响，娜依兰·芬特平静地站起来，做出一副要退出谈判的架势。<br/> 洛洛没有因此而动容：“我们将这场商谈定义成和谈，为的是从另一个途径来解决现在的问题。”<br/> “随便您怎么说，女伯爵，不过这场战争只有一个收场的方式，那就是沃伦姆德的开城投降，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商谈。”<br/> “哪怕关于那些怪物的事情可能毁掉莱塔尼亚？”<br/> 洛洛身后的卡涅利安走前一步：“你比我们更清楚那些源石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佛卡雷特事变中的那些源石怪物不就是高塔对那些怪物拙劣的仿制品吗，那些东西可是你们放出来的那些盗版的原版。”<br/> “说话请注意一点，卡涅利安女士，你这是在污蔑一名莱塔尼亚贵族的声誉。”<br/> “怎么可能，谁还能污蔑一种不存在的东西？”<br/> 卡涅利安的嘲讽没有在娜依兰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位贵族少女仿佛失去表情一般冷淡地转过视线，平静地说道：“就算那些怪物的存在可能毁掉整个莱塔尼亚，这场战争我也必须要拿到胜利，能够毁掉莱塔尼亚的东西多了去了，外部到来的不可抵抗的伟力或许是其中最令人能够接受的结局了。”<br/> 洛洛想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唇枪舌剑，而是说道：“我需要时间考虑。”<br/> “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娜依兰·芬特立刻说道，“明天早上我们会召开会议制定针对沃伦姆德的最后作战，也许伯爵大人可以在那时候宣布投降，我也不介意您全程参与我们的会议。”<br/> “这么说我必须留在这里？”洛洛眼神稍微沉了一些，“这并不是符合贵族战争的规则，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br/> “这当然符合贵族战争的规则，洛洛·林德尔女伯爵来北境联军进行一天一夜的谈判，这样的描述有什么问题？”<br/> 平民的女儿直视着贵族的女儿，好一会儿之后，洛洛才闭上眼。<br/> 没有等到洛洛的再度开口，娜依兰·芬特冷哼一声向帐篷外走去，撩开帐篷的那一瞬，她对两旁敬礼的护卫骑士下达命令。<br/> “今晚将能源高塔的防卫提升两个等级。”<br/> 护卫骑士稍微露出一丝惊讶，现在能源高塔的防卫已经是营地中的最高等级，若是继续提升防卫力度，那么可能会影响到诸如后勤仓库之类的防卫。<br/> 娜依兰并不在乎后勤仓库是否会遭遇袭击，只要能源高塔不出事，两天之后这场战争就能结束。<br/> 就算是每个人单独携带的口粮都能撑过这两天。<br/> “执行命令。”<br/> “是。”<br/> .<br/> .<br/> .<br/> 沃伦姆德的上空，天灾云的深处，被能量场束缚在空中的源石矿脉成为一个天然的停泊场，过于汇聚的源石能足以掩盖一切轻微的能量反应，成为最佳的藏匿位置。<br/> 这种违背常识的藏匿位置只有违背常识的部队才可能藏进去。<br/> 过于汇聚的源石能会直接激活人体内的源石循环，迅速诱发矿石病，十分简单地就能夺走人们的性命。<br/> 不过瓦伊凡少女控制下的空骑士部队就不一样。<br/> 这本来就是一支无人军队，而每一台空骑士的核心，那些用于承载瓦伊凡少女灵魂的源石都经过净化，已经成为瓦伊凡少女身躯的延伸，是否被激活也完全在她的控制之下，她甚至能让被这些净化后源石环绕的驾驶舱人为地降低能量浓度，源石能在透入驾驶舱之前就被空骑士·阿鲁比昂吸收，让驾驶舱变成安全环境。<br/> “所以，我们的袭击目标不是那些能源反应？也不是今晚？”<br/> 安洁莉娜藏在驾驶舱内，脱了鞋小丫头赤着脚丫蜷缩在驾驶舱内，十分好奇地看着瓦伊凡少女投射进来的机体外画面。<br/> 直接观测天灾云的内部对于大多数天灾信使都是奢侈。<br/> 哪怕是天灾信使漫长的记录中也只有少数几次从外围观测到天灾云的核心，像是这样直接闯进天灾云核心区可以说是前无来人，就算是那些大国对于天灾的研究也就是找片无人的地方引导天灾，观测天灾成型的全部数据，而没办法这么奢侈地直接闯进天灾之中。<br/> “嗯，那个小丫头会在今晚之后答应投降，然后正式的受降需要一个正式的仪式，对方的高级军官都会出席，那时候小丫头的护卫，那些还没有在体表出现源石结晶的感染者就会开始发难，就算被没收了武器，但是感染者施法本就不需要媒介，当然，这样的混乱肯定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敌人不会这么没有防备，这时候需要出场的就是我们了。”<br/> 利用天灾云的掩护，绕过北境联军监视的空骑士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br/> 数量稀少的空骑士不能决定战争的胜负，却可以给兰登卫队制造空隙，从空隙中钻进去的兰登卫队也不会将目标指向必然严密防卫的能量反应点，而是会针对基层指挥展开袭击。<br/> 北境联军在贵族的权威下被强行整合起来，维持住现在这种组织度的原因就是那些从原本的骑兵团中分出来的基层指挥，那些不像是贵族私兵的贵族私兵起到了宪兵与基层指挥的双重作用，但是只要拔掉这些点，本就失去大量基层贵族的北境联军很容易发生小规模的炸营。<br/> 那时候敌人的高层指挥都被困在受降仪式，如果炸营继续蔓延，甚至不用他们去拆掉那些引导天灾的能量点，无头苍蝇的五六千人自己都能造成巨大的破坏。<br/> “那么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出去呢？”<br/> “会有信号。”<br/> “信号？”<br/> “地上绽放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