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火焰让莱塔尼亚的法师立刻想到巫王的时代。<br/> 那是一个将恐怖铭刻进所有人心头的时代，而巫王用来铭刻恐怖的方法就是来自佛卡雷特肆意妄为的酷刑，任何人在任何时间因为任何缘由都有可能走到命运的终点，而终点的标识就是从人体内爆发出来的熊熊烈火。<br/> 法力燃烧。<br/> 实际上，这些肉眼可见的火焰并非是真正的火焰，火焰本身就是能量大量释出产生的光热现象，而莱塔尼亚称之为“法力”的东西也只是能量的一种形式，当一个人体内的法力脱离控制向外大量释出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燃烧现象。<br/>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所有人都可能成为燃烧的对象，没有人知道巫王降下神罚的标准。<br/> 这种直接将人体点燃的法术早已随着巫王的崩落而失传，很多隐秘的团体研究的巫王传承其实指的就是这样的法术传承，阴谋家们将这法术视为巫王力量的源泉，被恐怖折磨数个时代的他们在恐怖结束之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恐怖自身。<br/> 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成功复现巫王的源石技艺。<br/> 莱塔尼亚的女性法师有些怔忪地看向血色的苍穹，有些后知后觉地，她这才意识到这一片天空与莱塔尼亚法师协会描述的巫王时代，那一片由恐怖与鲜血编织的天空如出一辙。<br/> 那么佛卡雷特呢？<br/> 中庭之树上是不是如同记录中说的那样，有一个永恒的血色水晶撑起莱塔尼亚的天空？<br/> 这一瞬的怔忪让莱塔尼亚女性法师的生命在此结束。<br/> 并非所有的晶簇都被坠落的血矛点燃，有晶簇反应过来撑起护盾挡住坠落的鲜血，哪怕术式本身的结构被鲜血迅速破坏随后一起开始燃烧，但这片刻的反应时间也给这些解开所有桎梏的怪物行动的空间。<br/> 身体传来撕裂的疼痛时，她才意识到四周的泥岩已经成为晶簇的武器。<br/> 四面八方涌现的地刺直接贯穿失去所有法术防护的躯体，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几乎被截成两半，但是意外的是大脑却越发清醒。<br/> 过度使用源石技艺带来的疲累与大量失血的昏沉正在迅速从这具身体消退，她不好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她越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刚才遭受的是绝对的致命伤，可是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具身体十分矛盾地在远离死亡。<br/> 她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一个法术。<br/> “系命术？”<br/> 秘法系超凡法术，效果是将两个有机体的生命进行共享，能够实现某种意义的伤害共享，只要不是法术作用的两个对象同时死亡，那么双方都能规避当场死亡的结果，当然，这法术大多时候其实没那么有用，比如脑袋被爆掉了就算能维持身体的活性，也没有任何意义。<br/> 不过她惊讶得并不是这个法术本身，而是为什么能使用法术？<br/> 现在整个沃伦姆德不是进入绝对的法术沉寂了吗？<br/> 她下意识想要凝聚法术，可是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就像是突然陷入阴影之中的人，法术的世界早已离她远去。<br/> 法术沉寂还在。<br/> 杀死女性法师的晶簇也意识到没有达成目的，可是在晶簇准备二次攻击的时候，大气开始出现些微诡异的震颤。<br/> 区域内深及微观世界的基本粒子都在一瞬间发生颤抖，投射到宏观层面这样的震颤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唯有女性法师视野内的晶簇受到影响，四周的气体分子突然被置换成D32钢的基本元素，随后这些D32钢的精制武器绕过法术防护直接贯穿构成晶簇的源石，更有并不是完全由源石构成的晶簇身上那些额外的部件被置换成空气或者是流水，直接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徒劳地摔倒在地。<br/> 天空的血矛钉穿这些晶簇的身体，熊熊火焰的燃烧中，女性法师看见天空出现一个漩涡，有兜帽的人影从中走出。<br/> 系命术立刻让女性法师明白一个事实，对方就是法术指向的另一个对象。<br/> 她的视线注意到兜帽人影长袍上的徽章，那一个简单的徽章上只有一柄古朴的源石长杖，样式与现代法杖有相当大的区别，现代工艺制品下的法杖长度不超过一柄短剑，而那一枚徽章上的法杖更像是小说中法师们用来传承知识或者释放物理沉默的长杖。<br/> 那人挥了挥法杖，女性法师立刻感觉到生机回到自己破败的身躯。<br/> 作为一名秘法系的中阶法师，她脑海里没有这些生命系法术的知识，但是从一些基本的法术常识来推测，这个兜帽人使用的法术全是超过法术评级的超凡法术。<br/> 残破的身体恢复如初，兜帽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停止的血雨，随后一句话也没有时候就打开一条空间的门扉准备离开。<br/> “请等一下，这位大师。”<br/> 回过神来的女性叫住对方，兜帽人回过头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br/> 她不是笨蛋，大概能猜到对方的身份。<br/> 这个时候有资格并且有能力支援沃伦姆德的单位只有停在战场边缘的内廷骑士与国家术士团，而她见过内廷骑士的人，那些人不是这样的打扮，所以结果只剩下一个——国家术士团。<br/> 别说是沃伦姆德这种相对偏远的北境地区，莱塔尼亚全境都没有多少人真正接触过国家术士团。<br/> 王室女仆团是王室意志的延伸，内廷骑士团则是双子女皇的双眼，这两者都是在巫王时代结束后由双子女皇创立的组织，只有国家术士团的存在时间甚至比巫王时代更早，据说他们本身就是莱塔尼亚历史的体现，而在莱塔尼亚这种历史渊源流长的国家，这个身份就意味着绝对的高贵。<br/> 女性法师脑子空白了一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敢叫住这么一位大人。<br/> “莱娅·格兰杰中阶法师，有什么事。”<br/> 出乎意料的，被叫住的国家术士却主动打破这片刻的沉默。<br/> 女性法师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没有去想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一种冲动让她向前踏出一步想要抓住对方的手，但是理智却又让她停留在踏出脚步的那一瞬：“还有人，这里还有人受伤了，不知道大人您可不可以救一下她！”<br/> “系命术不可能维系另一个对象，你身体的状态还没稳定下来，现在取消系命术你会保持着完好的身体死去，就为了一个萨卡兹人？”<br/> “您知道？”<br/> “这里是战场，我还不至于疏漏与我同样身处战场的另一个人。”<br/> 女性法师在这冷漠的声音下沉默了一瞬，随后抬起头说道：“那么大人，请需要指向我的系命术，将那个萨卡兹人救下来吧。”<br/> “为什么？”<br/> “我的导师认为她应该活下来，现在我也有同样的想法，这片大地从今以后或许会迎来一场重大的变革，她活下来应该比我活下来有用。”<br/> “你认为现在的沃伦姆德还有掀起变革的力量吗，就凭现在这里的这些人？”<br/> “是女皇陛下认为会有一场变革，否则大人您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br/> 国家术士团只听从莱塔尼亚统治者的命令，除了在巫王被双子女皇击杀的那一个故事中国家术士团始终保持中立以来，这一条规则一直是莱塔尼亚人民对于国家术士团唯一的明确认知。<br/> 女皇陛下选择让沃伦姆德的人活下来，而不是让他们变成无法发言的英雄，这里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br/> 现在回想起来，罗兰·沃珀那样的年轻人能成为新一代掌玺大臣也多少有一些牵强，女性法师在北境联军也接触过从佛卡雷特来的娜依兰·芬特，这位新的内阁成员显然有着一些在传统贵族看来十分大逆不道的念头，而选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内阁成员，罗兰·沃泊的想法或许也是这片陈腐的土地上诞生的新芽。<br/> 双子女皇允许了这一切的发生。<br/> 女性法师自己其实并不在乎什么新的想法与新的秩序，但是亲身参与沃伦姆德的抵抗，她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意义最为重大的时刻。<br/> 看见高塔崩毁的那一刻，她感受到比其他无知之人投来的羡慕与嫉妒更加充实的幸福。<br/>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迷醉于那样的幸福，可能已经掉入殉道者甜美的陷阱。<br/> “我不会解除系命术，没那样的必要。”<br/> 说完的兜帽法师像是已经拿到想要的答案，直接跨出一步，消失在空间的涟漪之中。<br/> 对话结束，这时候女性法师才有时间去感知整个沃伦姆德突然出现的众多庞大的能量反应，比起漫步在沃伦姆德内部的晶簇产生的能量反应也不遑多让，而从那些磅礴的能量反应点开始有各种不同的术式牵引着这片大地的规则，各种超越女性法师想象的超凡术式正在改造这个城市。<br/> 肉眼可见地，城市正在得到修复。<br/> 大地正在上升，被七冠巨龙直接用引力压碎的城市结构层重新撑起大地；<br/> 四周破碎的建筑仿佛被人拨动时间的钟盘，残骸重新组成建筑的雏形，分散的尘土填补进那些可怖的裂缝，让两侧的街区恢复如初；<br/> 她甚至看见从城市四周有一片葱郁的生命破开大地，交错的枝叶遮住沃伦姆德的天空，每一片绿叶上都滴落下生命之露，沐浴其中的所有伤员都在短时间内摆脱伤病的困扰，得到宝贵的喘息之机，而那些只是脱力的人甚至迅速地恢复过来，仿佛先前的疲累只是一场幻觉。<br/> ……<br/> 短短数分钟的时间内，她就见证了一场绝对的奇迹。<br/> 除了已经逝去的生命，沃伦姆德回到灾难发生之前的状态，所有战斗的痕迹都被这个重生的城市遗忘，若不是还能感知到晶簇的庞大能量反应，她甚至以为先前的战斗只是自己被拉进某种幻觉里面。<br/> 晶簇的反应也在减弱。<br/> 伴随着生命之露持续滴落得还有来自天空的鲜血，那些鲜血有意识地追逐着晶簇，而每一体被鲜血直接贴上的晶簇都会失去对于能量的约束，发生法力燃烧的现象。<br/> 如此针对的布置让女性法师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法力燃烧”这东西原本就是为了晶簇开发的武器。<br/> 但是将恐怖铭刻进莱塔尼亚骨髓之中的巫王又怎么会做这种事？<br/>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br/> 稍显虚弱的平稳声音让女性法师回过神，她看向从身后完好的建筑巷道中走出来的泥岩，后者还惊讶地摸索着身体各处，显然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不可思议。<br/> “援军来了，失去明确指挥的晶簇正在溃败。”女性法师收敛起先前自己展露的一切善意，平静而冷漠地说道，“莱塔尼亚对晶簇带来的灾难似乎并不是毫无准备，只要法术沉寂的状态下内廷骑士与国家术士能够保持法术的使用，那么仅仅只在能量等级方面不遑多让的晶簇不会是他们的对手。”<br/> 事情也正如女性法师说的那样，侵入城市的晶簇失去后续的指令，它们不再有源源不断的援军，也没有统一的行动规划，仅仅只是以个体为单位变成单纯的破坏单位，然而它们破坏的东西会被进入战场的莱塔尼亚顶尖的强者们反过来修复，同时被他们分割包围，一小口一小口地被慢慢啃掉。<br/> 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看起来并不会出现什么起伏。<br/> 女性法师抬起头透过遮天蔽地的枝叶看向天空那一个撑起无数强大防护的七冠巨龙——<br/> 只要它不醒来，沃伦姆德的噩梦就结束了。<br/> “我们有办法对付那个东西吗？”<br/> 泥岩已经走到女性法师的身边，她也抬头看见天空中唯一的变数。<br/> 血色的雨幕从七冠巨龙淋过，但没有一滴血雨能够沾染那具躯壳。<br/> “那位传奇的天灾信使就在那片战场，他不是沃伦姆德这边的支持者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能做到什么程度。”<br/> 女性法师话音刚落，围绕七冠巨龙的所有防护法术骤然间全部崩溃。<br/> .<br/> .<br/> .<br/> 第四千八百三十七次灭绝之后，林逸第一次将长剑贯穿七冠巨龙的头颅，带着所有灵魂的坚持击穿它的核心。<br/> 下一个瞬间，熄灭的巨龙躯壳中重新亮起灵魂的光芒，反手直接崩解掉林逸的躯体。<br/> 双方的死亡次数：<br/> 4838:1